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贏”金碧輝煌的貴賓廳內,觀眾位上已經座無虛席。在圓形大廳正中央,有一張四方桌,共有四人,各立一邊。兩人對面而坐,兩人分邊站著。
今晚在這裡會舉行一場比鬥,一個叫張明生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將要挑戰“骰子王”鮑習松。鮑習松屬賭聖級別,也是“天下贏”的老闆。賭局共定下三場,賭注分別是兩百萬和一隻左手。今晚開始第一場比鬥,賭的是麻將。坐在正東方的是鮑習松,頭髮收拾的整整齊齊,黑色西裝西褲,黑色皮鞋,白襯衫上繫著黑色蝴蝶結。他的眼眉似乎是上了淡妝,整個人無論從外形和氣質,都有一種高雅和從容。
坐在鮑習松對面的是張明生,他的裝扮同鮑習松一樣,黑西裝、黑西褲,黑皮鞋,黑色蝴蝶結系在白襯衫上。只是這身行頭極其寬大,與他的身材很不相稱,西服已經完全包住屁股,快到腿彎處,衣袖也特別的長,他垂下手臂的時候,連手指都看不到。褲子從皮鞋上一直到膝蓋處,是一層一層的堆在那裡,顯然是太長。整個外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孩穿著大人的衣物。
西首邊站著的,是賭協廬江分會的會長張餘,既是今晚的裁判,也是公證人,對面站著的則是他的助手。十點一到,張餘後退了兩步,開啟耳麥拱起手,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面向大家,說道:“請大家安靜下,比鬥馬上開始。”張餘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不苟言笑,眼神凌厲,身姿挺拔。在他的注視下,聲音慢慢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落針可聞。張餘再次回到賭檯邊,看了眼鮑習松和張明生,伸手衝左右下屬示意。兩人明白,分別帶著類似於安檢一樣的儀器,各自對著鮑習松和張明生,上下左右前後的掃了一圈,最後跟張餘點頭表示沒問題。
張餘這才對著觀眾和鏡頭,說道:“本人添為賭協廬江分會的會長,特來主持今晚的比鬥,我以胸前的徽章起誓,在賭協和現場朋友們的見證下,今晚的比鬥一定是公證,公平的。現在,我給大家介紹一下比鬥雙方。”張餘伸出左手指著鮑習松,繼續說道:“在我左邊的,是人稱‘骰子王’的鮑習松,在賭協的級別認證是賭王級別,也是‘天下贏’的老闆。”
“骰子王”鮑習松,在廬江這塊地盤上,誰人不知,那個不曉?況且關於今日之爭,也早有宣傳。在場的觀眾,已知道比鬥雙方是何人,大家之所以花錢來看比鬥,就是想目睹下賭王的風采。因此張餘這番介紹,可謂是多餘,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張餘話音剛落,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他等掌聲弱下來後,接著用右手指著張明生,說:“在我右邊的是張明生,今晚的挑戰者,他在賭協沒有做過級別認證,因此級別不詳。——日前張明生哥哥張德寶來‘天下贏’挑戰,輸掉了自己的左手,張明生傾其所有押注兩百萬來挑戰賭王,是想贏回哥哥的左手。無論他賭術如何,敢走上賭檯坐在賭王面前,這份勇氣都值得人尊敬。級別越低,賭技越差,需要的勇氣也就越大。希望大家對他的這份情誼和勇氣,給予最大的尊重。”
張明生剛入場時,矮小的身材配上寬大的衣衫,顯得極不協調,直如小丑無疑。加上大家根本沒聽過這號人,就敢來挑戰賭王,因此觀眾是噓聲一片。張餘後面的這段話,目的是想給張明生緩解下緊張的情緒,保持最好的狀態,發揮最好的水平。他話說的很是平緩,不帶攻擊,不帶偏向,只是在敘說事實,可是言外之意也很明顯:我們指責別人總是很容易,甚至是言辭犀利,可當事情臨到我們自己的時候,卻又是另一種腔調。在坐的各位如果易地而處的話,又有幾人能做到像張明生那樣,明知不敵還要來出醜,外加全部家當,應該沒幾人,會有這樣的勇氣吧?
因此張餘話音剛落,觀眾席上也響起掌聲,對於張明生的行為,給予肯定。張明生站了起來,朝左右觀眾席微微弓腰頷首,以表致謝。張餘忽然發現,張明生在進門的時候低著頭,畏畏縮縮的樣子,在觀眾的噓聲中,甚至有些躊躇不前,額頭明顯的滲出汗水。可是在踏進賭檯旁,坐上椅子的那一刻開始,雖然外形沒有任何改變,但整個人的態勢和氣度發生了質的變化,只是這種變化及其細微,不用心感受,光是憑看的話是難以覺察的。就像剛才彎腰致謝,沒有一絲的卑微,沒有一絲的惶恐,有的也只是謙遜,泰然。他忍不住在想,剛才自己的話,是不是說的多餘了?似乎他不需要自己為他開脫,自己那番話聽起來,好像沒有問題,可細想下還是有偏向性的,這等於是對‘天下贏’有所得罪。
不過張餘也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伸手示意大家安靜,而後對張明生與鮑習松道:“所有紛爭起於賭桌,也要止於賭桌,比鬥結束,無論輸贏,大家都不得另起爭端,尋隙滋事。若有不服者,可另定賭約。兩位同意嗎?”鮑習松和張明生一起點頭,張餘繼續道:“要是沒有意見的話,就請在這份協議上簽字。”他把協議交給兩人,助手跟著把筆遞過去,等二人簽好字再收了起來,張餘才接著對二人說道:“現在我來宣佈今晚的賭鬥方式和規則,你們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問清楚。”張餘先是抬起頭面向觀眾和鏡頭,說:“按照賭協的規定,比斗的方式和時間、以及地點都應當由被挑戰者來定奪。不過這次比鬥,時間地點與方式,都由挑戰者提出來。讓我們先感謝下賭王鮑習松的大度。”說完自己帶頭鼓掌,現場跟著掌聲一片,持續好幾分鐘。
張餘等掌聲止息,這才對著張明生與鮑習松,開始解讀和講解規則:“今晚的賭鬥其實很簡單,在桌子中間那塊紅佈下面,是一副麻將牌,所有的牌面都朝上放著。等下我會揭開紅布,你們有一分鐘的時間,來觀察和銘記這些牌。一分鐘過後,我們會把這些牌全部翻過來,讓牌面朝下,然後洗牌。洗牌時間為三十秒,洗好牌在一分鐘時間內,每人選十四張能胡的牌,誰的牌面大為贏。若在規定的時間內,未能選出十四張牌,或者選出的十四張牌不能胡牌,則為輸。你們明白了嗎?”
