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中的提轄,都是十分能打的武將,梁山四個提轄中,渭州城提轄魯達最厲害。其次是楊志、索超、孫立。那麼,“提轄”到底是多大的官,真的是能征慣戰的武將嗎?
其實,梁山上的四個提轄都不是真提轄,書中卻隱藏著一個真正的提轄。此人是誰呢?他的武功如何,打得贏梁山的四個假提轄嗎?
魯提轄是什麼來頭
書中說,九紋龍史進夜走華陰縣,去延安府尋找師父王進,卻沒想到走錯了道,來到了小種經略府的治所渭州城。史進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便來到茶館打聽師父的訊息。就在史進與茶博士說話時,只見一個大漢,大踏步竟入走進茶坊裡來。史進看他時,是個軍官模樣。
茶博士說,客官要打聽王教頭,只問這個提轄,他都認識。這個提轄不是別人,就是渭州城小種經略府提轄魯達。書中交代,魯達的打扮,就是個軍官模樣。也就是說,提轄就是個武官了。
那麼,提轄到底是多大的武官呢?
拳打鎮關西的時候,魯達低聲大罵鄭屠,說了這樣一番話:灑家始投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鎮關西。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鎮關西!
原來,魯達曾經做過關西五路廉訪使。搞清楚這個官職有多大,似乎就可以知道提轄是個多大的武官了。
廉訪使,應當出自“廉防使者”,是宋徽宗於政和六年(1116年)七月由“走馬承受公事”改過來的。所以,魯達拳打鎮關西的故事,一定發生在這個時間節點之後。按照書中的標識暗示,這段故事就發生在重和元年(1118年)。
那麼,廉防使者究竟是幹什麼的,相當於多大的官呢?廉防使者或者此前的走馬承受公事並不是常設的官職,而是皇帝派出去巡察邊關的官員,一般由皇帝派出的內侍或者三班派出的低階武官擔任。
這個巡察官雖然隸屬經略安撫使管轄,但卻具有欽差的性質,專門“審”邊關事宜以及邊關文武官員,每年向皇帝報告一次邊情。講得更直白一點,就是集特派員、特務、監軍、監察官於一身的皇帝耳目。這樣的官員只存在於北宋時期,南宋高宗就將它廢除了。
原來,魯達竟然做過這樣的大官,專門向皇帝奏報邊事,豈不就是欽差大臣嗎?這個魯達的來頭還真不小呢。難怪魯智深曾對林沖說,他幼時到過東京,見過林教頭的父親林提轄。是不是魯達的父親當年也做過走馬承受公事,上京城報告邊情,順便帶上了小魯達呢?
提轄到底是多大的官
魯達說自己是“關西五路廉訪使”,大概是負責巡察關西一帶的邊事吧,這樣的官員依仗皇帝賦予的職權,干預邊事,欺壓邊將,魚肉百姓,無惡不作。所以,魯達說他“不枉了”叫做鎮關西。
我解讀出魯達也是一個鎮關西,很多朋友不理解,說“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竟然是魯達自己打自己。沒錯,書中如魯達“自己打自己”的事還有很多,其原因就是書中人物是多面的,不只是一個形象,還深藏著隱喻。
《水滸傳》中的鎮關西其實有三個,除了魯達、鄭屠而外,還有一個就是歷史真實中的“關西五路廉訪使”童貫。
《宋史·童貫傳》中說,蔡京做了宰相,策劃奪取被西夏佔據的青唐,便舉薦童貫為主將。蔡京舉薦童貫的原因便是:貫嘗十使陝右,審五路事宜與諸將之能否為最悉。
蔡京認為,童貫曾經十次巡察陝右,做過五路廉防使者(走馬承受),最熟悉邊關戰將的能力。宋徽宗採納了蔡京的建議,以童貫為監軍去攻打西夏。
這次對西夏之戰,童貫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大將風範,抗旨不尊,力破西夏大軍,連復四州。這不就是“鎮關西”嗎?至於施耐庵為何在此處隱藏童貫,那是題外的話。此處,只討論提轄的官職有多大。
皇帝派出的欽差,肯定要比提轄大得多。但是,“走馬承受”是沒有品級的。《宋史·職官》中記載,蔡京當國時,不斷增設機構,加劇了北宋冗官狀況:甚者走馬承受升擁使華;黃冠道流,亦濫朝品。這則記載表明,“走馬承受”原本不在九品十八階之內,因為蔡京而配置了品階,朝廷官員品級也因此氾濫。
有資料說,走馬承受為正七品,大概是依據出任者的原品級倒推的吧。童貫是皇帝親自委派的,當時並無官職,更無品級。童貫奪取青唐後,才慢慢地做了官。而由三班派出的使臣,都是些低階武官。說走馬承受公事為正七品,恐怕對應的是三班使臣的品級而得。
儘管蔡京禍害朝品,但《宋史·職官》中卻沒有把走馬承受公事或者廉防使者列入品階之內。那麼,說提轄比廉防使者官職要小,又依據的是什麼呢?
梁山四個提轄都是假提轄
魯達原本是老種經略相公麾下的廉訪使,到了小種經略相公那裡,反倒被降了級。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嗎?
