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一部《女醫.明妃傳》人們認識了明英宗朱祁鎮一一帶去的50萬人馬被瓦剌軍在土木堡全部包了餃子,還讓也先挾持著一路狂攻到北京,差點滅國。
不過,朱祁鎮運氣實在是好,被俘一年回國,歷經七年囚禁,最後居然重登大位。
俗話說,“知恥而後勇”,那麼朱祁鎮在第二個任期一一天順時代,他會治國了嗎?
1457年(景泰八年)正月十七日夜,明朝宮廷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奪門之變。
一幫人趁著月黑風高,悄悄潛去南宮,砸開宮牆後把被囚禁七年的朱祁鎮救了出來,接著闖入宮禁,來到奉天殿,再次將他推上皇位。
在轎中,朱祁鎮連忙問著這些人的名字,只要成功,便要大肆封賞,讓他們世代榮華。
第二天,明朝迎來了天順時代。為兌現承諾,朱祁鎮當即下詔,封:
頭號功臣:徐有貞為東閣大學士,領銜內閣任首輔;第二天又加封兵部尚書;
第2號:石亨,晉石清侯,不久升任太子太師,封忠國公;
第3號:張軏(河間王張玉之子),晉太平候,升任前軍都督府右都督;
第4號:曹吉祥,著司禮監掌印太監,總督三大營。
後世,有人拿這事指責朱祁鎮,說他像個黑老大,拿國家公器當兒戲。
可人們哪裡知道朱祁鎮彼時的痛苦一一如果沒有這幫人擁立,他可能還繼續在南宮受虐,指不定哪一天就被抹了脖子。
雖說這幫人營救了朱祁鎮,實際卻與綁架無異——他們掌控著國家,人人為到手的權力而瘋狂,根本不把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接著,徐有貞還逼迫朱祁鎮幹了件令後世不恥的事一一殺于謙。
熟悉明史的人大多知道,當年,北京保衛戰于謙在烈火中焠煉,成功挽救了大明王朝,之後成為景泰年間的重臣,可出於保家衛國的公義因此得罪了舊主子。
所以奪門當天就被逮了起來,理由是:“迎立外藩”。
在大明朝,于謙是一座豐碑。但為了摘除這面旗幟,徐有貞、石亨等人完全喪心病狂。
朱祁鎮呢?始終認為一一于謙數有功一一可以不計前嫌。
逼急了,徐有貞使出殺手鐧:不殺于謙,師出無名一一奪門還有理由嗎?
迫於無奈,朱祁鎮只好點頭。就這樣,英雄的于謙被冤斬。關於這件事,朱祁鎮和徐有貞一同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殺了于謙,朱祁鎮才發現:國家被綁架,軍隊被綁架,連他的行為和思想也被綁架了。
他思考著,怎麼會這樣呢?
客觀講,徐有貞算得上個人物。上知天文、下曉地理,還是明朝不可多得的水利專家一一“廣濟渠”就是他的功勞。
不過,此人心高氣傲、投機專營、貪權如命一一這正是他參與奪門的重要原因。而且,眼裡容不得沙子,好鬥,巴不得所有權力掌握在一個人手中。
朱祁鎮靜靜地觀察著,不久,徐友貞向他推薦了一個人一一李賢一一時任吏部右侍郎。
朱祁鎮不得不同意。
命李賢兼翰林學士,入直文淵閣,沒多久,升吏部尚書。此時,沒有人知道,這個懷著對家國無比敬畏的人將變成朱祁鎮的頂樑柱,併成為一把尖刀插進黑暗的胸膛。
接著,另一個人也被朱祁鎮爭取過來,他就是由景泰帝朱祁鈺任命的吏部尚書一一王翱。
介紹完徐有貞再來說說石亨。石亨飛揚跋扈,比徐有貞有過之而無不及。
奪門後,他的部下、家族、遠房親戚甚至伙伕、僕人等全部得到封賞,據說達4000人之多;
不僅如此,石亨還想把持國政,連六部主官也得用他推薦的人,否則就對朱祁鎮甩臉子,將其架在火上烤。
面對石亨和徐有貞的步步緊逼,朱祁鎮痛定思痛,悄悄積蓄能量,時間稍長,一部大戲便開演了。
這部大戲的主角叫李賢,而這一次,朱祁鎮相當高明。
由於徐有貞和石亨爭權奪利,所以註定不和、註定針鋒相對、註定要把對方置於死地。
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告狀。
徐有貞率先動手,趁石亨去邊關督軍之際,命言官(他的屬下)彈劾石亨,說他:賣官鬻爵、收受賄賂、廣植黨羽,懷有不臣之心。
為增加反腐力度,徐有貞想把李賢也拉進來,他深信和李賢聯手一定可以把石亨撂倒。
沒想到,李賢卻不給意見,保持中立一一這是朱祁鎮在試探。
得到訊息後,石亨感覺到空前壓力,於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
接下來,他做了兩件事。在朱祁鎮面前哀求、痛訴徐有貞的罪行;爭取李賢,向他許諾,一定踢開王翱,保舉他做吏部尚書。
李賢的態度呢?婉拒!
