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朝鮮和韓國的“三八線”,又稱非軍事區(DMZ),是這個星球上戒備最森嚴的地帶之一。朝鮮半島北南雙方的幾十萬大軍隔著這條線對峙,數不勝數的警衛哨所、通電鐵絲網、地雷、機槍堡壘以及監控攝像頭24小時戒備,連只麻雀都休想飛過——至少理論上是這樣的。
然而,2022新年伊始之時,DMZ卻遭到了挑戰。
因待遇不好,韓國逼走“脫北者”?
1月2日,新年過後的第一天,韓國聯合參謀本部就灰頭土臉地宣佈,韓方有一人越過軍事分界線“北奔”朝鮮。透過監控錄影,韓軍立刻認出了那張讓他們刻骨銘心的臉——此人不是別人,正是2020年靠撐杆跳翻越3米高的鐵絲網,從朝鮮抵達韓國的“跨欄哥”。
韓國國防部稱,跨欄哥姓金,1993年生人。2020年11月,他獨闖DMZ,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了所有警衛哨所和地雷,用撐杆跳的方式翻越朝鮮和韓國分別設定的多道鐵絲網,並且還沒有驚動一個感測報警器。
越過鐵絲網後,他沒有立即“歸順”,而是不慌不忙地在三八線韓國一側的“民統線”(也就是平民限行區)內遊蕩,足足等了14小時30分鐘,才被後知後覺的韓軍發現並接收。
跨欄哥個子不高,體重50公斤出頭,自稱“曾是體操運動員”,撐杆跳跨越3米的高度簡直不要太輕鬆。
韓軍起初對跨欄哥的實力抱有懷疑,甚至把他帶回鐵絲網,讓他現場示範,卻沒想到這只是給了人家又一次展示的機會——跨欄哥當著所有人的面,輕鬆完成兩次撐杆跳翻越。
如今,跨欄哥再施神技,從同樣的地點靠同樣的方法再次越境,返回了朝鮮。
靠著一根杆子在三八線反覆橫跳如入無人之境,這是何等的奇蹟,難怪連韓國總統文在寅都被驚動了,要求韓軍檢討警備態勢。網友們更是紛紛驚呼,說這才是“真正的主體超人”,“沒參加東京奧運會很是遺憾,2024巴黎見”!
這樣的人才,這等的義士,韓國怎麼就沒留住呢?
韓國確實好好招待了。跨欄哥被接收後,隨即被送到韓國專門為“脫北者”開設的社會適應訓練機構——“韓一園”。經過12周的培訓,2021年3月末,跨欄哥離開安置中心,被送至首爾東北部的蘆原區,接受了安排的住所和工作。他的新職務是——清潔工。
據韓國媒體瞭解,跨欄哥每月領取50萬韓元以上的工資,存款也在1000萬韓元以上。數字聽著很大,其實換算成人民幣只是2600多塊的月薪和5萬出頭的存款而已。要知道,1月1日起韓國實行的最低月薪標準都有190萬韓元。
這點錢,在韓國真的是連吃飯都不夠,跨欄哥的日子肯定很不好過。
根據鄰居的證詞,他總是下班回家就把門一關、很少露面,也從未與鄰居互動,“幾乎感覺不到有人住在那裡”;從煤氣賬單等資訊來看,他經常整個月都沒有使用煤氣,表明他未在家開伙做飯,也鮮少丟棄廚餘垃圾。
假歸順,真間諜?
跨欄哥並不是因為吃不飽飯才投奔韓國的。據悉,他是因為繼父的暴行而臨時起意南下。
整個行程聽上去比撐杆跳過三八線還要離奇:在韓一園,他對一同接受培訓的其他“歸順者”說,他在2020年10月下旬從朝鮮黃海北道的沙裡院,乘坐計程車前往江原道的高城,從那裡徒步走到了DMZ。
開啟地圖可以看到,他說的這兩個城市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地圖上的直線距離就有足足220公里。什麼計程車能跑這樣的長途?再說了,就算司機肯拉,跨欄哥又出得起車費嗎?
