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49年冬的一天，賀怡不幸逝世的訊息，如一道驚雷傳到了陳毅的耳朵裡，他大為震驚。往事隨風，記憶猶存。回憶起與賀怡在艱苦歲月裡不同尋常的患難與共，悲痛之情充塞心中，陳毅悲傷之餘，又為賀怡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緩了好久，陳毅才開口道：“她還那麼年輕，不應該啊！”
圖|賀怡舊照
與陳毅的戰友情誼
抗戰初期，國共兩黨達成了“停止內戰，共同抗日”的協議。1937年9月，陳毅下山來到贛州與國民黨江西省代表進行談判，協商合作抗日的具體事宜。賀怡聽到這個訊息，心中五味雜陳，不是滋味，她馬上趕到贛州城內的中華大旅社去見陳毅。
老戰友重逢，百感交集。賀怡止不住抽泣起來，陳毅撫著賀怡不停顫抖的雙肩，只覺得鼻尖發酸，他安慰道：“賀怡同志，這三年很不容易，毛澤覃同志的犧牲給你的打擊很大，但你挺住了。”三年前，國民黨反動派殺害了毛澤覃，現在又到了國共合作，這個仇怎麼說！
一提及毛澤覃，賀怡的思緒又被帶回了三年前。賀怡很清楚地記著，那是一個燥熱的夏午。
“賀怡同志，下午，陳毅同志派人帶來了一個不幸的訊息。”
賀怡的心咯噔一下，她看著滿頭大汗趕來報信的王賢滿，催促地問道：“老王，發生了什麼事？只管說。”
這時，王賢選眼裡早已湧出了淚水，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毛師長在戰鬥中，犧牲了。”
聽到這話，賀怡一副不願相信的表情，她連聲問道：“什麼？這是真的？”
圖|毛澤覃和賀怡
王賢選默默地點了點頭，含淚講述了毛澤覃犧牲的經過。1935年4月25日，獨立師被敵人的重兵打散了，毛澤覃率領部分游擊隊員邊打邊退至一個叫黃田坑的小村子，因天已黑，毛澤覃命隊伍在村子裡住宿一晚。第二天，他們想要離開時，敵人在叛徒的帶領下，將整個村子給包圍住了。
這種情勢下，毛澤覃指揮戰士英勇突圍，無奈敵眾我寡，毛澤覃在掩護部下撤退時，頭部中彈，英勇犧牲了。
王賢選的話音剛落，賀怡將懷裡的小嬰兒放在了炕上，現在丈夫死了，剛出生的小孩兒還沒有見過父親的面，這種打擊，對於身體還很虛弱的賀怡來說，簡直是痛不欲絕。賀怡給小孩取名為毛岸成，之後改名為賀麓成，將孩子寄養在一處親戚家，她自己繼續為黨、為革命奔波工作。
一想起那段傷心的往事，賀怡的淚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流。陳毅見狀，趕緊取來一塊手帕。陳毅撫慰道：“不容易啊，但你挺住了。在對敵鬥爭中，你表現得很堅強，同志們都很敬佩你。現在你回到了黨中央的懷抱，我們應該高興才對呀，你說是嗎？”
圖|陳毅舊照
賀怡抹了一把眼淚，主動要求陳毅給她分配任務。她想著化悲傷為動力，讓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以此來忘記痛苦。而陳毅考慮到她的情緒不穩定，即讓她跟隨著隊伍，先修養一段時間再說。
跟隨部隊的這些日子，發生了一件令陳毅感到無比震撼，同時又無比溫暖的事情。9月份的天氣轉涼了，但是隊伍所在大山裡的蚊子又大又毒，陳毅的左大腿可能是被毒蚊子給咬了。山裡的條件惡劣，沒有什麼藥物可塗，陳毅也沒有放在心上。原本打算自愈的毒大包，沒曾想，越鼓越大，最後大腿腫得像個小水桶。這種場面還是第一次見，隨軍的醫生護士都束手無策，陳毅身邊的人也跟著乾著急。
