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現在應回過頭來談談地中海的狀況。
德國司令官蘇雄海軍上將在深暗的夜色中把我們跟蹤的巡洋艦遠遠拋在後面,匆匆趕往墨西拿,8月5日早上他率領“格本號”和“佈雷斯勞號”一起到達目的地。正如我們現在知道,他當時已經收到德國海軍部前一天上午1點35分從瑙恩發來的電報。此電報告訴他至關重要的情報。電文說德國和土耳其間已締結同盟,指示他立即前往君士坦丁堡。關於這個同盟條約我們一無所知。我們得到的所有報告完全是不同的意思;直到很遲我們才知道此時土耳其的態度。
一到墨西拿,“格本號”和“佈雷斯勞號”開始從德國運煤船加煤。加煤時間佔了當天一整天和一整夜以及第二天(6日)大半天。在“格本號”再次啟動前整整過去了36個小時。與此同時守候在墨西拿海峽南部出口的我們的輕巡洋艦“格洛斯特號”於8月5日下午3點35分報告伯克利·米爾思爵士說,她收到的無線電訊號表明“格本號”必定在墨西拿。
英國總司令已乘他的旗艦“不屈號”於8月4日午夜後離開馬耳他海峽,於8月5日上午約11時他已把他的3艘戰列巡洋艦和2艘輕巡洋艦聚集在西西里與非洲海岸中間潘泰萊里亞島外海面上。 [ 原注:原書第145頁上的地圖。 ] 根據他的著作敘述 [ 原注:海軍上將伯克利·米爾恩爵士,《“格本號”的逃跑》(The Flight of the Goeben)。 ] ,他在4日已知道德國郵輪“將軍號”留在墨西拿聽從“格本號”的支配。因而他相信5日一整天“格本號”、“佈雷斯勞號”和“將軍號”都在墨西拿。他的判斷是對的。
伯克利·米爾恩的一艘戰列巡洋艦“不屈號”需要加煤。他派她去比賽大。這是一項重要的決定。考慮到他相信“格本號”在墨西拿,考慮到他打算由他自己帶2艘戰列巡洋艦在向北的航道上守候,某些權威人士認為,讓第二艘巡洋艦在馬耳他加煤才是明智的預防措施。馬耳他的裝置可靠而現成,而且從那兒駛往墨西拿南邊出口附近,很容易與在亞得里亞海口的特魯布里奇海軍少將會合,這也是那位少將所期望的。 [ 原注:《官方海軍史》(Official Naval History),第60、61頁。 ] 如派“無畏號”去馬耳他加煤,這樣他有2艘戰列巡洋艦在北邊出口守候,1艘在南邊出口守候。但是總司令決定把3艘戰列巡洋艦合在一起由他自己指揮,並在西西里西端撒丁島和比賽大之間巡弋。這樣一來南邊出口完全向“格本號”敞開;如果她向亞得里亞海行進,看來很可能要使特魯布里奇少將面對一場嚴峻的戰鬥。
5日下午5時伯克利·米爾恩爵士收到“格洛斯特號”在下午3點35分發來的訊號,報告“格本號”在墨西拿。進一步證實了他的判斷。此刻他在西西里以西約100英里。可是他繼續帶了2艘軍艦在西西里與撒丁島之間巡航,遲至8月6日晚上他給“不屈號”的命令仍舊是在那裡附近與他會合。他之所以這樣做,是由於他認為,把3艘巡洋艦全放在這個位置上是實施海軍部7月30日有關幫助法軍運送他們非洲陸軍最有把握的辦法。這樣做無疑是實施這個命令的一個辦法,這位海軍上將在他的書中也說明使他採取這個辦法的理由。他說,如果他想攔截“格本號”,由於她較快的速度使他必須站在遠處時時注意她的接近。他爭辯說,把他的全部力量以這種方式佈置在“格本號”和法國運輸船隊中間,如果她試圖攻擊她們,這就是捕捉她的最佳機會。他於4日晚些時候把這些有目的的佈置報告海軍部,海軍部對報告的唯一評論是“應保持對亞得亞海的看守,其雙重目的是防止奧地利軍艦由此出來和德國軍艦由此進去。”4日非常迅速找到“格本號”(雖然在公海上)給海軍部有這樣感覺,即在現場的這位海軍上將已掌握了局勢,不需要進一步指示。
