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上映的電視連續劇《紅樓夢》,被譽為“中國電視史上的絕妙篇章”和“不可逾越的經典”。自面世以來,至今已重播無數次,深愛廣大觀眾的喜愛和好評。
八七版《紅樓夢》為什麼這麼成功?當然是和劇組精益求精、一絲不苟的創作態度有著莫大的關係。
1983年,中央電視臺電視劇製作中心成立《紅樓夢》籌備組,在北京郊區建造大觀園作為拍攝基地,並向全國徵集演員。同時邀請了眾多紅學家入駐劇組,在為這部作品把關的同時,也對海選上來的演員進行培訓。
在角色選擇上,劇組啟用了許多沒有名氣的年輕演員,以及一些外形、氣質與《紅樓夢》中人物相似的,但沒有任何表演經驗的普通人做演員。
這些人中,有工廠工人,商場營業員、公司會計等,還有一些是從沒觸過電的各大劇團戲曲演員。
事實證明,《紅樓夢》劇組這一大膽的創新,是非常成功的。
現在人們一提到寶玉就想到歐陽奮強,一想起王熙鳳就會想到鄧婕,更不要說那位把林黛玉演活了的陳曉旭了。在陳曉旭去世後,觀眾們紛紛感嘆“人間已無林黛玉"。
一、
尤其難得的是,這部電視劇不僅主角塑造的非常成功,就連配角也個個有血有肉,栩栩如生。
任何電視劇,受人矚目的是永遠都是那些光鮮亮麗的主角。但一部戲只有主角是不夠的,紅花再美也要有綠葉的陪襯。
《紅樓夢》裡出現過的人物有七百餘人,除了賈寶玉和林黛玉等幾個人,配角們的作用也很重要,他們對故事的發展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比如賈寶玉為同父異母的弟弟賈環,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賈環是賈政和小妾趙姨娘所生。與賈寶玉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與賈珍、賈璉是堂兄弟。在《紅樓夢》裡,賈環可算的上是一個從頭壞到腳,不得人心的一個主兒了。
因為是庶出,加上生性頑劣,為賈母不喜,所以從上到王夫人,下到丫環小廝,幾乎沒人把他放在眼裡。
這種環境對賈環性格的形成有著重要影響。所以他展現在觀眾面前的,是舉止粗糙,是詭計多端,是個無賴小人。他十分忌恨賈寶玉,多次陷害寶玉,害得寶玉遭受賈政毒打,差點沒被打死。
賈環又是一個特別敏感且爭強好勝的人,庶出的特殊境遇使他本能地敏感於牽涉到他的事和物。他嫉妒賈寶玉,最恨別人把他和寶玉相比:“我拿什麼比寶玉呢。你們都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負我不是太太養的。”
這句心裡話,真實地表明瞭小小年紀的賈環,直覺地感受到了嫡庶的不同和地位的差異。
賈環沒有能力挑戰封建社會的嫡庶觀念,只能把所有的恨都轉嫁到寶玉身上,“雖不敢明言卻每每暗中算計。”
所以他才會在賈政面前誣陷寶玉:“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裡,拉著太太的丫頭金釧兒強姦不遂,打了一頓。那金釧兒便睹氣投井死了”,想置寶玉於死地。
賈環與探春是同胞姐弟,按說起來,身為女子的探春的境遇理應比賈環更惡劣,但探春卻"才自精明志自高",努力親近正宗嫡派的王夫人和寶玉,甚至不認親舅舅趙國基,只以王子騰為自己的舅舅。
正因為如此,她深得王夫人賞識,被委以重用,在鳳姐生病時,代為管家,掌執事之大權。相比之下,不會討好賣乖的賈寶與姐姐探春的命運,就不避免地朝兩個相反的方向發展。
賈環是一個可憐的人,也是一個可恨的人。要想演好這樣一個人,是非常不容易的。更何況在《紅樓夢》中,賈環並未成年,所以扮演他的演員,最多也只能是一個初中生的年紀。
二、
在物色“賈環”的演員時,王扶林導演費了好大的功夫,在全國範圍內進行挑選,可一是沒有找到心目中符合賈環這個人物特徵的演員。
正在王導著急的時候,劇組的副導演顧鳳莉向他推薦了一個名叫王蔚的孩子,說這個孩子和自己住在一個大院,雖然長相不太上鏡,但身上天生自帶著一種“蔫壞”,不知道與王導心中的“賈環”符不符合。
王導一聽到“蔫壞”這個詞,馬上來到精神。在此之間,他一直想用一個詞來定義扮演賈環的演員,卻一直沒有想到用什麼詞好。
很多來試鏡的孩子,都是“猥瑣”有餘,一點也不符合王導心中的那個賈環的形象。聽說有個“蔫壞”的孩子,王導樂了,這不就是賈環的特質嗎?
