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魅影》
文/李克來
上世紀的九十年代,在我上班的廠裡很多人都喜歡釣魚,特別是一些裝置維修人員,大部分都是年輕的男性,精力充沛,對釣魚幾呼到了痴迷的地步。
話說前紡車間有一姓張的主管裝置的主任,簡稱張主任,此人不到四十歲,也是個資深釣迷。
在夏天,工廠下午六點就下班了,夏日天長,一般在八點左右才有天黑的感覺。
這天下班後,張主任心想,今天沒有特別要事,於是便決定去釣魚。
一番收拾後,張主任便騎上腳踏車,沿著衛河大堤向東北方向行去。
衛河是發源於太行山深處的一條河流,出太行山後一路向東,然後在城北拐了個小彎,穿過廣袤的平原,直達天津衛,隨之流入東海。
我上班的工廠就建在衛河邊上,據說,當初就是看上了衛河水運的便利,才建了這個工廠。
張主任看不上在魚塘裡釣魚,因為那體現不出來技術的高低,同時他也不願意花錢。
在我們那裡有句俗話:凡是有水的地方,就有魚。
張主任有著多年的垂釣經驗,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有水的地方,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是否有魚。
他決定今天沿著衛河跑遠點,找一個人跡罕至,魚多魚大的地方過過癮。
張主任在一個小橋處拐到了河的內堤上,內堤的下方就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地。八月份的玉米已經是齊腰深了,由於內堤邊上不經常有人走動,所以有些坑窪不平,這大大地減緩了張主任的騎車速度。
車輪下雜草叢生,蚊蟲嗡叫著亂飛。陽光仍舊是有些曬人,張主任騎在車上,一隻手不斷地抹著臉上的汗珠。
大約騎行了有半個多小時,張主任來到了一處水勢稍緩的地方。他腳踩著地,端詳了一下水面,便決定在此處拋竿。
一切就緒,張主任點了一根菸,在魚竿的尾處坐了下來,身後的玉米葉子,在風的吹動下沙沙作響。
張主任雙眼盯著河裡的魚漂,心思全在了水裡,他相信這裡一定有魚。
十幾分鍾過去了,魚漂未見一絲遊動,張主任正在納悶,忽聽身後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年輕人,這個地方沒魚,回家去吧。”
張主任聞聲,忙扭頭後望,但沒看到有人,隱約中他彷彿看見一縷白煙從身後內堤上飄過,眨眼就不見了,他忙揉了揉眼睛,然後望去,什麼都沒有。
也許是眼花了吧,他心裡想著,便又安心去看他的魚漂了。
又過了很長時間,仍舊是一條魚都沒上鉤,張主任有點燥動,他提竿換了一次魚餌,又拋進河裡。
他有點不甘心,他對自己的經驗還是非常自負的,就又摸出了一根菸,點燃抽著,穩定了一下情緒。
突然,他又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天快黑了,路上別停,快回去吧。”
這次,張主任聽得真切,的確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急促地扭過頭來,但還是沒有看到人,仍舊是僅看到一縷白煙又向另一個方向飄去。
張主任一瞬間感到渾身發冷,汗毛直立,手一鬆,魚竿差點掉進河裡。
此時此刻,他那裡還有釣魚的心情,一股恐怖感襲上心頭。
他抬頭看看西邊,太陽已經泛紅。
於是他匆忙收拾魚具,起身準備返回。
但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聽到一陣不大的響動從草叢中傳來,他扭身望去,就見在距他一米左右的地方,一條大概一尺長、渾身亮白色的蛇鑽了出來,迅速地滑進了河裡,向對岸游去。
張主任見此,手忙腳亂地爬上河堤,騎上腳踏車,頭也不回地飛奔著。
約莫騎了十幾分鍾,張主任才稍有緩解。這時,太陽已經落山,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漠糊起來,張主任憑著來時的記憶在無人的河堤上行進著。只有衛河水的流動聲和河邊草叢中的青蛙叫聲,給這黑黢黢的夜空裡帶來一絲寂靜中的靈動。
張主任儘管也是一個有膽量的男人,但耐不住剛才他所遇到的讓他有點失魄的事情,他的內心還是有點害怕。
正行間,張主任突然看到,在他右前方約一百米遠的地方,有一人家。
這戶人家應該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只見大門前搭起了戲臺,戲臺周圍燈火通明,上面正在唱戲。但張主任確聽不到聲音,只見戲臺上面戲裝舞動,人員穿梭。幾個人手持著各種樂器,站在戲臺的兩邊,晃頭彎腰地在吹奏著。
戲臺下面,有幾張圓桌,桌子周圍坐滿了人,有男有女,個個喜笑顏開,把盞暢飲。
張主任見狀,翻身從腳踏車上下來,站在那裡觀看。
正在這時,從一張桌子邊站起來一個女人,向張主任這個方向走了幾步,不停地向張主任招手,邀請張主任過去。
張主任也感到有點飢困,見有人邀請他,他還以為是碰到了車間裡的某位工人,雙腳有點不聽使喚地向戲臺方向走去,
。向張主任招手的女人見張主任過來,便回身又回到桌子邊繼續喝酒了。張主任見狀,不好意思繼續前行,便站在了那裡,距離這戶人家的大門約有二、三十米遠,他沒有再向前邁步。
這時,從門裡又走出一女人,女人帶有微微的獰笑,也是向張主任方向走了幾步,曲背抱拳,然後彎腰起手相邀。
張主任正要邁步,但他突然看到那個女人有腿無腳,走路無聲,且似在空中飄動。
張主任內心突然一激靈,他感覺有點不對,他的意識中一直是在沿著衛河內堤騎車,還沒到他從外堤拐向的小橋處。在來時,堤下都是玉米地,沿堤沒見到有人家呀。
他感到身上有點發冷,突然,那條滑進水裡的白蛇在他的腦海中劃過,一個聲音在耳際重起:“天快黑了,路上別停,快回去吧。”
張主任猛然有點醒悟,他停下了腳步,渾身冷汗直流。
但那個女人仍舊站在那裡,不住地向張主任做著請的手勢。
他怔怔地站在那裡,不敢再向前邁步。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張主任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在他的身後有幾束手電光照射。張主任忙大聲地回應著,幾束手電光射向了他站立的地方,幾個男人走了過來。
是他的兒子和兒子的幾個朋友。
原來,天色已晚,兒子不見釣魚的父親回家,他有點不放心,便約了幾個朋友出來找尋他。
兒子見他爹愣愣地站在那裡,忙問怎麼回事,張主任扭身向戲臺方向望去,想給他兒子解釋。但剛才還熱鬧非常的地方,那還有什麼戲臺,悄無聲息的,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幾束手電光照射過去,只見在距張主任不到十米的地方,幾座長滿荒草的墳墓安靜地躺在那裡,旁邊不遠處,有一座新墳,剛燒過的花圈架子還冷冷地躺在墳墓邊。
張主任看到這些,雙腿一軟,無聲地昏厥了過去。
張主任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以後了,他向車間裡前去看望他的同事們講述了那天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