圖說:市一醫院眼科中心探索基因藥物開發新模式 來源/採訪物件提供(下同)
“中國有超過50萬被遺忘的盲人,他們之中快的可能在二三十歲就失明。”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副院長、眼科中心主任孫曉東教授告訴記者。
這群“被遺忘的盲人”便是遺傳性視網膜疾病患者。常規治療手段對這一類基因疾病基本無效,患者不僅要面對失明的恐懼,更擔心後代也被遺傳,每一個遺傳性視網膜疾病患者的家庭都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不久前,市一醫院眼科中心開啟了國內首個“先天性黑矇”基因治療臨床研究,用於本臨床研究的基因製劑已向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藥品審評中心遞交基因治療新藥臨床研究溝通申請。如果順利獲批,不僅數十萬患者有望重獲光明,也將填補我國自主研發基因治療藥物領域的空白。
“醫生,我什麼時候瞎?”
“先天性黑矇”是遺傳性視網膜疾病的一種,患者往往從出現夜間視力下降開始,隨著年齡增長逐漸喪失視力,直到徹底失明。
在市一醫院眼科診室,記者見到了小易(化名)和她的父親。雖然只有11歲,但小易已有10年病程。
小易1歲時,她父親就發現了孩子的異常。“學走路的時候經常摔跤,一到晚上,她就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了。”小易的父親告訴記者。隨著年齡增長,小易的視力問題越來越明顯。如果不是大晴天或有特別明亮的燈光,小易幾乎看不見東西。也許是因為視力不佳,小易的聽力特別好。她喜歡音樂,正在學習鋼琴和二胡。但由於看不見譜子,只能在別人幫助下將樂譜硬生生背下來再練習。
焦急的家人帶著小易四處求醫,得到的資訊讓他們難以置信,孩子被確診為先天性黑矇。“目前沒有辦法,等等吧。”是小易一家聽到最多的話。
“不少多方求醫無果的患者找到我們之後,第一句話就是‘醫生,我什麼時候瞎?’”市一醫院眼科基因治療研究團隊負責人、眼底科副主任王泓回憶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雖然能確診這類疾病,但在治療上卻無能為力。”
攻關屬於國人的基因藥物
像小易這樣的患者在國內為數不少,遺傳性視網膜疾病的患病率為1/3000~1/5000,以中國每年1500萬新生兒計算,這就相當於4500顆失明的“定時炸彈”。有些先天性黑矇患者可以在成年後才出現症狀,李兵就是其中之一。
李兵是在幾年前發現自己眼睛出現問題的,曾經是軍人的他視力一向保持在2.0。後來,視力逐漸下降,晚上更是明顯,最終被診斷為先天性黑矇。曾經擁有健康的視力、感受過多彩的世界,卻要被慢慢剝奪,這甚至比先天失明更為殘酷。不甘心失明的李兵多方求醫,但始終無果。
不少先天性黑矇患者在求醫過程中認識了和自己有著同樣境遇的人,他們建立起了患友交流群。2017年時,一則訊息重新燃起了他們的希望:一種名為Luxturna的眼科基因治療藥品在美國上市,但過於昂貴的價格讓不少人望而卻步。另外,中國遺傳性眼病的致病基因突變譜與國外不同,國外研發的靶點類藥物不一定完全適用。
探索國人的突變熱點,針對國人遺傳性眼病特點開發精確治療技術,成了當務之急。為此,市一醫院眼科中心研究團隊依託上海市眼視覺光醫學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和上海市眼底病重點實驗室,聯合朗信生物開始了攻關。
事實上,市一醫院早在十年前便開始關注遺傳性眼病的治療。國外基因藥物上市後,研究團隊進一步加快了研究的步伐。去年6月,研究團隊在詳細檢查、嚴格評估和篩選後,發起自主臨床研究,小易和李兵都入選了首批6位入組志願者,小易更是其中年齡最小的一位。
讓“被遺忘的盲人”重見光明
去年9月,小易的右眼接受了視網膜下注射。團隊採用經過生物工程改造的“重組腺相關病毒(AAV)”作為治療用的基因傳遞載體。這種病毒沒有通常病毒的致病作用,但依舊可以攜帶目的基因片段進入因基因突變而影響功能的視網膜色素上皮細胞,並會像一個“微型工廠”一樣源源不斷地產生患者缺少的RPE65蛋白。
在接受注射後的3個多月,記者再次在市一醫院眼科見到了小易和她的父親。這一次,父女倆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我現在隔著很遠也已經能看見這麼大的字啦!”複查結果顯示,小易的右眼狀況良好,視力表檢查結果從原先的9個字母提升到了47個字母。更可喜的是,小易的暗視力大大提升,對她來說,夜晚第一次有了色彩。“我這週日還要去參加鋼琴比賽呢!我已經能看見樂譜了!”她興奮地說。
除了小易,李兵等其他5位入組者在治療後視力也有不同程度的明顯改善。“未來挑戰依然很大,基因治療位點有數百種,現在只是一個良好的開端,還需要不斷探索,才能真正讓這部分‘被遺忘的盲人’重見光明。”孫曉東說。
新民晚報首席記者 左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