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胡也遠
原創首發 | 金角財經（F-Jinjiao）
當你所有的錢變成了一串程式碼，會發生什麼？
這個聽起來像是詐騙新聞的橋段，其實是現實世界裡正在發生的事情——數字人民幣。
最近，有關數字人民幣app上線，並且微信已支援數字人民幣的新聞，悄然地，席捲而來。
而當數字人民幣真切地進入到民眾日常生活中時，圍繞“錢”所發生的一切，正產生前所未有的劇變。尤其是洗錢、貪汙、娛樂明星與直播網紅們的偷稅漏稅，從此被扯下了遮羞布。社會上所有資金錢款的流向，都將變得毫無保留的透明。
變成程式碼的錢
一個叫“數字人民幣（試點版）”的APP，幾乎佔據了所有的應用市場，這將是中國數字貨幣的應用載體。
中國的數字貨幣英文全稱是：DC/EP(Digital Currency Electronic Payment)，即數字貨幣和電子支付工具。人民銀行把數字貨幣和電子支付工具結合起來，目標是替代一部分現金。
這不是一個新鮮事物。2014年，中國就成立了專門的數字貨幣研究專案組，如今，中國現在或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用央行數字貨幣直接購物的國家。
目前，數字人民幣已經可以在北京、上海、深圳、成都、雄安、蘇州、長沙、大連、青島、雄安新區、張家口、海南省(海口、三亞、三沙、儋州、五指山、文昌、瓊海、萬寧、東方)等試點地區使用。在這些地區只要下載這個APP並且註冊，就能用數字人民幣在美團App和美團外賣App點外賣，或是在京東、淘寶購物，甚至還能在街邊小攤透過微信支付買個早點。
簡單地說，人民銀行數字貨幣可以看做是數字化的人民幣現金。
使用數字人民幣不需要銀行賬戶，不需要支付賬戶，就像平常使用紙幣一樣，只要使用者裝有數字貨幣錢包就行。並且，和使用微信、支付寶等電子支付形式不同的是，數字貨幣的使用可以不需要網路，甚至不用手機訊號，只要手機有電，兩個手機“碰一碰”，就能完成支付。
錢，真正地成為了錢包裡的一個數字。但數字人民幣做到的事情又不止於此。
數字人民幣錢包採用了分級分類的設計，實現了“小額匿名，大額依法可溯”。匿名的錢包只用手機號就可以開設，適用於小額交易。如果要進行大額支付，可以進行錢包升級。
但對於監管來說，意義不止於此，極為關鍵的是——你錢包裡的錢，完全變成了透明的。
把所有的錢都管起來？
2021年11月，黑龍江省一高速公路管理處原處長祝某某被指控貪汙2000萬元、受賄600萬元的案件引發不小的討論。
當時，祝某某的辯護律師律師稱，祝某某自願認罪認罰，悔罪態度誠懇，退贓達8000多萬元，遠超過指控金額，應對其從輕處罰。
最終，祝某某的“積極退贓”真的成為對其從輕處罰的理由之一。
此後，有關這件事情的討論熱度很高。而根據裁判文書顯示，祝某某將其貪腐所得用於投資、理財、購買房產及個人消費。
也就是說，這些錢是他拿贓款去投資得來的。但是在法律上來說，將違法所得用於投資、置業得來的收益，仍然是違法所得。比如拿去股市投資漲了很多倍，或者拿去買房漲了很多倍，這種收益就是典型的違法所得收益，一旦犯罪行為成立，這些增值部分一樣要被追繳。
任何人都不能因為違法行為而獲利，這是基本的法理。貪腐的人能主動交代對於追贓而言當然是好事，但如果他抵死不認，這6000萬的贓款豈不是就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現金的匿名性，也為許多灰色交易甚至違法犯罪提供了溫床。在現實中，也很難嚴格區分，哪筆錢是犯罪所得，哪筆錢是合法所得，往往只能在總量上進行認定。
