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3月的一天早晨,日軍逮捕了小商販冀誠。
“這不是給太君燒澡堂的冀誠嗎?怎麼被抓了?”日軍情報局門口的一些小販在小聲嘀咕。
“是啊!他不是日本人的‘狗腿子’嗎?怎麼也有今天?”另一個小販應和著。
原來,日軍得到重要情報,說有一個叫“北田共”的共黨情報員,潛伏在日軍內部,專門為共黨提供日軍重要情報。冀誠的“冀”分開念不就是“北田共”嗎?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時候,日軍又將冀誠給放了,而且還給他升了職。
當冀誠大搖大擺地從日軍情報局走出來時,旁邊認識冀誠的小商販忍不住說:“冀誠哎,以後是不是又要繼續給太君搓澡了?”
“不搓了,太君給我升職了,嘿嘿!”說完,冀誠哼著小曲兒洋洋得意地離開了。
“呸!狗漢奸!總有一天讓你知道當漢奸的下場!”小商販見冀誠走遠了,對著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就是!出賣自己的國家,沒什麼好下場!”兩個小販一應一和,眼神裡對冀誠充滿了鄙視。
冀誠聽到了兩個小商販的汙穢之詞,他不但沒生氣,臉上還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冀誠到底是不是共產黨情報員?如果是,日軍為何抓了他之後,又將他放了?如果不是,冀誠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
為太君搓澡,得每月9塊錢金票
抗日戰爭時期,在晉察冀根據地的北邊,有一個叫“淶源”的小城。淶源東系北平和保定,北靠張家口,西控大同,南面直通晉察冀的北大門。這個小城雖然不大,但卻是非常重要的戰略位置。
日軍首先看到了淶源的重要地理位置,在此設立了“日軍情報局”。而生活在這裡的冀誠,卻在這裡看到發財的機會。
冀誠心思活絡得很,得知日軍情報局的中田和堂前芳夫愛吃花生,他專門在日軍情報局門口支了個小攤賣花生。
冀誠花生炒得那叫一個絕,還沒走近都能聞到花生的香氣,吃起來更是滿口生香。很快,冀誠的這個花生攤就引起了日軍的注意。
每當日軍來買花生,冀誠就表現得特別殷勤,讓他們隨便吃,臨走的時候再給他們多抓兩把放兜裡。時間長了,日軍情報局不管是士兵還是軍官,都愛來他這個攤鋪。
1939年4月的一天,堂前芳夫剛走出情報局大門,就對中田說:“南極麻的新交!(日語吃花生的意思)”
兩人在冀誠的攤鋪前,一邊吃一邊對冀誠說:“你的,大大地良民!”
“是滴!我地良民!大大地良民!”冀誠一邊附和,一邊往兩人的口袋裡裝了更多的花生。
就這樣一來二去,冀誠和二人交上了“朋友”。在眾多日軍的光顧下,冀誠的生意比周邊幾個攤販的生意都要好,也因為被幾個攤販嫉妒,總說冀誠是“賣國賊”“漢奸”“走狗”。
冀誠對此從不生氣,一如既往,笑呵呵地賣自己的花生。他見很多日軍還抽菸,又進了些香菸放在鋪位錢出售,生意更加興旺。
一次,堂前芳夫又來冀誠地攤鋪前,冀誠見他過來了,立馬抽出一根菸,給堂前芳夫點上,又抓了幾把花生拿袋子裝起來,遞給堂前芳夫。
堂前芳夫十分享受這種被人“伺候”的感覺,有些飄飄欲仙。他拍著冀誠的肩膀說:“你給皇軍效勞,每月9塊金票給你!”
冀誠一臉興奮地問:“我願意!我願意!只是皇軍要我做些什麼呢?”
