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何澤慧,可能很多人不知曉,但要說錢三強,很多人並不陌生。
錢三強,“兩彈一星”元勳、中國原子彈之父、中國原子能科學之父。
何澤慧,是錢三強的夫人。
但今天要說的是,她不僅是錢三強的夫人,更是一位傑出的核物理學家,曾發現了三分裂和四分裂現象,1956年獲得國家自然科學獎,中國科學院院士。
關於他們的工作和貢獻,很多地方都做了報道。
今天這裡要講的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情故事。
01
在介紹他們的愛情故事之前,有必要先介紹一下何澤慧的家世。因為她的家世非同一般。
何澤慧,祖上是山西靈石累世五代的“科舉望族”。
據資料顯示,清代從順治元年(1644年)至宣統三年(1911)年,靈石共出過23名進士,其中15名出自何家。這些進士中有8人進入翰林院。
此外,還有29名舉人、22名共士、65名監生、74名生員,以至於山西一帶曾有“無何不開科” 的說法。
她們家族“望”到什麼程度?
民間流傳一種說法,“兩渡何氏”與“夏門梁氏”“蒜峪陳氏”以及“王家大院”的“靜升王氏”,並稱為山西靈石縣的“四大家族”。
林澤慧的父親何澄,就是出生在這樣一個家族裡。但很不幸,何澄3歲喪父,14歲喪母,後由大哥何子寬撫養長大,曾到日本留過學,入過振武堂,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過,是光復會成員。
回國後,曾參加過一些革命工作,後來退出軍界,定居妻子王季山的老家——蘇州。
何澄不僅辦了織布廠,積攢了殷實的家底,還很喜歡收藏字畫、文物,與張大千、葉恭綽等大家還是好朋友。
蘇州城區東南邊帶城橋路闊家頭巷11號的網師園,就是林澤慧的父親何澄1940年買下。
後來何澄和妻子王季節山過世後,何澤慧等一眾子女,將這座典型的蘇州市園林及藏品,在1950年全數無償捐獻給了國家。
據說文物包括文徵明、傅臺、王鐸等大家的筆墨丹青畫作1374件,古籍圖書642冊,以及72枚田黃、雞血何青田石等做成的印章。
何澤慧的母親王季山也出生在蘇州著名的科舉世家——莫釐(li)王氏。
王家在清朝末年,與張之洞、馮桂芬等洋務派重臣交往甚密。何澤慧的外公王頌蔚曾中進士, 還是我國近代著名教育家蔡元培的老師。
何澤慧的外婆王謝長達,也是個了不起的女性,主張男女平等,曾成立放足會,創辦振華女校,促使女性接受教育。
辛亥革命期間,王謝長達還組織成立“女子北伐隊”,自任隊長,帶領北伐隊做革命宣傳,募集軍餉,支援革命。
除了何澤慧的母親王季山,其他兩子曾留學日本,三女曾留學美國。何澤慧的二姨1919年獲得美國芝加哥大學化學博士學位,這是已知的中國第一位女博士。
看完何澤慧的家世,是不是有種感慨:哪是寒門出貴子,而是滿門書香多才俊?
02
說完她的家世,回到正題:何澤慧和錢三強是怎麼相識的?
何澤慧,1914年就出生在這樣一個,書香門第兩兩結合結合的家庭裡。她在蘇州出生,家裡排行老三。
家裡思想開明,不僅不限制而且還鼓勵女孩讀書。
(姐姐何怡貞後來成為著名的金屬物理學家、妹妹何澤瑛也成為植物學家,兄妹幾個都各有成就。)
少年時期的何澤慧,就在外祖母創辦的振華女校讀書。
振華女校高中畢業後,深受家族影響,何澤慧也選擇了物理,最後在3000人的激烈競爭中,考上了清華物理系。
與此同時,在北大讀了兩年預科、一年物理的錢三強,在聽了幾次清華教授的課後,毅然放棄北大,重新報考了清華物理,最後成功錄取,和何澤慧成了同班同學。
周培源曾是他們的老師,王大珩、錢偉長、彭桓武等都是他們同一屆的校友。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正值抗日戰爭,那時的大學生的心裡只裝著兩件事:學習和抗日。
作為同班同學的何澤慧和錢三強,在老師“實業救國”的思想引導下,也都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用在學習上。
兩人的關係也只是同班同學,僅此而已。
由於時局動盪,清華物理系學生從入學時的28人,逐漸減少到10人。
這10人當中,何澤慧和錢三強就是其中之二。
有意思的是,兩人分別以畢業論文第一和第二的成績畢業,何澤慧第一,錢三強第二。
想不到吧?學生時代,雖然兩人都是學霸,但是何澤慧的光芒更甚錢三強一籌,只是後來錢三強的知名度逐漸超過了林澤慧。
畢業後,何澤慧幾經輾轉思量,1936年去了德國,學習彈道學。
錢三強先是做在著名的物理學家嚴濟慈的助理,從事分子光譜方面的研究工作。
1937年後又去了巴黎大學鐳學研究所居里實驗室,攻讀博士學位,師從居里夫人的女兒伊萊納·約里奧—居里夫人。
緣分就是很奇妙的東西,本以為就此分道揚鑣,生活再無交集,卻偏偏又在拐角處遇見。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德國和法國打得不可開交,中國也正在進行抗日戰爭,作為留學生的錢三強和何澤慧也深受其擾。
1940年,兩人均已完成畢業論文答辯,獲得博士學位,但是由於戰事,兩人都不能回國。
1942年,錢三強突然接到何澤慧寫來的一封信,如果他方便與國內通訊,請他代為轉告自己的家人自己在德國平安的訊息。因為那時候德國通訊不僅受限,而且每封信不能超過25個單詞。
一個人身在異鄉,又身處戰事,青年錢三強難免會有“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孤獨感。
