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浚縣縣城,一個訊息不脛而走:
曾經殺害日本兵的李榮卿被河南省政府主席兼河南省警備總司令劉茂恩在開封下令槍殺了。
訊息快來,浚縣群眾奔走相告,他們紛紛走上街頭燃放爆竹。
還有人上街割肉買菜,置辦酒席,表示要好好慶祝一番。
李榮卿是誰?
既然殺了日本兵,肯定是民族英雄,為什麼百姓對他的死感到大快人心?
李榮卿,河南滑縣人,出生於20世紀初,因其生得瘦小單薄,人送外號“李小孩”。
李小孩父親是個盲人,家裡弟兄五個,家境貧寒,一貧如洗,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啼飢號寒。
15歲那年,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軍閥曹錕的軍隊從滑縣路過,母親將他推到了人流中,關上家門。
就這樣,李小孩成為曹錕軍隊一名士兵。
但是,李小孩身單力薄,連槍都扛不動,在部隊裡只能當炊事兵受盡老兵欺辱。
這天李小孩拿著剛發的軍餉走進寢室,隨即被一個老兵搶去。
這還不算,老兵還對他吼道:“看什麼看,還不給老子到尿壺去?”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這天晚上,夜深人靜,李小孩掐死了這名老兵,帶著一支槍跑回老家。
亂世英雄起四方,有槍就是草頭王;李小孩到了老家,跟自己兒時的夥伴李春書等人一合計,當了土匪。
無論哪裡的土匪,生財之道都是綁票劫路,李小孩也是如此。
他們經過踩點,把一個財主當做綁架的目標。
這家財主家裡有兩百畝地,四個小妾,四合院就有三處,
按照計劃,他們在財主收租的路上將其綁架,關在一個偏僻的民房裡,開始索要贖金。
可是因為他們張口太大,財主家人提出給他們三天的時間籌款。
不過沒有等到三天,就出了意外。
原來第二天中午,門口另外一家財主辦白事,弄了幾班嗩吶,熱鬧非凡。
看守人質的兩個土匪去看熱鬧,人質直接跑到了葬禮現場,大聲求救。
如此一來,保安大隊立即派人包圍了李小孩和李春書的家。
李小孩非常狡猾,他沒有在家,而是躲在姑媽家裡等待訊息。
而李春書太大意了,在家裡睡大覺被抓個正著,送進監獄被砍了腦袋。
首場秀就演砸了,成為江湖上的笑柄,李小孩無地自容。
但是他不服輸,哪裡跌倒哪裡爬起,決心繼續他的土匪事業。
幾個月後,李小孩跑到了百里之外的延津縣投靠了張協明的“廣普軍”。
結果沒有多久,李小孩就又呆不下去了。
這天,李小孩跟著老大張協明搶劫了一個商隊,賺了個盆滿缽滿。
正當他們回到駐地,興高采烈分贓的時候,外面突然闖進一群人,亂槍齊發,將他們打了個人仰馬翻。
原來他們內部出了叛徒,行動被另一夥土匪“紅槍會”得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紅槍會的人在一邊觀察,看他們得手之後,來了個順手牽羊。
一陣亂槍之後,“廣普軍”的人屍橫遍野,老大張協明的頭被打爆,一命嗚呼。
紅槍會本來是山東、河南、陝西一帶的民間自衛組織,組建的目的是防賊、防盜、防土匪。
由於他們的主要裝備是木頭把、鐵頭的紅纓槍,因此被稱為“紅槍會”。
紅槍會組織不是那麼嚴密,相互間也互不隸屬,各自為戰。
因此,紅槍會的性質也有所不同,他們的業務也各有千秋。
有的就是保家護村、捍衛村民生命財產的,有的則是打家劫舍、為非作歹的。
張協明被擊斃後,李小孩沒有了靠山,投靠了另一股土匪張青山。
經過幾次起起落落,李小孩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一個過硬的靠山,前途非常渺茫,說不定把會命都搭進去。
就像唐僧取經路上遇到的妖怪一樣,被打死的都是沒背景的,有靠山的怎麼著都沒事。
於是他勸說老大,投靠了第十二集團軍總司令商震的十二軍。
這時候抗日戰爭已經爆發,中日軍隊在中原地區大戰,如火如荼。
投靠國民黨之後,李小孩志得意滿,穿上了軍裝,還當了營長。
可是李小孩的命實在太苦,被詔安不久就派到前線。
李小孩率領自己部下到河南新鄉偷襲日軍,一場惡戰之後,李小孩全軍覆沒,自己胳膊也掛了彩。
一場苦戰之後,李小孩又明白一個道理,土匪打不過“中央軍”(國民黨軍隊),中央軍打不過日本人,千萬不能和日軍叫板。