比如，一個小偷偷了1萬元，同時他自己銀行賬戶裡也有1萬元。他在實施盜竊後，用其中的1萬元投入了股市，在被抓前又賺了1萬元，這時候就難以認定從股市賺到的1萬元是違法所得的收益了，一般不能將這多賺的1萬元予以追繳。
但在數字人民幣的時代，錢的流向無所遁形。
所有的大資料和支付都直接透過央行，每一筆交易天然自帶終生ID（時間戳），對央行來說，所有流向過程隨時可見可控，毫無死角。
要知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即便是贓款也有許多方法可以被洗白，而這不僅讓一筆筆黑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陽光下，還養出了不少所謂的“江湖大佬”，專業從事洗錢犯罪。
讓錢變得難洗
去年11月28日下午，澳門特區政府司法警察局釋出訊息，以犯罪集團、不法經營賭博及清洗黑錢等罪名，將包括周焯華在內的11名涉案人士移送檢察院偵辦。其中，周焯華被採取羈押強制措施。
周焯華身上有很多標籤，“亞洲新賭王”“影視圈大佬”“地產公司老闆”等，每個都是響噹噹的稱號。
而“洗米華”是他最出名的一個外號。據說是因為和拍攝於1986年的港劇《城市故事》中男主“洗米華”長相相似，但後來，洗米華真的開始洗“米”了。
1998年，周焯華從菲律賓取得網路博彩牌照，開始經營太陽城博彩網站，提供各式賭博。
《經濟參考報》曾報道太陽城集團在菲律賓和柬埔寨的網路賭博平臺業務，不但已深度滲入到內地，在大陸每年的賭注額都在萬億元以上。
10000億是什麼概念呢？
這等於10000個王健林的小目標、2014年全中國GDP的十分之一、2018年中國彩票總收入的近2倍、超過全國99.87%的上市公司市值……
洗米華每年靠此盈利高達數百億元，這是一筆天文數字。我們可以來做個對比，金角財經查詢了目前全國4714家上市公司的財報，截至2021年三季報，利潤超過100億的只有63家，換言之，洗米華一年的利潤超過A股98.6%的上市公司。
而這些資金都透過地下錢莊流向境外。
洗錢一詞源自美國，由英文“money laundering”直譯而來，最初是指一家飯店老闆把經常使用的髒硬幣用漂白粉洗淨。
當時芝加哥有一個叫卡蓬特的犯罪集團，現金很多，卻不敢存入銀行。集團首席財務官購買了一臺投幣洗衣機，開始洗衣業務。每天晚上計算一天的收入時，把偷來的錢加進去，向稅務部門申報納稅。這樣就可以把應繳的稅款扣除，剩下的非法錢款變成合法收入。
如今，全世界每年“洗錢”金額大約在3萬億美元左右，是僅次於外匯和石油的第三大“商業活動”。
這些流向國外的錢，不僅造成了普通民眾的個人損失，對於整個國家來說，其危害同樣不容小覷。
我們一般所說的資金的外流，就是特指違法違規向境外轉移非法所得。資金外流通常都伴隨著國有財產化公為私，造成國有資產的嚴重流失，以及走私、逃稅、騙取國家外匯各種犯罪活動。
資金從境內去往境外，必然伴隨著換匯，也就是說，要將境內人民幣輸出境外換成外幣。
而我國是實行外匯管制的國家，一般來說，外資進入境內需要將外幣兌換成人民幣，相當於國家用人民幣把外資手中的美元等外幣換回來，存在手中，這就是外匯儲備。
進來的外資越多，外匯儲備也就會上升。反之，人民幣流出時，國家要用外匯儲備從持幣者手中將人民幣再換回去，這樣一來，外匯儲備就會相應減少一部分。
正常情況下，國家能夠透過管控人民幣的流入流出，從而管理外匯儲備。但洗米華每年幾百億甚至上萬億的資金，如果都透過地下錢莊流向境外，可想而知，國家外匯儲備將大幅流失。
這相當於薅國內羊毛，甚至是連根拔起，嚴重時更會危及國家經濟安全。
例如，洗米華的賭博系統內，數百億甚至上萬億的資金外流，將會造成國內金融系統中總資金量減少，而央行在發行貨幣時，必須參考銀行存款準備金率和存款總資金。