何澤慧的這封來信,無疑像一縷春風,刮進了他孤獨寂寞的內心。
儘管這縷春風還沒有愛情的成分。
但對於一個孤身在外的人,即使是來自同胞的一句問候,都會顯得很溫暖。
就是這一封信,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再次讓兩人的生活產生了交集,最後成就了一段曠世之戀。
1942年到1945年,三年間,一個在德國海德堡,一個在法國巴黎,但距離不是問題,只要能夠通訊。
在信中,他們總是一個個問“你好不好啊?”另一個人回信說:“我很好。放心吧”。
有句詩說:“只要有郵差在的地方,生活就充滿詩意”。
儘管戰火不斷,但是書信,足以驅散兩個人心裡的陰霾,幻化出詩意。
漸漸地,愛情的種子就發芽了。
《穆斯林的葬禮》裡面有這樣一段話:
世界上沒有一個青年不曾想過愛情,每人心中都有一顆愛的種子。它可能萌發很早,也可能儲存很久,它可能成熟於短短的一瞬,也可能經歷漫長的磨難而最終凋落。愛情是一種神物,不遇到適當的時機,它並不顯露明顯的形態,以至於本人都覺得似是而非。而當他清醒地意識到它的存在的時候,它就已經成熟了。”
書信,讓二人在炮火連天的異國他鄉,有了些許寄託和慰藉,心靠得越來越近,愛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用作家霍達的話說,就是“愛情的種子成熟了”。
03
何澤慧在生活上雖然是個敢作敢為的人,但是在感情上,卻表現出傳統女青年的羞澀。
她想把自己“談戀愛”的訊息告訴大姐何怡貞,可又不好意思。於是她讓錢三強直接寫信給大姐。
1945年9月10日,錢三強給何怡貞寫了一封信:
怡貞女士:
我是從來尚未與您通訊的人,請您原諒我的冒昧,並且請你原諒我對您的稱呼。
我最近收到令妹澤慧的信,她叫我代寫一封信給您。
澤慧同我是在清華大學時同級同系的同學。一九三六年她到德國,一九三七年我到法國,在居里實驗室從若利歐5夫婦作關於放射學及原子核物理的研究工作。因為戰爭的關係,我們於一九四〇年論文完結後,都不能回國。......
由她的信中知道她對於這門物理非常有興趣。因為工作的範圍相同及互相認識的清楚,我們最近決定將我們未來生活及工作完全聯絡一起。但是澤慧因為有點小孩脾氣,所以叫我向您報告我們的決定,並且希望您能有機會時,代向 堂上報告。
我們現在尚處於異國,所以沒有任何儀式,但是我們相信我們的決定已經如同有過儀式一般,至於將來的事情,尚希望您指教。......
錢三強的信寫得正式又傳統,從頭到尾將他們是如何相識、相戀,以及往後的打算都告訴了何澤慧的大姐。
後面居然還附上了自己的簡歷!
這種“見家長”的方式,也太特別了!是不是嚴謹得可愛?!!
不過,沒有登門拜訪,沒有彩禮,只用一封信就搞定未來岳父,還真了不起!
從中也可看出,錢三強對這件事是很認真的,甚至可以說是一絲不苟。
何怡貞對二人的關係早有耳聞,收到錢三強的來信,回信表示贊同,並將信轉寄給了蘇州的父親何澄。
父親收到信,非常高興,回覆何怡貞說:“慧處情形使餘無過慮矣”。意思是說,知曉林澤慧那邊的情況,他就放心了。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他同意這門親事了。
因為身在異國,雖然沒有登門拜訪,也不曾見過面,但過了未來岳父這一關,錢三強和何澤慧的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下了。
三個月後的一天,錢三強正在巴黎的公寓,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
開啟門一看,只見何澤慧拎著一個小箱子就站在門外。錢三強不知所措,因為何澤慧並沒有告訴他自己來巴黎看他。
“使我驚訝的是,開啟箱子一看,裡面除了許多郵票之外,就是那些雲室照片和曲線圖等實驗資料。她這次是先來看看,逗留時間很短。”
相聚時間雖然短暫,但這卻是1936年清華畢業以來,兩人首次見面,時隔9年。
更重要的是,這次見面,兩人的身份也發生了變化,已經從同學變成了戀人。
老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何澤慧和錢三強的結合,雖然有一定的緣分成分,但在我看來,共同的專業和研究,是促成兩人在一起的主要原因。
兩個人如果沒有共同的話題,想必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走在一起。
錢三強不是在信中說了嗎,“因為工作的範圍相同及互相認識的清楚”。
相似的工作,共通的語言,相同的信仰,是愛情的基礎。
普通人如是,非凡的人也如此。
錢三強和和澤慧的愛情一開始雖然樸素簡單,但卻真實有質感,誠懇又認真。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能夠相濡以沫半個世紀的情感底蘊吧。
孔子在《大學》裡說,“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先成家,後立業。
從歷史角度來說,這不僅是兩個人的結合,也是中國科學界的一大幸事。
因為他們都是核物理的專家,他們的結合,也是科學的強強聯合。他們後來一起在核物理上,以及中國“兩彈一星”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被人稱為“中國的居里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