這年頭有奶就是娘,跟著日本人絕對好吃好喝。
得知他的想法,小妾不同意“當漢奸會留下千古罵名,死了都不能埋進祖墳,可要考慮清楚了。”
聽小妾這麼一說,李小孩猶豫了。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有個客人拜訪。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老上司張青山。
當年張青山的隊伍被打散之後,日本人打到了中原,張青山搖身一變當了漢奸,成為汲縣日偽漢奸皇協軍司令。
張青山告訴他:“如果你跟著皇軍幹,也給你個司令乾乾,保管你吃香喝辣。我們這一行腦袋都是別在褲腰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交代了,管他啥名不名的。”
李小孩一聽怦然心動,也認賊作父當了漢奸。
剛開始的時候,日本人對這個其貌不揚的漢奸不感冒。
為了得到日本主子青睞,他將自己的三姨太送給日本小隊長。
日本小隊長生日那天,他又引狼入室,把自己的小女兒也貢獻出去。
他的老孃得知此事,連夜懸樑自盡。
但是李小孩對日本人滿臉堆笑,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功夫不負有心人,李小孩果然受到主子信任,成為滑縣日偽漢奸皇協軍司令。
穿上漢奸的毛呢軍裝,王八盒子腰上一挎,在上千人的操場一站,他飄飄然,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白活,也算是出將入相了。
可是河南的老百姓,對於漢奸深惡痛絕,他過年回家,給本家的人每人十塊大洋,大家竟然不要。
這深深地刺激了他,讓他非常鬱悶。
更鬱悶的是,1938年春天他穿著便衣到浚縣去抓八路,在集市上因為吃霸王餐,被店主揪住一頓毒打,手槍也給打“丟了”。
他萬不得已亮明身份:“別打了,老子是滑縣皇協軍司令。”
滿以為這麼說,老百姓就會停下來。
誰知道聽了他的話,老百姓打得更兇了。
幸虧他的副官及時趕到,李小孩才沒有被揍扁。
李小孩被打的訊息傳到了滑縣,百姓拍手稱快,他們還編了一個順口溜,噁心他。
“王八蛋,肉發癢,到浚縣,挨籮筐;王八蛋,肉犯賤,到浚縣,打爛臉。”
李小孩聽了暴跳如雷,但是大家沒有提他的名字,他也無可奈何。
堂堂司令被打,李小孩咽不下這口氣,但是又不能明著去報復。
1938年3月20日,李小孩在開會時得知,將有一個日軍中隊在兩天後前往浚縣縣城。
於是他靈機一動,想到了借刀殺人。
這天晚上,李小孩命令自己的手下,在日軍炮樓綁架了一個日本哨兵,用磚頭石塊將其打死。
埋在鬼子行軍的必經之路——衛賢鎮磚城村頭的大路上,草草掩蓋。
接著,他又帶領打手在磚城村東南土嶺強迫村民構築工事。
2日這天,日本一箇中隊200多人向浚縣縣城進發
這時候,他遠遠望見日本鬼子從村北路過。
李小孩下令朝日軍狂放一陣槍彈後慌忙逃遁。
日軍中隊長龜田大怒,他歇斯底里,下令將磚城村團團包圍。
這時候,又有人報告,在村外大路上發現了日軍屍體。
龜田更加喪心病狂,他下令迫擊炮向村裡猛轟,時間長達十分鐘。
根據唯一的倖存者——韓金榜老人回憶,他們就搜捕到的85名男人,像趕羊群一樣,驅趕著往村西走。
除武振山等3人在一拐彎處趁敵人首尾照顧不及時越牆逃跑保住性命外,其餘82人,全被趕到村西頭,推進李匪新挖的寬8尺、深6尺的戰壕內,然後,匪徒們用兩挺機槍同時掃射,使整個壕溝成了血肉之溝,並推進去兩個大石磙,砸得屍體腦漿四濺,血肉模糊。
之後,為了焚屍滅跡,日軍又強迫被掠來的婦女,抱來高粱箔(晾曬粉皮時用的工具)、柴草等,填進溝內,蓋在屍體上,潑上汽油點燃。
一時,火光沖天,從過午一直燒到半下午。整個溝內,焦黑一片,糊臭燻人,慘狀目不忍睹。
磚城村這次大劫難一共被殺84口人,燒房100餘間,其它東西損失無數。
村裡男女老少被屠殺殆盡,唯一倖存者韓金榜老人,雖僥倖活命,但也落下個終身殘疾。
時隔幾十年,老人當憶及此事,依舊泣不成聲,悲痛欲絕。
當慘案發生時,李小孩就在不遠處,聽著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他狂笑不止:“奶奶的,誰敢惹老子,這就是下場!”