石亨懵了,看著李賢軟硬不吃,與其這樣,不如把他和徐有貞一齊拿下。
這時候,另一個人出場了,他就是暫時和石亨一鼻孔出氣的曹吉祥。就這樣,如何把徐有貞、李賢扳倒就成了兩人研究的重大課題。
接下來,曹吉祥成功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皇帝近侍),命人把徐有貞和朱祁鎮談論的國家機密在全京城傳播,讓徐有貞變成了唯一的洩密者。
朱祁鎮怒火中燒(當然是假意),當場質問徐有貞,而徐有貞竟無言以對。
徐有貞被拿下,當然,陪他一起下獄的還有李賢。
這時候,大內突然雷雨交加,冰雹飛落,朱祁鎮藉機把二人從詔獄放出來。同時改變主意,把徐有貞貶為廣東參政,李賢為福建參政,立即赴任。
不久,徐有貞去向廣東的路上,李賢也將往福建,可李賢還沒走出宮門,一件奇怪的事又發生了,王翱在朱祁鎮面前一陣耳語,朱祁鎮立馬收回成命,把李賢召了回來。
徐有貞的政治生命戛然而止,朱祁鎮掃除了第一個障礙,而此時距二次登位只有四個月。
為了佐證以上說法,請看一段《明史.李賢傳》的記載:
逾月,復尚書,直內閣如故。亨知帝向賢,怒,然無可如何,乃佯與交歡。賢亦深自匿,非宣召不入……
意思是:過了一個月(李賢被召回後),恢復他為尚書,仍入內閣當值;
石亨知道朱祁鎮向著李賢,非常憤怒,但又無可奈何;李賢也深自隱藏,不是皇帝宣詔便不入宮。這即是說,李賢刻意隱藏和朱祁鎮聯手出演了一場好戲。
解決掉徐有貞後,石亨和曹吉祥這兩隻惡狼又怎麼辦呢?可以肯定地說,這時候朱祁鎮的心結還沒完全開啟。
他苦苦思索,在一間密室向李賢問計。
這幫人干預朝政,四方來奏事的人都是先到他們那裡,這該怎麼辦?
李賢回答:陛下只要獨自決斷政事,趨炎附勢的人自然就會消失。
朱祁鎮又問:先前我不採納這幫人的意見,他們馬上翻臉,這又該怎麼辦呢?
李賢回答:願陛下逐漸控制他們,一個人作主才是。
一席話,讓朱祁鎮如夢初醒,原來他不斷受到脅迫和威逼主要是因為自己誤以為得國不正。
巧合的是,不久,沒經宣詔,石亨突然帶著兩個邊防武官面見朱祁鎮,要求他當即為二人加官進爵。
朱祁鎮大驚失色——預感到石亨或早已和駐守在大同的侄兒石彪圖謀不軌,但卻隱忍不發。
畢竟,此時的北境並不太平,而土木堡慘敗後朝中又缺乏武將,也即是說還得仰仗石亨叔侄守衛。
天順二年正月,一件大案爆發,上任僅一年的兵部尚書陳汝收受賄賂,數量之巨駭人聽聞,而這個人正是石亨保舉的。
與此同時,襄王朱瞻膳進京面聖,向朱祁鎮說明了當年于謙、王文“迎立外藩”之事純系子虛烏有,另外李賢的提醒在耳,讓朱祁鎮徹底看清了這場驚天騙局。
不久,石亨喜添貴子,朱祁鎮親自前往石府給孩子戴上金項圈,封“鎖定侯”。與此同時,石彪也在來京的路上,因為他接到了朝廷將給他封侯的指令。
石彪剛入京,錦衣衛立即將其捉拿,斬了石亨的後路。
石亨慌了,急忙前來求情,此時,彈劾他的奏疏如雪片般飄飛。天順四年(1459年)正月,朱祁鎮下詔令石亨入獄,以謀反罪論處,沒收家產,把之前受封的4000餘人全部革職。
二月的一天,石亨自知罪責難逃,病死在獄中。
石亨死後,曹吉祥自持手裡養著一大批蒙古人和死士,居然做起了春秋大夢。
他問門客馮益:歷史上有沒有宦官子弟當天子的?
馮益回答:您的本家魏武帝就是。
這句話好似點醒了夢中人,天順五年(1461年)七月,曹吉祥和侄子曹欽兵分兩路開始鋌而走險。
沒想到計劃被一個叫馬亮的蕃將洩露給了正在東朝房值夜的吳瑾,吳瑾迅速把訊息塞進長安門,朱祁鎮並不慌亂,立即著手安排,曹吉祥還沒走到長安門就被五花大綁。
曹欽發現馬亮逃跑後,便帶人殺進東、西朝房,此時在西朝房值夜的李賢被他砍傷。
曹欽隨即逼迫李賢替他上疏伸辯,說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受了錦衣衛指揮使逯杲的誣陷,而李賢堅決不提筆,表現出驚人的節操。
與此同時,在西朝堂和李賢一起值夜的孫鏜帶人和曹欽的人馬展開巷戰。當所有城門關閉後,曹欽只能退回家中。孫鏜衝進曹府,慌亂中曹欽投井而死。
三天後,朱祁鎮下令對曹吉祥處以磔刑,丟棄於市。
至此,朱祁鎮用五年時間徹底收拾了“奪門之變”後的亂局,讓大明朝再次歸於平靜。
後記:天順八年(1464年)正月十七日,飽經風雨的朱祁鎮一病不起,離開人世。
生前他還做了兩件事:釋放建文帝子孫;廢除後宮殉葬制度,頗得後世好評。
朱祁鎮的故事告訴人們:知恥而後勇,要敢於向黑暗挑戰,還世道光明。
不過,筆者最崇敬的還是李賢,因為他讓我輩知道: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參考文獻:《明史、本紀第九、十一卷》、《明史、李賢傳》等
圖片:來自頭條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