有一些醫學和護理知識的賀怡清楚，這種毒包很厲害，弄不好會有生命危險。這時，賀怡讓陳毅躺在擔架上，讓幾個同志按住陳毅的左腿，她用一把用火消了毒的刀劃開毒包，裡面的膿血汩汩流出，可流不乾淨。但又不能擠壓，要是毒包裡的毒不小心滲到血管裡，極易引起敗血症。
就在大夥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時候，賀怡端起身旁裝鹽開水的竹筒，用鹽水漱了漱口，頭一低，用口對著毒包就吸了起來。在旁的人都驚到了，陳毅也愣住了……
圖|陳毅
賀怡吸滿一口膿血，吐了，再吸第二口……直到把毒包裡的膿血吸得乾乾淨淨。膿血放出來了，毒包也消下去了，再配合一些藥物塗抹，陳毅的腿傷很快就好了。
陳毅被賀怡的舉動深深地打動了，他深刻地體會到了山高水深般的戰友情誼。陳毅心中明白，要是沒有賀怡的幫助，他的左腿恐怕就要廢了。在那個炮火連天的戰爭年代，受傷、殘疾很容易影響帶隊打仗的。後來，陳毅的革命事業能夠有一番大作為，與賀怡有著間接的、且很大的關係。
韶關被捕，死裡逃生，陳毅深為讚許
1939年春，賀怡受中共東南局委派，調中共廣東省委工作。次年6月，她到韶關發動群眾。一天早晨，薄霧還未褪去，陽光只露出一點，賀怡就已經早早地來到一所學校聯絡工作了。不料，途中，她被一群特務們給盯上了。
賀怡心生一計，拔腿就跑，特務們緊隨其後，爾後，她將特務們引到一處繁華熱鬧的菜市場，然後她大聲叫喊：“你們這些流氓，光天化日之下想幹什麼？”菜市場裡買菜的大爺、大媽們見狀，以為是真的耍流氓，一下子很多人都圍了上來。一時間，特務們都慌了神，其中一個立即掏出槍對著天“砰”地開了一槍，吼道：“我們是第四戰區長官司令部的，你們快散開，要不，有你們好果子吃！”接著，這個人把槍對準了賀怡，說道：“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
賀怡雖然被捕，心裡卻很坦然，她暗自慶幸今天出門身上沒帶什麼黨的秘密檔案。國民黨頑固派對賀怡進行了嚴苛的審訊，賀怡開始一口咬定自己是小學教員，然而特務似乎掌握了一些情報證據。一個特務的領頭人冷冷地說：“賀怡小姐別演戲了，還是交代你們的活動情況吧。”
賀怡鎮定了一下情緒，說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我是賀怡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但是休想從我嘴裡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說完，賀怡把藏在身上的一個金戒子吞到了肚子裡，準備以死來抗議敵人的暴行！敵人也傻了眼，他們接到的命令不是殺人，而是逼問一些有價值的情報。令國民黨特務們沒想到的是，賀怡竟然如此剛烈，為了守住秘密，不惜犧牲自己。
一時間，吞下金子的賀怡臉色發白，胃裡猶如翻江倒海，難受得要命。她的兩隻手緊緊地摁住胃部，不叫出聲來，豆大的汗滴如水柱般滴下來。很快，賀怡的眼前一抹黑，她一下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賀怡以為這樣就結束了生命，沒曾想，她竟然大難不死，後被關進了監獄。
不久後，賀怡和其他同志被出賣被捕的事件，引起了中共中央的重視。中央一面向國民黨當局提出嚴正交涉，一面成立了營救被捕同志的小組隊。
圖|何應欽
