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3月24日,俞濟時急匆匆地給在溪口妙高臺別墅的蔣介石送來一封緊急電報,電報是南京衛戍總司令張耀明發來的,裡面寫道:97師師長王晏清渡江投向共軍。
蔣介石看了之後非常驚愕,雖然此前起義、投誠的國民黨部隊不少,但是97師的起義卻是蔣介石想不到,也難以接受的。這個師向來被蔣介石視為忠誠可靠,該師的軍官大都是軍校畢業,師長王晏清也是蔣介石、蔣經國父子視為可靠的將領。
蔣介石的“御林軍”97師
97師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首都警衛師”,首任師長由蔣介石的侍衛隊長石祖德兼任,這個師組建之初,是完全為蔣介石的安全服務的“御林軍”。
“首都警衛師”組建時,所轄的三個團都是現成的精銳部隊。第289團的前身是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警衛團,直接負責“委員長”蔣介石及其家人的安全保衛工作;第290團是蔣介石的嫡系,有“小委員長”之稱的陳誠在擔任第六戰區司令長官、軍政部長期間,為他的安全服務的警衛團;第291團的前身也不簡單,是顧祝同在第三戰區擔任司令長官時的警衛團。
該師的三個團,一個是蔣介石的警衛團,另外兩個是嫡系陳誠、顧祝同的警衛團,所以這支部隊組建後,蔣介石一直視為最可靠的部隊,不斷補充優質兵源。到了1948年初,這個師有官兵1.3萬人,建制完備,裝備是清一色的美械,官兵的待遇也優於國軍普通部隊,該師歷任師長,都是由蔣介石親自圈定,他還時常去部隊視察訓話,蔣經國體系的青年軍也從該師時常抽選軍官,對這支部隊,蔣氏父子都是極為看重的。
在解放戰爭初期,首都警衛師長期衛戍南京,蔣介石也捨不得把這支部隊派出去作戰。但是形勢不由人,隨著國軍在各大戰場的失敗,兵力捉襟見肘的蔣介石,不得不把心頭肉部隊“首都警衛師”和第102師等部隊合編為第45軍,“首都警衛師”改番號為第97師。
45軍組建後,防區是南京城及近郊,和南京的其他國軍,統歸南京衛戍總司令張耀明指揮。雖然番號變了,但是97師在蔣介石心目中的地位沒有變,還是“御林軍”性質的部隊。蔣介石在1949年1月21日宣佈下野後,在離開南京時,專門叫來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和張耀明來談話,叮囑兩人在他離開後要關照97師。
為何選擇王晏清當師長?
97師的師長王晏清,是蔣介石几番考慮,並經蔣經國的推薦才圈定的。
1948年6月,首都警衛師師長趙霞升任新編制的整編第45師(9月,國民黨軍重新規定序列和番號,改稱第45軍)師長。趙霞升官後,警衛師師長的職務就空缺了。這支精銳部隊的師長人選一直定不下來,國防部推薦了好幾個人選,蔣介石都不滿意,所以直到8月,警衛師的師長還是空缺,直到蔣經國推薦了王晏清。
1948年8月中旬的一天,蔣介石在官邸親自召見了時任97軍副軍長的王晏清,見面後蔣介石笑容可掬,寒暄幾句後,問道:“你有沒有當過師長?”
王晏清回答:“從副師長到副軍長,我沒有當過師長。”
蔣介石說:“你的履歷我看了,在十八軍、青年軍都任過職,很好,很好。”
談話很快結束了,對王晏清的履歷,蔣介石是滿意的,十八軍是陳誠的老部隊,而青年軍更是蔣經國的體系,在蔣介石看來,王晏清的履歷是相當可靠的。
1948年9月下旬,王晏清正式被任命為97師師長,同時晉升陸軍少將軍銜。
王晏清能當師長,固然是在召見時的表現及履歷得到蔣介石的認可,但關鍵還是蔣經國的推薦。那麼,蔣經國為何向蔣介石力薦王晏清呢?