可是伯克利·米爾恩爵士沒有成功地與法國海軍將領聯絡上,雖然他用無線電作過多次嘗試,並派“都柏林號”帶信去比賽大但都無結果。他不知道法國艦隊或法國運輸船隊在哪裡。他又沒有將這個情況告訴海軍部。在海軍部方面於8月4日向所有軍艦發出同意與法方立即開展商談的電報後,便想當然地認為在地中海的雙方總司令正在協調行動。因此他們沒有向法國人要情報,法國海軍部也沒有主動地提供情報。向巴黎的詢問得出這樣的事實,即法國當局已改變計劃,海上已沒有了運輸船隊。各方在這件事情上都有某種程度的錯誤。
與此同時,英國在羅馬的大使一俟電報線路有空,設法告訴海軍部“格本號”在墨西拿。這個訊息直到8月5日下午6點才到達倫敦。海軍部將訊息未加評論地(雖稍拖延)轉給伯克利·米爾恩爵士,此時他已經從其他來源知道此事。批評海軍部在得知“格本號”在墨西拿時沒有立刻命令英艦跟蹤她進入海峽,這是很公允的。這一點我不知道,因為第一海軍大臣和參謀長沒有告訴我,因為我本人沒有參與關於嚴格尊重義大利中立地位電報的倡議和起草,所以在我思想中沒有特別注意這件事。如果有人將此事告訴我,我會即刻同意的。這決非一椿小事,成功的後果完全值得冒使義大利人惱火的風險。事實上,海軍部未徵求伯克利·米爾恩爵士意見已經允許軍艦透過海峽追趕“格本號”。等到得知她未受攔阻地向南逃走,已為時太晚。
遵照從德國發來的命令,蘇雄海軍上將率領的“格本號”與“佈雷斯勞號”終於加足了煤,他下定決心,在8月6日下午5時未經戰鬥在奏樂聲中駛出墨西拿港口。他預期一離開義大利領海肯定會遭遇至少一艘可能兩艘英國戰列巡洋艦。從事實來看,他知道,他的所在位置英國總司令在若干小時前已瞭如指掌,這個推斷不是沒有道理的。不幸的是,如上邊已說,英國3艘戰列巡洋艦中的每一艘正忙著做其他的事情。因此當德國海軍上將繞過義大利南端向東駛去時,其聯合力量與速度令他害怕的僅有3個對手已遠遠落在後面。
還有守衛亞得里亞海的英國裝甲巡洋艦中隊。這個中隊由4艘裝備良好的軍艦組成,她們是“防禦號”、“勇士號”、“愛丁堡公爵號”和“黑王子號”。這個中隊受特魯布里奇少將指揮,在他麾下還有8艘驅逐艦,從馬耳他來的輕巡洋艦“都柏林號”和其他2艘驅逐艦也將加入這個中隊。關於這位軍官活動的事實有必要再說一下。
根據假設——這是大多數人的看法——“格本號”將駛往波拉,特魯布里奇將軍已作好準備截住她。直到他從“格洛斯特號”那裡得知“格本”轉向南方,一直朝東南方向駛去,這就要求他做出新的決定。他沒有從伯克利·米爾恩爵士處得到離開他戰位的命令。他一直希望得到1艘戰列巡洋艦。可是特魯布里奇將軍決定自行負責地行動。8月6日午夜後8分鐘(即8月7日零點8分)他命令所屬4艘巡洋艦和8艘驅逐艦以全速向南行駛,目的是截住“格本號”。他還向剛與另外2艘驅逐艦從馬耳他駛來與他聯合的“都柏林號”(艦長約翰·凱利)發出訊號,請她在前方攔住“格本號”。他把這個決定報告總司令。因此到8月6日午夜和7日凌晨,有16艘英國軍艦向“格本號”和“佈雷斯勞號”撲去,而她們所處的位置很可能在天亮後短時間內截住敵人。但是到早上3點50分,經過進一步的深思熟慮和由於沒有從伯克利·米爾恩爵士那裡得到命令或回答,特魯布里奇將軍開始相信,他難以希望在黎明時暗淡亮光的有利條件下與“格本號”作戰,而在明亮日光下和廣闊海面上作戰,他的4艘軍艦將一艘接一艘被“格本號”擊沉,因為敵艦在任何時候都將保持在英艦9.2英寸大炮射程——1.6萬碼——之外。有些海軍軍官認為,這種想法太極端了。其實,“格本號”要想在這樣長航程中依次擊沉英國全部4艘裝甲巡洋艦,那末她有限的彈藥必須運用得非常巧妙。 [ 原注:在福克蘭群島海域兩艘英國戰列巡洋艦使用12英寸大炮對付對方的8.8英寸大炮,她們用盡接近四分之三的彈藥才擊沉兩艘較弱的敵艦。單槍匹馬的“格本號”使用11英寸大炮對付對方9.2英寸大炮,要想擊沉對方4艘軍艦談何容易。 ] 此外,如果“格本號”和“佈雷斯勞號”與英艦接仗,很難相信參戰的16艘英國巡洋艦和驅逐艦中竟沒有一艘能接近她們,用大炮或魚雷攻擊她們。所有驅逐艦全都能接近敵艦,並能找到機會進行攻擊。德國方面能一次應付這麼多的對手將是驚人的功績。可是這位英國將軍得出結論是,“格本號”是“一個強大對手”,根據他從總司令那裡得到的教誨,他不能與這個對手交戰。就因為這個結論,他遭受了英國海軍軍事法庭的審判。
他於是不再想攔截“格本號”,讓巡洋艦和驅逐艦掉轉方向,在上午10點光景進入贊特島海港,準備重新承擔在亞得里亞海的守衛任務。“都柏林號”和她的兩艘驅逐艦要求批准進行白天攻擊但遭到拒絕,她們試圖在天亮前截住“格本號”,但在黑暗中找不到目標。
因此到8月7日早上6點鐘,已是地中海最快軍艦的“格本號”正循著沒有阻礙的航路駛往達達尼爾海峽,它比以往任何一艘軍艦給東方和中東各民族造成更大的屠殺,帶去更大的不幸和更多的破壞。
因此除了兩艘輕巡洋艦“都柏林號”和“格洛斯特號”——這兩艘巡洋艦碰巧由兩兄弟指揮——外,所有駛往或能駛往有效距離內的英國戰艦都沒有發揮任何作用。如我們已經看到,“都柏林號”(艦長約翰·凱利)盡她的力量使自己橫跨在敵人的航道上,並晝夜與敵人作戰;“格洛斯特號”(艦長W.A.霍華德·凱利)不怕極度危險以最頑強的精神緊緊盯在“格本號”的後面,直到那天下午很遲的時候在總司令直接命令下才放棄追趕。
在“格本號”逃跑整個事件中,人們似乎看到了噩運的影子,這種噩運在以後階段更大地破壞進攻達達尼爾海峽的計劃。可怕的“如果”越來越多。如果我7月27日第一次想到派遣“紐西蘭號”去地中海的念頭實現;如果8月4日下午我們能對“格本號”開火;如果我們較少關心義大利的中立地位;如果伯克利·米爾恩爵士派“無畏號”去馬耳他加煤而不是去比塞大加煤;如果海軍部在5日晚上知道“格本號”在哪裡時直接向伯克利·米爾恩下命令;如果特魯布里奇少將在7日夜半時分不改變他的想法;如果“都柏林號”和她的兩艘驅逐艦在6日深夜7日凌晨截住敵人,那末“格本號”的故事將到此為止。可是如事實表明,以後“格本號”還有一次逃脫滅亡的機會。這個機會雖然為時尚遠,但是命運卻時刻準備破壞這個機會。
8月8日凌晨1點鐘,伯克利·米爾恩爵士命令已經在馬耳他集合和加足煤的3艘戰列巡洋艦出發,以中等速度向東行駛以追蹤“格本號”。就在這個時刻,命運驅使一個平時無可指責和小心謹慎的海軍部職員發出向奧地利宣戰的電報。對奧作戰的密碼電報未經任何授權便漫不經心地發出了。這個錯誤幾小時後得到更正,可是第一份電報於8月8日下午2時到達伯克利·米爾恩爵士手中時,他正在西西里與希臘間的半途上。他得到的原始命令是這樣規定的:如果與奧地利開戰,他首先應在馬耳他附近集中他的艦隊。為忠實執行這些指示,他命令軍艦掉頭,放棄對“格本號”的追蹤。在叫他重新承擔追蹤任務的命令到達時,24小時已經白白損失了。可是“格本號”本身也停了下來。蘇雄海軍上將猶豫不決地逡巡在希臘群島附近,設法弄清土耳其人是否准許他進入達達尼爾海峽。他在德努薩浪費了36個小時,並被迫幾次使用容易被截獲的無線電報,直到10日晚上他才進入達達尼爾海峽,災禍也就隨之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土耳其人和東方人的頭上。
10.