張餘看著鮑習松,鮑習松問道:“選牌過程中,若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牌,可以丟下重選嗎?”張餘應道:“可以,但是不能用眼睛去看牌,只能用手去摸牌。”鮑習松點點頭,表示已經沒有問題要問。張餘又看著張明生,只見張明生左邊胳膊放在臺子上,手掌攤開平放於桌面,右邊胳膊立在桌子上,手掌也是攤開的,卻手指沖天豎起。張餘看了他一下,見張明生沒有說話,他想這些賭鬥方式都是他提出來的,肯定都明白其中規則,大概沒有要問的。於是繼續說道:“好了,既然雙方都沒意見,那現在我們……,”張餘忽然想到,自己小時候讀書,要是有問題報告,提問前不都是要先舉手的嗎?那種標準的姿勢和張明生的一模一樣,他停下話頭,忍不住看向張明生,問道:“張明生你是不是有問題要問?”張明生回到:“是的,張會長。”張餘愣了下,說:“那你問吧。”
張明生咚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手垂下,兩腿併攏,目視前方,大聲問道:“請問張會長,,什麼樣的牌面算是大牌?”張餘看著張明生正兒八經的舉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沒等他回答,現場又響起了噓聲:“這都不懂,也敢挑戰賭王?”“這可是現場直播,這下丟人丟到全國去啦。”甚至還出現了叫罵聲,只是因為覺得過分而忽然改口:“這傻……,這個三歲孩子都知道,他怎麼還問?”“是啊,問這種沒智商的問題。也真是難為賭王了,要與這種傻子同臺較技。”
張餘發現自己笑的不妥,收起笑容,擺手示意張明生坐下,打趣道:“有問題儘管問,不用舉手站起來,你不是學生,我更不是老師。”隨後話鋒一轉,說:“一般來講,你要是能拿到大四喜,大三元,十三么,清一色,對對胡之類的牌,應該都是穩贏不輸的。對了,還有十八羅漢,不過不建議你選十八羅漢,因為這越往後,多要一張牌,難度就會成倍增加,何況十八羅漢是要選十八張牌。”
這次張明生沒有舉手,也沒有站起來,而是看著張餘繼續問道:“請問張會長,什麼是大四喜,大三元,十三么,清一色,對對胡,十八羅漢?”張餘這次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會胡牌嗎?”張明生遙遙頭,搖的很是堅決,很是乾脆。張餘感覺頭都大了,心想參加過的賭局也不在少數,像張明生這樣的,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這是一朵真正的奇葩,不過心中雖感無奈,可依舊是皺著眉頭繼續問道:“那你認識麻將牌嗎?”心想如果你麻將牌都不認識的話,那這比鬥也沒法進行,我總不能現場一張張來教你認牌吧?
幸好這次張明生點頭表示認識,張餘耐心解說道:“嗯,認識麻將牌那就好。全部講給你聽,你可能也記不住。這樣吧,你只要拿到大四喜,贏的機率就有百分之九十九。——啊對了,大四喜就是要拿到三張東風,三張南風,三張西風,三張北風,再拿兩張發財或紅中白板做將頭,一共十四張牌,這樣說你明白了嗎?”張明生點點頭:“明白了。”張餘追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張明生不好意思搖搖頭:“沒有了。”
在張餘跟張明生一問一答中,全場鬨笑不斷,大家都說要不是衝著賭王的風采,早就憤然離去,這種耍猴一樣的賭局,實在沒什麼看頭,不如回家看手機。鮑習松悠然自得,雙手輕輕敲擊著桌面,也是笑嘻嘻的看著張明生,忽然問道:“喂,你師傅是不是賭聖?”張明生咧嘴一笑,露出了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搖頭回答到:“不是。”鮑習松仰頭思索著,自我安慰的說著話:“嗯,他師傅一定沒告訴他,也沒教他本事,不然他不可能這麼膿包。”鮑習松抬頭眼望屋頂,不想再理張明生。
張餘對兩人道:“我從十數到一,就揭開紅布,你們只有一分鐘時間記牌,要仔細的觀察。我想這種比斗方式,就是考驗你們的眼力和記性。二位注意,我開始計數了:十,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