根據韓國相關人士推算,這一趟跑下來至少要250美元,換算成朝鮮貨幣,足可以在2020年11月的朝鮮市場上買380公斤大米。一個因為和繼父大吵一架而“離家出走”的年輕人,上哪兒找這麼一筆鉅款?
不僅來路離奇,跨欄哥的思想也很微妙。據和他一起住在韓一園的人透露,2021年1月8日,當韓國媒體在朝鮮領袖的生日那天批評他時,跨欄哥曾生氣地說:“在他生日那天聽到仇人罵他的聲音,心情很不好。”
他還經常對旁人說,他在朝鮮打拳擊時頭部受過重傷,令人懷疑這是為了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故意假裝精神不正常。
據悉,跨欄哥曾向周圍人透露了“想念故鄉”、“請告訴我去中國和俄羅斯旅行的方法”等暗示要重返北方的話。去年夏天,跨欄哥還在韓國國會前舉行了一場單人抗議活動,要求“把我送回朝鮮”。蘆原警察局的一名負責人發現了此事,向首爾警察廳與韓國警察廳報告稱此人可能“越北”,但上級認為證據不足,對此置之不理。
因美化朝鮮間諜而被6萬韓國人抵制的韓劇《雪滴花》 圖源:網路
去年12月30日,跨欄哥就失聯了。現在人們終於知道,他是原路返回了朝鮮。而韓軍再次後知後覺,等到他“越北”近3個小時之後才得知此事。韓國聯合參謀本部承認,軍方的監控攝像頭曾5次捕捉到跨欄哥“北逃”的場面,但邊境守軍無一例外地全部錯過了。
軍方對此“向國民表示歉意”,並安慰稱,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跨欄哥的間諜嫌疑,理由是“他只是個清潔工,無法接觸高階情報”。
激起“脫北者”們的共鳴
關於軍方認為跨欄哥不是間諜的推測,韓國媒體並不買賬。
跨欄哥越境後立即就被3名朝鮮軍人帶走了,焉知北方是不是知道他投奔的時間和地點?一些分析人士猜測,跨欄哥可能是“檢閱組特工”,任務是前來審查、指導和監督北方派駐韓國的特工,和他們招募的當地間諜。
此外,他也可能是前來與長期潛伏的特工接頭的,完成任務後便“事了拂衣去”。
不過也有觀點認為,如果跨欄哥真是特工,他按說不該採取如此技驚四座的越境方法,把自己搞得舉世皆知。
不論如何,他這樣重返朝鮮的“歸順者”並不是個案。根據韓國統一部提交給國會的資料,從2012年到2020年,至少有30名曾逃到韓國的朝鮮人又回到了北方。
這個群體在韓國的日子很不好過,《魷魚遊戲》裡特意安排了這樣一個角色就可見一斑。韓國朝鮮人權資訊中心去年進行的調查結果顯示,這個群體中有18.5%的人“想過回到朝鮮”,生活困難的弱勢群體中,有近一半經歷了情緒和心理上的困難。
據統一部調查,2019年,該群體的月均工資為204.7萬韓元,只有韓國平均數字的77%。
韓國政府對這些人不可謂不費心,但效果顯然不好。當局今年專門編列的“支援預算”高達956億韓元,考慮到目前該國國內“脫北者”總數還不到3萬,每年人均發放300萬韓元也綽綽有餘。但事實上,大部分人連1韓元都沒有拿到。錢到底都去哪裡了?韓國人自己也想知道。
所以,當跨欄哥縱身一躍迴歸朝鮮後,那些生活在韓國的“歸順者”們一片慌亂。雖然“越北”的原因尚未明確,但在聽聞他生活拮据、難以適應韓國社會的經歷後,“歸順者”們中間出現了一些共鳴。
“我好像能理解那些再次回到朝鮮的人的心情。”47歲的安某說。“雖然害怕越北,但住在這裡更辛苦,所以才會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