從8月9日到22日,英國陸軍渡過海峽。這段時期我們憂心忡忡。我們面對種種最可怕的可能性。我們的海岸有可能遭受軍事攻擊,以便阻止我們的陸軍渡海或把渡過的陸軍召回;或者敵人海軍襲擊海峽切斷我們的運兵路線;或者集中潛艇攻擊那些滿載我們軍隊的船隻。任何時候都有可能開始大規模海戰,或者獨立進行,或者與上述攻擊聯在一起。這是一段心理極度緊張的時期。
掩護陸軍渡海的海軍部署在官方戰爭史和其他軍事作品中有全面描述。多佛爾海峽以北航道由巡洋艦中隊和由哈里奇與泰晤士出發的小艦隊巡航。多佛爾海峽由多佛爾警戒區的英國和法國驅逐小艦隊以及由凱斯海軍准將統率的潛艇小艦隊嚴密守衛。在這些力量後面有8月7日建立的海峽艦隊,它由第五、第七和第八戰列艦中隊的19艘戰列艦組成,現在已全面動員。根據在波特蘭的伯尼海軍上將命令,這個艦隊已集合完畢,巡航在海峽的西端,從多佛爾警戒區起,其距離由艦隊指揮官認為方便而定。海峽的西部入口由其他巡洋艦中隊守衛。
在渡海的頭幾天,渡過海峽的軍隊人數不多,但從12日到17日有大量陸軍渡海。緊張程度達到了頂點。在這個時期以前,我們的主力艦隊留在它的北方戰位上,甚至允許向北巡航到奧克尼群島,但是8月12日傑利科海軍上將得到命令重返北海,艦隊向南巡航進入有效的附近位置。
在運兵最頻繁的3天裡(8月15、16和17日),黑爾戈蘭灣被潛艇和驅逐艦嚴密封鎖並在霍恩礁和多格灘之間得到了整個主力艦隊的支援。在這3天裡我們向德國海軍提供公海上作戰的機會,當時引誘他們作戰達到了最高潮。但是在近海除了偶爾出現的潛艇外,沒有跡象表明敵人海軍力量的存在。
一切進行順利。沒有一艘船沉沒,沒有一個人溺斃;所有安排都得到最平穩和精確地執行。陸軍的集中比約翰·弗倫奇爵士原來許諾朗勒扎克將軍的日期提前3天完成; [ 原注:朗勒扎克將軍,《法國戰爭的計劃》(Le Plan de campagne Francais),第110頁。 ] 整個巨大作業做到最好的保密,以致到8月21日晚上英國騎兵巡邏隊與德軍接觸前幾個鐘點,在比利時的德國第一軍司令馮·克盧克將軍還收到最高指揮部發來的如下情報:
“英軍在布洛涅登陸以及他們從里爾向前挺進的訊息務必加以考慮。據信英軍尚未開始大規模登陸。” [ 原注:馮·克盧克將軍,《向巴黎進軍》(The March on Paris)第38頁。 ]
3天后全部英國陸軍打響了蒙斯戰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