堂前芳夫吐了一口菸圈,一臉享受地說:“給太君燒澡堂,每月給你9塊金票。太君大大地喜歡洗澡。”
就這樣,冀誠進了日軍情報局內部,為太君燒澡堂。自此之後,除了賣花生的錢,冀誠每個月還能額外得9塊金票。
冀誠每次都把洗澡水提前準備好,水溫不熱不冷。有一次,正在洗澡的山本不知為何背上有些發癢,冀誠說搓一搓會舒服很多。冀誠拿著澡巾為山本搓背,手部力量拿捏有度,山本連連發出“舒服,搓得好”地稱讚。自此以後,山本不僅讓冀誠燒澡堂子,而且還讓其為自己搓澡。
當了“專業搓澡工”的冀誠,在日軍心目中的地位瞬間上升。很多鬼子都願意和他來往,出去喝酒也會叫上冀誠。
冀誠一直不忘堂前芳夫對他的“提攜”,經常備著好酒,弄些山雞、兔子等野味,請堂前芳夫一飽口福,堂前芳夫真心喜歡上了這個既勤快又機智的小夥子。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到了1939年10月的一天,日軍情報局突然來了好多兵員和裝備,瞬間將這座小城戒嚴了。凡是出城的老百姓,都要一個挨一個接受盤查和搜身。原本閒散的日軍,現在佈滿了大街小巷,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弄得人心惶惶。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冀誠原本想找堂前芳夫問問清楚,卻發現怎麼都找不到這個傢伙。
冀誠等了堂前芳夫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他提著幾兩好酒,再次來到堂前芳夫房間。
“我看你忙了一整天,來,我帶了好酒,咱倆一醉方休!”冀誠一臉真誠。
“唉!今天喝不了了,要幹正事兒!”堂前芳夫滿臉苦澀。
“這到底是咋個回事?連酒都不能喝了?”冀誠順嘴問道。
“過幾天,我軍著名的山地戰專家阿部規秀,要親自前來指揮作戰。”堂前芳夫毫不隱晦地對冀誠說。
冀誠見堂前芳夫忙得也顧不上自己,就從他房間出來,剛走出情報局大門口,冀誠就看到幾輛汽車開進了情報局大院。冀誠快速穿過馬路,來到了一家照相館。
這家照相館的老闆趙師傅和學徒小關都認識他,看他進了照相館,一個人在店裡的小關問他是不是要照相。
冀誠說:“我現在不照,就是想等以後娶媳婦了,來照一張結婚照。今天閒著沒事兒,就來看看。”
小關說:“你看吧!相簿在窗戶邊上放著,我去後面洗照片了!”
冀誠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包瓜子,他隨手抓了一把,一邊嗑瓜子,一邊走到窗邊。看著汽車一輛接一輛的開進日軍情報局大院,等到第五輛汽車印入眼簾時,冀誠赫然發現車上坐的人,穿著軍官制服,肩膀上的兩顆星異常醒目。
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日軍名將、山地戰專家——阿部規秀嗎?
收回思緒,冀誠繼續觀察,只要過去一輛車,他就在窗臺放下一顆瓜子,看到一挺機槍就放一個瓜子皮。然後,默默在心裡盤算著此次日軍準備出動的兵力。
冀誠一個賣花生的小販,計算這些做什麼?
日軍名將被我軍擊斃,冀誠真實身份曝光
其實,他真正的身份確實是共產黨情報員,為了獲取日軍情報才裝扮成小販的。
那為何日軍將他逮捕之後,又將他放了呢?
我們接著往下看,看冀誠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將情報送出去的。
等到所有的日軍部隊都進了情報局,冀誠藉著為太君燒澡堂的名義,也大喇喇地走進了日軍情報局大院。
他在堂前芳夫房間門前等了好久,才見堂前芳夫從太君屋裡出來。
冀誠被告知今天不用燒洗澡水了後,便對堂前芳夫說:“現在倒好,我等的城門都關了,結果今天太君不用我服務了。看來今晚是回不去了,我在你房間借住一宿吧!”
堂前芳夫隨即便讓冀誠進了屋,一進屋,冀誠就看到桌子上攤著一張作戰詳略圖,堂前芳夫一個箭步上前,趕忙收起來:“這個是軍事機密,可不能讓你看。”
“我要能看懂它,就不只是為太君燒洗澡水咯!”
“這要是傳出去,你我都得被槍斃!”堂前芳夫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看今天這架勢,來了好多高階軍官吧?要不要準備些特色菜什麼的?”冀誠問。
“不用了,他們待不了多久就進山了!等著看吧,這下有八路軍受的了!”