當銀行的存款總資金下滑，央行能夠發行的貨幣或許就將減少，國家對於貨幣系統和金融系統的調節面臨失效的危險。
如果能夠將全部的實體貨幣轉換為數字人民幣，那麼央行將能更精準地控制貨幣的流量和流向。流進流出的人民幣有多少，去向都是什麼地方，這些在過去的金融監管中需要耗費精力進行統計的資訊，或許將直觀的呈現在監管部門眼前。
洗錢，將變得更為艱難。
洗米華或許再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但國內的明星們或許要為此擔憂。
偷稅漏稅？幾乎沒機會
2018年，范冰冰的“陰陽合同”事件牽出偷漏稅醜聞，導致整個娛樂圈大洗牌。最終，范冰冰補繳8.8億稅款和罰款，甚至把自己的星途也葬送了。
之後兩年，全國開始嚴查影視行業的“偷稅漏稅”，要求從2018年10月10日起，各地稅務機關要通知本地區影視製作公司、經紀公司、演藝公司、明星工作室等影視行業企業和高收入影視從業人員，根據稅收徵管法及其實施細則相關規定， 對2016年以來的申報納稅情況進行自查自糾。
到2018年底，影視行業自查申報補稅高達117.47億元，
但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影視圈的“偷稅漏稅”大戲到了2021年還會掀起高潮，並且還把火燒到了直播帶貨圈。
2021年10月，上海市稅務局向鄭爽追繳稅款、加收滯納金並處罰款，共計2.99億元。
原因是鄭爽在拍攝《倩女幽魂》期間，和製片人約定了1.6億元片酬，實際取得了1.56億元，沒有依法如實進行納稅申報，偷稅達到4302.7萬元，其他少繳稅款為1617.78萬元。
具體的做法，是將1.6億元拆分為4800萬元和1.12億元兩個部分，並對1.12億元（實際取得1.08億元）部分，雙方商定由製片方對鄭爽實際控制公司以“增資”的形式支付。
同時查明，鄭爽另有其他演藝收入3507萬元，偷稅224.26萬元，其他少繳稅款1034.29萬元。以上合計，鄭爽2019年至2020年未依法申報個人收入1.91億元，偷稅4526.96萬元，其他少繳稅款2652.07萬元。
但鄭爽被追繳稅款還不是故事的結束，而是將這場補稅潮推向了高潮。
一個月後，王思聰前女友朱宸慧（雪梨），以及另一名主播林珊珊，也因涉嫌偷逃稅款，被依法追繳稅款、加收滯納金並處罰款，分別為6555.31萬元和2767.25萬元。
又過一個月，2021年12月20日下午4點，和李佳琦平分秋色的主播薇婭被爆因偷稅漏稅遭處罰。
杭州市稅務局稽查局稱，薇婭在2019年至2020年期間，透過隱匿個人收入、虛構業務轉換收入性質虛假申報等方式，偷逃稅款6.43億元，其他少繳稅款0.6億元。因此，依法對黃薇（薇婭真名）作出稅務行政處理處罰決定，追繳稅款、加收滯納金並處罰款共計13.41億元。
事實上，隨著監管部門對明星、網紅們稅務問題的關注度提升，明星網紅們的對策也變得更加隱蔽。陰陽合同、隱瞞或轉移收入、將報酬拆分成多種收入，手段多種多樣，范冰冰看了都要說一句高明。
而數字人民幣在設計之初，就在針對這些現行貨幣體系中的漏洞堵缺口。
在2021年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所長穆長春表示，數字人民幣是數字形式的法定貨幣，“無法滿足反洗錢、反恐融資、反逃稅等的設計將被一票否決。”
數字人民幣的加速落地，看似只是將人們手中的鈔票變成了程式碼，但程式碼背後隱藏的意義，將在更長遠的時間裡慢慢顯露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