不過，營救工作開展的進度很慢，黨中央副主席周恩來親自來詢問此事。為了使賀怡等人儘早出獄，周恩來親自致函國民黨第四戰區長官司令部長官——何應欽，向他提出抗議：
逮捕我黨抗日工作人員是非法的，錯誤的，希望貴黨能從民族利益出發，迅速釋放被拘押的賀怡等人。
何應欽與周恩來共事過，早在黃埔時期，他們就認識了。何應欽知曉周的能力，以及他在共產黨內部的地位。所以，對於周恩來主動交涉，何應欽不好推託，可他又不願意輕易將賀怡等人釋放，便向周恩來提出用八路軍、新四軍俘獲的國民黨高階軍官來換。
現在賀怡等人成了何應欽手下重要的籌碼了，他自然不敢胡來，雖說被捕人員的居住、吃食方面很差，但生命狀況至少可以暫時得到保障。
周恩來經過反覆考慮，最終與何應欽達成了“以人換人”的協議，就這樣，賀怡從國民黨監獄裡被放了出來。當天，她經黨組織的安排，輾轉來到了重慶。在“周公館”裡，賀怡見到了周恩來。
周恩來對賀怡在被捕前堅強不屈的表現，給予很大的讚賞，他緊緊地握住賀怡的手，很激動地說道：“賀怡同志，你受磨難了，你經受住了這份考驗，是我黨的好同志。”
圖|周恩來
賀怡聽了周恩來的話，竟像一個離家多年又重新回到母親懷抱的孩子，她忍不住熱淚奪眶而出。在被捕前，她硬生生吞下了金子，在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下，她硬是沒喊一聲痛，沒掉一滴淚；在監獄裡，面對惡劣的人和環境，她依舊咬著牙挺了過來，中間有太多的心酸，即便如此，她還是沒哭。現在見到了周恩來，她哭了。給人的那種感覺，就是在親人面前可以流淚，在敵人面前只能流血。
接下來在與賀怡的談話中，周恩來明顯感覺到了賀怡的身體狀況還是不太好。於是，周說：“你現在健康沒有恢復，組織上考慮讓你還是回延安修養一段時間。”賀怡點頭答應，她不停地感謝黨組織的關懷和照顧。
賀怡在周恩來的安排下，從重慶乘車經寶雞、潼關、西安，一路艱辛，於1941年5月抵達革命聖地——延安。賀怡到延安不久，便來到了延安中央醫院，經X光透視發現她的胃裡有一塊金屬物，已經與胃粘膜壁粘連在一起了。主治大夫傅連暲警告說：“必須馬上動手術，否則時間長了，會引起胃大出血或者胃穿孔，有生命危險。”
按照醫院的規定，手術前必須由家屬簽字。當時，姐姐賀子珍和毛主席“賭氣”去了蘇聯，哥哥賀敏學在新四軍，她的身邊沒有親人了。
與此同時，此事報告給了毛主席，毛主席思慮片刻後，說道：“賀怡是子珍的妹妹，又是澤覃的愛人，我就是她的親屬。賀怡同志為黨、為革命做了那麼多貢獻，醫院的字就讓我來籤吧！”隨後，毛主席在賀怡的手術報告上，鄭重地寫下了“同意手術醫治，毛澤東”幾個字。
賀怡在韶關被捕，吞金明志，以及監獄受苦的事情，後來傳到了陳毅那裡。陳毅知悉賀怡被捕後的不屈表現，深為讚許。
不幸遇難，陳毅難受至極
自延安手術後，組織為了照顧賀怡，給她安排在黨機關，邊工作，邊修養。1948年11月，賀子珍從蘇聯回來了，暫居在瀋陽哈爾濱。
賀怡聽到這個訊息後十分高興，她找到毛主席商量，希望可以接姐姐來石家莊。毛主席對賀怡說：“按中國的傳統辦！”這話讓賀怡誤以為是毛主席已經同意了。於是，賀怡到中央組織部開了介紹信來到了瀋陽，這次，她見到了分別了14年之久的姐姐。
圖|賀子珍和賀怡的合影
兩姐妹見面後，彷彿有說不完的話，當她倆各自講述過往的種種時，兩人都不禁地留下了眼淚。接著，她們乘坐火車準備去見毛主席，可是在半道上，她倆被自稱組織的兩個人給攔下來了，對方對賀怡說：“如果你執意要帶著你姐姐去石家莊，那麼就開除你的黨籍。”賀怡雖然不服氣，據理力爭，但是作為一個老黨員，她明白組織的命令就是天，她不敢違背。