“說得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先睡了,明天還要去進貨呢!”冀誠說完就呼呼大睡起來。
其實,冀誠並沒有睡著,他只是想把剛才看到的作戰地圖在心裡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又一遍,免得第二天起來忘了。
第二天一大早,冀誠就將日軍軍隊的人數及裝備,還有作戰地圖等資訊寫到了紙上,並將紙條塞到進貨用的大麻袋裡,大麻袋裡裝滿糧食。他假裝出城去賣糧食,拿著賣糧食的錢去進花生。
到了城門口,日軍正在挨個排查進出城的老百姓,但冀誠早就和這些鬼子混得熟了,他們只是裝模作樣地對冀誠搜查了一番,正要放他出城時,一個軍官級別的日軍過來了。
“什麼地幹活?”這位軍官指著糧食袋子兇狠地問道。
“報告長官,這是糧食,我打算賣了換點兒錢,為各位太君買點兒花生,他們都很愛吃我炒的花生。”冀誠表現得極其卑微。
“他是給太君搓澡的,太君很喜歡他的。”旁邊一個日軍士兵解釋道。
“把袋子開啟!”軍官依然不為所動。
冀誠恭恭敬敬將袋子開啟,軍官檢視過之後終於放他出了城。
出城後的冀誠,將情報送到了牛山情報站。就這樣,這份極其重要的情報很快就到了楊成武和聶榮臻手裡。
根據冀誠提供的可靠情報,11月2日凌晨,楊成武就在淶源縣雁宿崖設好了埋伏,先後殲滅了日軍大佐辻村憲吉等500多名日軍士兵,取得了首戰勝利。
得知辻村憲吉陣亡,阿部規秀怒不可遏,發誓要將八路軍付出代價。
4日凌晨,阿部規秀率領1500名精銳親自上陣,信心滿滿地上了八路軍所在的黃土嶺。殊不知,根據冀誠提供的情報,我軍早已在此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他自投羅網呢!
7日,阿部規秀與其帶領的日軍精銳,全部於黃土嶺被我軍殲滅。我軍僅用了一個炮兵連加迫擊炮,共3發炮彈,就將阿部規秀這個“名將之花”擊斃在了太行山上。
阿部規秀被擊斃,在日軍部隊引起了劇烈轟動,日本報紙甚至發出哀嘆:“名將之花,凋落於中國太行山上!”
哀嘆之餘,日軍敏銳地察覺出,肯定是內部出現了內鬼,才造成了阿部規秀的慘死,對此,日軍迅速展開了調查。
1940年,日軍突然將冀誠逮捕,並將其關進了大牢。他們拿著一份署名為“北田共”的情報,開始逼冀誠招供。
“北田共,加起來就是你冀誠的‘冀’,你趕快招認,就可免受皮肉之苦。”審訊冀誠的,正是曾經經常光顧花生攤鋪的中田,而一向與他交好的堂前芳夫,此刻卻不見人影。
然而,無論中田怎麼威逼利誘,冀誠只說兩個字:冤枉。
中田根本不顧及與冀誠的交情,對他動了刑,什麼烤紅的烙鐵、槓子,把冀誠的身體摧殘得滿身傷痕,不忍直視。
後來,見這些東西對冀誠不管用,他還令人將一滿槓的辣椒水生生給冀誠灌了進去,冀誠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卻始終沒有暴露任何情報,只說冤枉。
老天有眼!後來日軍又抓了另外一個人,他們認為他才是“北田共”,這才把冀誠無罪釋放。
看著滿身傷痕的冀誠,堂前芳夫說:“你是好樣的!對皇軍大大地效忠!我已經跟太君申請,升任你為日軍情報員了。只要你以後好好效忠皇軍,太君是不會虧待你的。”
“以後還要仰仗堂前兄了。”冀誠說。
從此之後,冀誠就像我黨插在敵軍心臟上的一把尖刀,為八路軍提供了很多極具價值的情報。再加上堂前芳夫的擁護,冀誠在日軍部隊更加吃得開。而由於冀誠精妙的反間諜意識,他一直沒被日軍懷疑和發現。
1944年8月,冀誠將日軍計劃偷襲八路軍的情報傳到了情報站,但是,情報還沒傳遞出去,這個情報站就被日軍發現,很大一批地下黨被抓。日軍也因此獲得了一大批地下黨情報員的人員名單,其中就有淶源地區的。
冀誠在一戶老百姓家的草垛裡,藏了一天一夜,動都不敢動一下。終於在第二天傍晚時分,武工隊來了。他們將冀誠接到了革命根據地,冀誠也因此結束了6年之久的潛伏生活。
解放後,國家檔案將這一機密公開,老百姓才知道冀誠不是叛國的“漢奸”,而是默默無聞為國家奉獻的“大英雄”。對此,冀誠依然表現得像當年那樣,毫不在意,他認為,只要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夠了,他問心無愧。
1993年,冀誠因病去世,病因則是當年被鬼子灌辣椒水時傷到了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