一方面,王晏清是蔣經國青年軍體系的,從“土木系”出來後,王晏清先後擔任青年軍編練總監部少將參謀長、青年軍第208師副師長、第87軍副軍長,其中87軍也是由青年軍208師擴編的。王晏清是妥妥的青年軍體系的骨幹,加上當時也年輕(38歲),屬於蔣經國重點培養的人選。
另一方面,王晏清在國軍的高階軍官中屬於名聲比較好的,是少有的不蓄錢財,作風正派的。蔣經國向來對國民黨軍高階軍官的腐化墮落深惡痛絕,王晏清的為人處世讓他非常感慨,其實從蔣經國後來的用人也可以看出,他對清廉的人有特殊的偏愛。
王晏清在9月就任97師師長後,在第二年3月率部起義,這無疑給蔣介石、蔣經國父子來了一記悶棍,對兩人的打擊之大也是可想而知的。
王晏清的轉變
王晏清此前長期擔任副職,這次成為有“御林軍”之稱的97師少將師長,地位陡然上升,但是他依舊保持之前的作風,不攀附權貴,生活淡泊。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王晏清到南京任職後,和周圍的國民黨將領們相比,顯得是那麼的不合群,當時國民黨軍的潰敗之勢已經無法遏制,但在這種局面下,南京的高階軍官們卻大都醉生夢死,腐化墮落,對於王晏清這個“不合群”的同僚,國軍將領們也大都是不願意過多搭理,這一切都讓王晏清非常的苦悶。
南京地下黨組織在瞭解到王晏清的情況後,認為他是可以爭取的物件,於是派地下黨員陸平去策反王晏清及97師起義。
陸平在打入97師內部的地下黨的牽線下,結識了王晏清。幾次見面後,王晏清其實已經猜出來陸平的真實身份,但是卻表現出不介意的樣子。於是,在一次會面中,陸平開門見山地提出了希望王晏清能夠認清時局,率部起義。
王晏清明確地表示,他對共產黨和解放軍是有好感的,也認同政策和主張,但是他又表示,97師是精銳部隊,蔣介石、蔣經國父子能夠信任自己,讓自己當這個“御林軍”部隊的師長,如果率部起義,從情感上他會覺得愧對蔣氏父子對自己的知遇之恩。同時王晏清是南京陸軍大學第十五期的學生(前身是廣州黃埔軍校),也算是蔣介石的學生。
針對王晏清的思想顧慮,陸平對他:“蔣介石對你的所謂知遇之恩,只是表面上的個人之恩。現在天下的百姓都在受苦,你率部起義是大義,是為了為了大義而捨棄小義。”在陸平多次的勸導下,王晏清最終卸下了思想包袱,決定率部起義。
一波三折的起義
王晏清這個人為人正派,沒有小心思,說話大大咧咧,這種性格卻讓他的起義準備一波三折,他本人也險遭不測。
1949年1月底,王晏清在師部舉行的一次會議上,坦言:“現在雖有長江天險,也無必勝把握”。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很快,就有人將這番話秘報給了南京衛戍司令張耀明,這讓張耀明產生了警覺。
3月22日晚,沒有心機的王晏清幹了一件自我暴露的事情,他直接透過師部駐地的電話和陸平聯絡,在電話中王晏清不說暗語,直接就問道:“你們電臺的呼號是什麼?你們沒有告訴我,我怎麼與你們聯絡?”
接到王晏清電話的陸平是又氣又急,氣的是王晏清也太沒有警惕感了,急的是這種明語電話,肯定被保密局給監聽了。(事實確實如此,97時的師部電話就處在監聽中)
陸平心急如焚,他很清楚起義的事情恐怕已經洩露,而王晏清也會有危險。
不出陸平所料,打完電話沒有多久,得到報告的張耀明就派衛兵直接去97師師部將王晏清抓捕並關押。
幸運的是,王晏清很快就被釋放了。原來,97師是“御林軍“,師長王晏清又是蔣介石、蔣經國選定的,張耀明所能做的只是將有“通共”嫌疑的王晏清關押,但是卻無權處置,就在張耀明向湯恩伯請示,兩人商量是否向蔣介石彙報的時候,南京衛戍副總司令覃異之卻悄悄的將王晏清給放了。
覃異之當過青年軍第204師師長,和王晏清私交不錯,所以便故意將人放走。當張耀明質問覃異之時,覃異之振振有詞地說:“我看他沒有實據,叫他在家裡等候通知,隨傳隨到。何況他是總裁親自任命的,人也不像貪賂之徒。”張耀明聽了後,也無話可說,畢竟萬一真的抓錯人了,他也不好向溪口的蔣介石交待。
王晏清被覃異之釋放後,清楚必須提前發起起義了,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他決定以執行軍事任務為藉口把97師拉到江北後宣佈起義。3月23日晚,王晏清率師部直屬隊、289團、290團渡江前往江北,但是由於事起倉促,加上97師畢竟是蔣介石的“御林軍”,官兵思想大都比較頑固,所以在第二天天亮時,張耀明派空軍給97師的官兵散發傳單,懸賞緝拿王晏清,結果97師的大部官兵又返回了防區,最後王晏清帶著親信和師直屬部隊進入瞭解放區。
尾聲
王晏清的起義發起的過於提前,本來約定起義是在解放軍渡江時發起的。按照王晏清和陸平等人制定的計劃,在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後,97師讓開江防正面60裡,並出動一個團佔領下關,阻止這一區域的國民黨軍南撤;另一個團佔領機場,截斷空運;王晏清則親率師直屬部隊和一個團進入南京。
如果王晏清的計劃能夠得以實施,那麼起義的成果將要大得多。不過王晏清畢竟在97師僅當了幾個月的師長,沒有來得及培養多少親信部隊,他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王晏清渡江後,加入瞭解放軍,參與了之後的渡江戰役,建國後,他歷任南京軍事學院情報處副主任、軍事史料研究處副處長、南京市政協副主席、江蘇黃埔軍校同學會理事等職務。在1955年,解放軍軍首次授銜時,王晏清被授予大校軍銜。1992年12月12日,王晏清病逝,享年82歲。
在王晏清率部渡江的時候,還有一個插曲,蔣介石曾下令海軍攔截,當時在江岸的國民黨海防第二艦隊實際上已經發現了渡江部隊,但是在艦隊司令林遵的暗示下,艦隊並沒有進行攔截。(4月23日,海防第2艦隊在林遵的率領下,在南京笆斗山江面起義)
97師雖然被王晏清只帶走了少部分,但是對這支部隊蔣介石卻不再信任了,他接通湯恩伯的電話後,怒氣衝衝的說:“97師的防區怎麼辦?你馬上派部隊填補,再出問題你是要負責的。”
湯恩伯連忙讓在湯山的五百輛大卡車全部出動,3月25日一整天,南京城南到處都是拉滿士兵的卡車,換防持續到深夜。
蔣介石暴怒之下,下令將45軍軍長趙霞撤職查辦,南京衛戍副總司令陳沛兼任軍長。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後,45軍在解放軍的打擊下,很快覆滅。
王晏清起義拉走的隊伍並不多,但是影響卻是巨大的,連昔日的“首都警衛師”都不可靠了,蔣介石還能完全信任那支部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