這樣的情況下，賀怡帶著姐姐去了在上海擔任市長的陳毅老戰友那裡，兩姐妹暫時在上海的一幢小樓落了腳。當陳毅知道賀家兩姐妹來到了自己的地盤時，熱情款待，為她們提供生活的必需品。
1949年9月，賀怡接到上級指令，讓她到江西工作。10月份，賀怡向領導請了假，她乘坐小吉普車回到了闊別10年的家鄉永新，從親戚賀調元家中接到了兒子賀麓成。此時的賀麓成見到賀怡還有些陌生，當初為了躲避白色恐怖，賀麓成一直寄養在賀調元的家中，他對自己這個親生母親的印象並不是特別深刻。
從小到大，賀麓成以為自己沒有母親，現在見到了母親，他的內心激動壞了。當時，賀怡為了革命，迫不得已才忍痛把兒子放在別人家，現在蔣介石的國民黨大勢已去，該是時候，接兒子回家了。將賀麓成接回家後，母子倆過上了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原本以為賀怡苦盡甘來，往後的日子都會甜甜美美，好景不長，等待她的又是一波重擊。
從這往後，賀怡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當賀怡看著賀麓成時，她有時會想起長征時期的小毛毛。
圖|毛主席和賀子珍
小毛毛是賀子珍和毛主席在長征之前所生的一個男孩，當時，孩子已經兩歲了。毛主席曾經和身邊人說起過：“小毛毛那個時候已經在隊伍裡能招手打招呼了。”可長征不是兒戲，隊伍裡規定不準帶小孩子上路，所以，賀子珍就把小毛毛交給了毛澤覃和賀怡，讓他們夫妻倆幫忙撫養。
但是他們夫妻倆也有任務在身，這樣一來，只能把孩子寄養在老鄉的家裡。等日後革命成功，再回過頭找孩子。毛澤覃讓身邊的一個警衛員將小毛毛安頓好，具體地址只有毛澤覃知道。可毛澤覃去世後，小毛毛的線索就斷了。現在，賀子珍身邊唯一的女兒李敏送到了毛主席身邊生活和學習，賀怡想到姐姐獨自一個人，疾病纏身加上孤獨寂寞，遂想到了找小毛毛的想法。
1949年11月21日，賀麓成和媽媽賀怡一起乘坐吉普車，打算到小毛毛可能出現的地方去尋找，可那天司機太過睏倦，加上道路崎嶇不平，當車子行駛到離泰和縣城20多公里處名叫鳳凰圩的地方發生嚴重的事故，不幸翻了車。一瞬間，賀怡重重地摔倒了。過了好久，賀麓成醒了過來，他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嘴裡不停地呼喊著母親的名字，可惜無人應答。
突然，賀麓成看到了渾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母親，他趕緊跑過去緊緊地抱住母親，此時的賀怡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母子倆重逢才不久，現在又要分別了，這次與眾不同，是生離死別。想到這裡，賀麓成仰天大哭，動靜響徹山谷。
圖|賀子珍與賀怡
後來，賀怡不幸遇難的事情，被陳毅知曉了，他感覺賀怡太可惜了。前些日子，他還為賀怡和兒子重聚感覺高興，沒曾想，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賀怡竟然就這麼離開了人世。關鍵是賀怡死的時候僅僅37歲。
寫在最後
賀怡雖然離開了大家，但是她為革命事業無私無畏，英勇奮鬥的精神，永遠地留在我們的心中。賀怡唯一的兒子賀麓成，繼承了母親的優秀品格，在姨媽賀子珍的培養下，後來成為了我國著名的導彈專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