表面看上去蔫不啦嘰的,看上去人畜不害;實際上一肚子壞水,什麼鬼主意都能想得出來。於是王導讓顧鳳莉趕快把孩子帶來看看。
據說主要是因為王蔚長了一雙細長的眼睛,在沒有表情的時候就特別像一個壞人,完全是活脫脫的一個“賈環”。
當年僅十二歲,還在讀中學的王蔚站在王扶林導演面前時,王扶林一句話都沒問,就選定了眼前這個孩子。
陪同選演員的其他同志都很納悶,為什麼王導也不問問孩子的特長,甚至都不聽聽他的普通話標準不標準,就迫不及待地拍板了呢?從外表來看,這個孩子和其他孩子也沒什麼分別啊?
王扶林知道大家的疑惑,他指著王蔚的眼睛說:大家看看這孩子的眼睛,你們發現沒有,這孩子的眼睛特別細長,不用作任何表情,都很“邪性”,活脫脫就是一個“蔫壞”的小子嘛!
你們別不相信,只要他扮上裝,活脫脫就是賈府的三公子!他的這雙細長的眼睛,眼神會殺人!
不得不說,王扶林的眼光很毒辣。正如他選中陳曉旭飾演林黛玉一樣,在見過陳曉旭後,他當即拍板,這就是林黛玉了,不用再找了。
劇組其他同志勸他再看看其他人,王扶林的回答是:“如果我讓她演其他角色,觀眾會說我讓林黛玉演了別人!”
三、
事實證明,王扶林沒有選錯人。王蔚雖然年紀小,卻能認真學習,在聽取導演、老師的指導以外,沒有戲的時候,就利用一切時間去啃《紅樓夢》的原著,不斷揣摩賈環的心理,力求把角色演“活”。
在拍攝“賈環輸錢耍賴”的那場戲時,王蔚的表演得到了包括王導在內整個劇組的表揚。
這場戲的內容是:寶釵、香菱、鶯兒三個在耍錢,賈環也想參與。“寶釵聽他要頑,讓他上來坐了一處。一磊十個錢,頭一回自己贏了,心中十分歡喜。後來接連輸了幾盤,便有些著急。”
“那骰子偏生轉出么來。賈環急了,伸手便抓起骰子來,然後就拿錢,說是個六點。”賈環這是輸急了眼,便想賴賬。
鶯兒便說:“分明是個么!”寶釵見賈環急了,便瞅鶯兒說道:“越大越沒規矩,難道爺們還賴你?還不放下錢來呢!”
寶釵看賈環急了,便打圓場,想給賈環一個臺階下。鶯兒卻不同意,因為她的錢都是血汗錢。她嘟囔道:“一個作爺的,還賴我們這幾個錢,連我也不放在眼裡。前兒我和寶二爺頑,他輸了那些,也沒著急。下剩的錢,還是幾個小丫頭子們一搶,他一笑就罷了。”
賈環當然一聽鶯兒拿他和寶玉相比,頓時想起了自己處處不如寶玉,一直被人看不起的遭遇,於是哭道:“我拿什麼比寶玉呢。你們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負我不是太太養的!”
賈環的哭,並不是捨不得幾個錢,而是知道連丫頭們都看不起自己這個主子,眼裡只有寶玉,彷彿他這個賈家少爺不存在一般。
其實這場戲王導沒有安排賈環一定要哭出來,只需要他將賈環的“頑劣習性”表現出來就可以了。
也就是說,王蔚只要把賈環輸了錢不認賬的不講理展示出來,就算完成任務。
但王蔚細讀《紅樓夢》後,對賈環這個人物有了自己的理解,所以他給自己加了戲,不但賴賬,還哭了起來。
這一哭,就把賈環這個“無理也要鬧三分”的“蔫壞”勁給展示得特別到位。王導很有經驗,不但沒有制止,還示意攝像繼續拍,直到賈環哭罵完了,抓起錢跑了才喊停。
事後,王導大大表揚了王蔚一番,認為他這場戲的感情把控十分合理、到位,這一哭,更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把賈環這個不得意的小主子的內心世界展示得極為充分,誇他有悟性,演得好!
