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10多年裡,姜文自導自演的電影《讓子彈飛》一直以一種特立獨行的姿態,出現在華語電影的舞臺上,這部姜文幾乎最獻媚的商業大片,其中包含著現實世界裡,關於做人的技巧。姜文是一個才華橫溢的電影人,早在演員時代,姜文便已經和謝晉、張藝謀等影壇大佬們合作了《芙蓉鎮》、《紅高粱》等佳作。而在而立之年的時候,姜文又憑藉自己導演的銀幕處女作《陽光燦爛的日子》登上神壇。天賦的才華,配上偉大的時代,姜文成為了近幾十年裡,華語影壇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因為一段不愉快的經歷,而對世俗社會,有了全新的認識。
在《讓子彈飛》這部影片中,姜文創作了至少三個超級男人的形象,這三人分別是他自己飾演的麻匪張麻子,以及周潤發飾演的獨霸一方的黃四郎,以及葛優飾演的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坑蒙拐騙的湯師爺。在大部分人的眼裡,敢於站著掙錢,殺富濟貧的羅賓漢式的英雄張麻子是絕對的英雄,而稱霸鵝城,幾乎做著土皇帝的黃四郎,也算是人中豪傑。但是對於大部分現實生活中的人而言,我們的處境則更像是葛優飾演的湯師爺。
和張麻子、黃四郎不同,湯師爺貪財好色,油嘴滑舌。在世俗的世界裡,湯師爺的處境更加接近於市井生活。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在影片中,所謂的湯師爺其實就是靠著買官發家的馬邦德。如果沒有張麻子的出現,馬邦德會很自然地走馬上任鵝城,然後在鵝城和黃四郎勾搭成奸,然後聯合各大家族,魚肉百姓。不過從影片中的前後資訊分析,馬邦德的貪婪也是有度的。從一些細節我們可以看出,馬邦德其實行走江湖多年,但是真正得手的財富並不多。由此可見,馬邦德也並非是他自己所講的風光。這裡面自然有黃四郎這樣的地頭蛇壓榨,同時也有馬邦德本人的性格弱點。
後來這個馬邦德之所以變成湯師爺,完全是因為張麻子等人的出現,精於人情世故的馬邦德,在看到劫匪之後,很自然的將自己說成了湯師爺。這個巧妙的角色轉換,讓他避開了自己和張麻子之間的關鍵矛盾。我們試想一下,如果張麻子得知湯師爺就是縣長馬邦德,那麼張麻子會讓馬邦德活命嗎?而且在到了鵝城之後,馬邦德幾乎成為了張麻子各種行動的軍師。
湯師爺是現實生活中精於世故的代表,而他的人物設定,也更加接近平常人的思維狀態。有趣的是他在影片中夾在了黃四郎和張麻子之間,而這個看似文弱的大騙子,卻在兩位大佬之間遊刃有餘。之所以湯師爺能夠在諸多的矛盾中,如魚得水,原因在於其一方面精通人情世故,一方面他的個人價值訴求非常的靈活。湯師爺對自己的女人有情有義,但同時他也能夠做到能屈能伸。無論是黃四郎還是張麻子,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湯師爺依然能夠穩住局面,為了屬於自己個人的勝利做準備。
湯師爺不在乎掙誰的錢,也不在乎用何種方式掙錢。但是他卻又十分懂得現實世界裡的各種價值邏輯,他的生存法則,也基於他對於當前社會規則的瞭解。在張麻子和黃四郎的競爭中,湯師爺看似很自然地站在張麻子一邊,其實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盤。一方面湯師爺和張麻子有約定在先,一方面湯師爺已經見識了張麻子和他的兄弟們的手段。為了活命,同時為了賺取自己既定的利益,湯師爺冒險留在了張麻子身邊,並且在一定程度上,他也為了自己的個人利益,和張麻子的理想繫結在了一起。
和湯師爺的人情世故所不同,張麻子和黃四郎兩人雖然也精通人情世故,但是他們更懂得實力決定高度。所以張麻子和黃四郎動不動就拿槍,這兩個人不僅僅要錢,也要權力,他們除了獲取物質價值之外。他們還渴望向社會輸出一種個人的標準,黃四郎是要守住自己的霸業,而張麻子的目標,就在於打破黃四郎這樣土豪的壟斷。
如果說黃四郎代表著守舊的勢力,代表著人性的極度貪婪。而張麻子代表著絕對的理想主義。那麼湯師爺所代表的,就是市井中人,湯師爺所在的一切,就像平常人在生活中面對的矛盾一樣。平常人不過於追求極端的社會地位,不過分表達終極的人生理想,他們只想過一個平常人的生活,而湯師爺在影片中就是這樣的一個形象。他本來不需要冒生命的風險,可是在接連發生的命案之後,在看到張麻子的英雄氣概之後,湯師爺也漸漸有所心動。
但是湯師爺這個人依然沒有改變他的個人屬性,他自始至終都是那個貪財好色,貪生怕死的小人物。雖然他精於各種知識,通曉全部的人情世故。但是在這些技能的加持之下,並沒有改變他人生的初衷,彷彿湯師爺來到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一個充分的參與者和創造者,他只是一個旁觀者。湯師爺始終帶著一種戲謔的姿態,窺探著張麻子和黃四郎的動態,他利用所有的可能,以達成自己碌碌無為,花天酒地的生活。
湯師爺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物,他不像張麻子一定要站著掙錢,他也不像黃四郎,必須有一個厚厚的鎧甲。相對兩個硬漢而言,湯師爺更加接近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而在大社會環境的角力中,湯師爺只是為了自己的一日三餐而努力。他沒有放不下的面子,也沒有承載不了的理想。他只是繁華世界裡的一個看客,他只是人類歷史中的一個匆匆過客。他帶著一種輕盈的姿態,追求一種無為的灑脫生活。
相對於拼盡全力,用光所有資源,依然英雄落寞的張麻子,相對於姿態高高在上,只為了自己的光鮮生活,自私自利獨霸一方的黃四郎,湯師爺顯然更理解這個社會的運作法則,他也貌似更懂得,一個個體之於世界應有的作用。
在匆忙的生活中,在自己不能影響世界的處境之下,我們何不學習一下湯師爺的做人方式呢?敢於面對現狀,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