小種經略相公在魯達打死鄭屠,畏罪潛逃後對渭州知府說:魯達這人,原是我父親老經略處軍官,為因俺這裡無人幫護,撥他來做個提轄。這一筆,便穿越了。
提轄,原本就不是個官職。《宋史·職官》中說:" 崇寧中,復置提舉兵馬、提轄兵甲,皆守臣兼之。掌按練軍旅,督捕盜賊,以清境內"。假如施耐庵寫的是北宋故事,那麼,“提轄”這個官名就應當出自這裡。問題是,這樣的“提轄”魯達是做不了的。而且,“提轄”也不是一個官職,而是老種、小種這樣的守臣的一項工作職責和職權。
楊志、索超北京鬥武之後,一併被梁中書擢拔為提轄,以及孫立做的登州兵馬提轄,同樣也是借用了《宋史》中這個守臣的職責和職權。他們三人與魯達一樣,都是不可能做“提轄”的。渭州城的“提轄”應當是小種經略相公,大名府的“提轄”肯定是梁中書,而登州“提轄”則一定是登州知府。
北宋是沒有提轄官的,那麼,施耐庵是不是又寫錯了呢?
還是《宋史·職官》記載:乾道七年,復添置右司郎官二人。榷貨務都茶場, 都司提領。提轄官一員, 京朝官充。這段記載中,出現了“提轄官”,也就是說,宋孝宗乾道七年(1171年)時,在榷場設定了提轄官,管理茶場。但其中有一個“復”字,則說明“提轄官”曾經有但被廢掉過。那麼,什麼時候設定過提轄官呢?
《文獻通考·職官十四》中記載:" 紹興六年詔,雜買務雜賣場置提轄官一員"。
提轄官原本是管理市場的,難怪最先出場的魯達經常出入茶樓酒肆,與鄭屠他們混得很熟。這個提轄官的職位有多高呢?算不算品級官員呢?《宋史·職官》中有句話,說:不繫戶部經費。我理解的意思是,提轄官不是朝廷戶部開銷經費,也就是他們的工資是地方財政支付的。
這樣就尷尬了,“提轄”原本與“押司”之類的吏員差不多,一文一武而已。當然,魯達等人是州、府、路的提轄,地位肯定比一個縣裡的押司高。
如此,提轄官就不是什麼大官了。除了提轄官外,還有雜買務雜賣場、文思院、左藏東西庫提轄,並稱“四轄”,這四轄中,只有“右提轄官”帶個“官”字,其他“三轄”就只是個提轄,不是“官”。
歷史上有“四轄”,所以,梁山就有“四提轄”,他們都不帶“官”。故而,魯達、楊志、索超、孫立都算不上武官,不過是個小小的吏員而已。而且,他們都是假提轄。
曾頭市的曾長官才是真提轄官
《水滸傳》中寫了很多市井場景,但只有曾頭市這一個榷場。所謂榷場,就是與當時的外國互通邊境貿易而開設的雙邊集市。
我們可以注意到,魯達所在的渭州城地處邊關,則與西夏共同設立過榷場。楊志、索超是大名府提轄,大概是與遼國有邊境貿易往來,而登州則是北宋與金國海上通道的重要“港口”,宋金海上之盟就是馬政等人從登州上船,前往金國開始談判的。
《水滸傳》中,恰恰就隱藏了“宋金海上之盟”。比如,鄭屠的肉鋪被寫在了狀元橋下,這個狀元橋其實是一個時間標識,隱藏的是宋徽宗重和元年(1118年)時,皇子趙楷參加殿試斬獲第一名。施耐庵以此為時間節點,寫的就是導致北宋迅速滅亡的“宋金海上之盟”。因為這一年,就是馬政出使金國,傳達北宋有意聯盟金國,夾攻遼國,開啟宋金結盟之年。
而曾頭市的故事,最明顯的隱喻,也是暗藏了“宋金海上之盟”。這段故事是因為“馬”而引發的,其中涉及到宋徽宗的踢雪烏騅、金國王子的照夜玉獅子,以及梁山的玉麒麟。而宋金海上之盟也涉及到三匹“馬”,分別是遼國漢人馬植,出使金國的馬政,以買馬為名瞞著盟友遼國前往金國勾當。
“宋金海上之盟”導致了北宋迅速滅亡,而紹興十一年(1141年)的“紹興和議”則為後來的榷場建立,提供了“政策”依據,也是提轄官登上歷史舞臺的前提。
“紹興和議”導致了岳飛被殺,所以,林沖、魯智深相遇,背景中就出現了“岳廟”。而魯達的故事中,又隱藏了“宋金海上之盟”的開啟。
盧俊義的出現,則又是導致南宋滅亡的另一個盟約,這個盟約是與蒙古訂立的,雙方夾攻金國。
所以,梁山兩次攻打曾頭市的故事,就隱藏了這些歷史。
曾頭市,就是一個集市,曾長者就是金國人。晁蓋攻打曾頭市時,金國人在這個集市大概是自營的性質。宋江再打曾頭市的時候,曾長者就升格為“曾長官”,與北宋的青州、凌州是相互救援的關係,企圖聯手夾攻梁山。
所以,《水滸傳》中只有一個真正的提轄,那就是曾頭市的曾弄。魯達、楊志、索超、孫立只是“提轄”,而曾弄則是“曾長官”,他不僅是提轄,還是貨真價實的“提轄官”。
曾頭市的曾長官雖然被寫成了金國人,但他的名字中卻隱藏著明朝秘史。而“史文恭”身兼多重身份,既涉及到金國人,又把北宋與西夏之間的關係扯了進了,同時,還暗藏了“敢笑黃巢不丈夫”的隱喻。
所以,《水滸傳》中的“提轄”大有文章可做。五個或真或假的穿越的“提轄”,其實並不是寫錯了,而是施耐庵妙筆巧奪天工,隱藏了非常多的歷史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