後來八路軍到這一帶活動,得知了李小孩的惡行,決定除掉這個惡魔。
李小孩聽說後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讓人前去求情,表示要痛改前非,為抗日做貢獻。
當時抗日正處於艱苦階段,我黨為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就四分割槽辦事處主任邢宣理跟李小孩接洽。
誰知道李小孩根本就沒有誠心改過,用的是緩兵之計,一直以各種藉口拖延,繼續為日軍效力。
1943年4月,二十四集團軍總司令龐炳勳投降日寇,李小孩聽說大喜過望,因為自己的副官是龐的內弟。
於是李小孩得到龐炳勳賞識,榮升縱隊司令官。
1944年,日本侵略者在中國戰場陷於被動,成為秋後螞蚱,李小孩如坐針氈。
他再次扮演變色龍,讓人聯絡八路軍幹部邢宣理。
可是不知怎麼的,走漏了風聲,訊息被漢奸龐炳勳得知。
李小孩為了自保,翻臉不認人,把邢宣理同志抓了起來,裝在馬車裡送往新鄉,送到了日本人那裡邀功求賞。
李小孩踩著同胞的血,當上了偽四十軍師長。
1945年8月日寇投降後,龐炳勳搖身一變成為抗日救國英雄,四十軍被調往開封,李小孩也一同前往。
誰知道這一去,走上不歸路。
在這裡,李小孩遇到了一個冤家——王三祝。
王三祝也是滑縣人,是豫北一支較大土匪武裝的首領。
王三祝的父親王泰恭在滑縣當過聯保主任。1938年日軍佔領豫北後,打起"抗日"旗幟的王泰恭招兵買馬。
一山不容二虎,李小孩懷恨在心,借刀殺人,透露情報,讓八路軍1944年12月將王泰恭擊斃。
冤家路窄,這次遇到王三祝在劫難逃。
這時候的王三祝,已經跟國民黨鄭州綏靖公署主任劉峙拉上關係,並多次給劉峙寫信獻媚,表示願意充當進攻解放區的打手。
劉峙即以"綏靖公署"名義任命王三祝為豫北先遣縱隊上校縱隊長。
可以說,王三祝在劉峙面前說一不二。
得知李小孩在開封,王三祝找到在國民黨河南省主席劉茂恩,揭發李小孩當年殺了日本人,嫁禍浚縣百姓,釀成驚天血案的罪行。
如此一來,李小孩被押上刑場,驗明正身,一聲清脆的槍響之後,這個惡貫滿盈的傢伙命喪黃泉。
需要指出的是,李小孩死於派系鬥爭,是狗咬狗。
不過事實上也是為民除害,浚縣人民得知後拍手稱快。
事實上,王三祝也是個惡魔,他惡貫滿盈,對豫北日人民犯下滔天罪行。
平津戰役之後,四野第42軍南下途經安陽將在那裡為非作歹的王三祝殘部打散。
王三祝在其小老婆幫助下躲進地道。
在廣大群眾的積極協助下,我軍將隱藏的王三祝從地道中抓獲。
1949年5月25日,新鄉市軍管會在平原體育場召開公審匪首王三祝大會,三萬多群眾參加。
會後,王三祝被押赴刑場槍決。
李小孩和王三祝同為滑縣土匪,同樣幹盡壞事,最後殊途同歸,走上末路,實乃罪有應得。
參考史料——《滑縣老區革命故事集》“滑縣黑幫李小孩兒被槍斃始末 ”
《滑縣黑幫李榮卿被槍斃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