四、
八七版《紅樓夢》之所心能成為經典,就是裡面有著無數像王蔚這樣肯努力,善揣摩的演員們的努力,塑造出了一個個經典的角色。
王蔚塑造的賈環,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那雙細長的小眼睛,也成了心術不正的賈環的標誌。後來翻拍的《紅樓夢》中,論起賈環這個人物,可以說沒有人沒有能夠超越王蔚。
雖然在拍87版《紅樓夢》時王蔚才十二、三歲,但這個經歷是他一生永遠不會忘記的。
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當年為了扮演賈環,需要留一頭長髮,而這又違反了當時學校的規定,所以每個學期,《紅樓夢》劇組都會為王蔚開一封證明信交到校長室,說明王蔚留長髮是因為拍攝需要。
在沒有拍攝任務的時候,王蔚總會頂著一頭長髮回到學校學習,當時的同學們都對他特別羨慕,甚至還收到過不少女生的“小紙條”,即使到了現在,這事讓王蔚一想起來就有點得意。
不過王蔚也有個遺憾。在拍“探春遠嫁”那場戲的時候,本來王蔚扮演的賈環要在戲中出現的,因為探春是他的親姐姐,他要送姐姐上船。
但拍攝這場戲時,正好趕上王蔚要考試,所以他沒有時間趕到山東,去參加在蓬萊閣拍攝的“探春遠嫁”的這場外景戲。這成了王蔚和87版《紅樓夢》的一個遺憾。
87版《紅樓夢》拍攝到今天,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在拍攝任務完成後,王蔚又回到學校,坐到了書桌前。
後來,他考上了天津的一所大學,畢業後成了一名擬音師,也算是影視圈的一分子吧。
如今的王蔚變化很大,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長著一雙細長小眼睛的“蔫壞少年”了,而是戴著一副近視眼鏡的儒雅斯文的中年男人。從外形上看,稱他為“帥大叔”也不過為。
工作之餘,王蔚的愛好是玩極限單車。這是一種結合了音樂、體育、健身於一體的充滿活力的運動。
每當他騎上經特殊改造的腳踏車,越過各種不同類形的人工或天然障礙物之後,他都感到一種由衷的放鬆和喜悅。
王蔚喜歡極限單車的最大原因,是這項運動能讓他覺得能將身體儲備已久的能量全部釋放出來,產生一種成就感。
他說他每週都要參加不少於四十分鐘的極限單車運動,不僅可以減脂,還可提高心肺功能。或許這就是王蔚保持身材和活力的一個秘決吧!
雖然很少出現在螢幕上,但王蔚還是和當年拍攝《紅樓夢》扮演賈環一樣,一有空便充實自己。
前幾年,他和朋友共同投資拍攝了一部短片《男孩都想有輛車》,雖然反響不是很大,但王蔚在時隔多年後,也在裡面客串了一個角色,還在裡面像觀眾展示了他的身材,以及他的六塊腹肌。
從身材上看,他和一般40多歲的中年油膩大叔完全不一樣,怪得不很多女性觀眾都用“雅萌大叔”來稱呼他呢。
五、
幾年後,87版《紅樓夢》劇組迎來了30週年的再聚首,當年的老朋友們的重逢,讓人既感動又感慨。
王蔚也參加了這次聚會,並在聚會上又一次見到了他在《紅樓夢》裡的母親——趙姨娘的扮演者蘇秋冬。
兩人一見面,王蔚就調皮地拉著蘇秋冬的手喊了一聲“媽!”,引來大家的一陣大笑。
在聚會的晚宴上,王蔚敬了探春的扮演者東方聞櫻滿滿一杯酒。他對東方聞櫻說:“姐姐,當年你遠嫁番邦,我這個弟弟沒有給你送行,這個事讓我遺憾了三十年。今天弟弟給姐姐補敬一杯酒,希望姐姐不要怪罪我,並祝姐姐幸福!”
說完一飲而盡。東方聞櫻也笑了:“當年就你蔫壞蔫壞的,要是你去送我,我看見了心裡還堵得慌!”說完也乾了杯中酒。這對“姐弟”的對話,引來了轟堂大笑,大家又彷彿回到了八十年代那段青蔥的歲月。
現在的王蔚,有一個幸福的家庭。2022年,他的兒子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當年那個“蔫壞的賈環”,如今事業順利,家庭幸福,這應該是所有喜歡八七版《紅樓夢》的觀眾想看到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