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拳法大門派三百六,小門派賽牛毛,很難找個頭緒開始,只能說說自己的武藝研習經歷,僅供參考。
小時候學習拳擊,掌握了簡單最基本的拳法技能,雖然說是簡單,但是很有用。曾經與人群戰,對方人多,但是來的人多了,笨漢也多,不似高手能看自己的拳路,能看自己的預兆等等。一招練熟了,練得功力兇了,與一群人相鬥的時候重複用上個十幾遍也沒人看得穿。所以拳擊的技法,在習慣與人交戰的前提下,是非常好用的。
拳擊雖然是國外的格鬥術,也講松活。我看在國內,許多拳擊愛好者打沙包以拳重為榮,這可錯得大了。應該是要用腰胯將手臂送出去,撞擊在沙包上,不重,但是力量透得很深。而且象拳擊中的白狼拳、羚羊拳、袋鼠拳、蝴蝶步等,就格鬥技術而言,也是比較有意思的招式了。
之後是空手道,據說空手道的最高境界講究一擊必殺,但是在日本武道史上,有接近過這個境界的,卻沒有真正達到的,但是這個境界在中國的武術家中達到的有不少,我能數出差不多二十個。醫生曾經說過我能長一米八,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練習空手道中的金剛呼吸法太早了,把肌肉骨骼練實了,害我只長到了一米七多點兒,不過練習空手道,讓我從一個兒童,蛻變成為一個有些穩重的少年,當時每天除了熱身、練習品勢(套路)、基本招式、金剛呼吸法和實戰比賽,我還每天加打一千拳木樁。
再後來值得說的是摔跤還有現在修煉的武當功夫。
我曾經跟隨天津一位王姓的摔跤高手學習,記憶最深刻的是大冬天時,幾個人輪流穿褡褳(摔跤時特製的跤衣,用十來層棉布訂成),前一個汗津津的下了跤場,剛脫下來,後面一個就披著冷冰冰的褡褳接上。那一披上渾身就打冷戰,不摔都不行,凍得難受,非摔到熱了不可。冬天總是很寂寥的,大家一起練習的時候,感覺得到血液的沸騰。一個人練習的時候,最難的是要耐得住寂寞。
總記得《霸王別姬》裡說的:“人,要自各兒成全自各兒。”
摔跤在現代,已經變成了幾乎是最文明的格鬥比賽,我們在練習的時候,王老師會不停的在旁邊重複,說:“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其實這為蒙古和清皇朝打天下的鬥技,殺傷力自然不小,咸豐皇帝在位的時候,還曾經御賜一位摔跤手名號,很霸道,叫做“永不粘塵”,而幾十年前,還是那“穿上褡褳,摔死無論”的時代。
練習摔跤,有很多功法,現在練得最多的一個是蹲著走,練腿力,一個是擰千斤棒。
擰千斤棒是外家沉勁十分典型的練法,就是用一根比茶杯口略細一點的圓棍子,中間穿個孔,用根繩子穿過,再吊上幾塊磚頭,然後就擰棒子,把磚頭絞上來,再慢慢放下去。磚頭沒多少份量,但是絞上個幾回合,就知道何為“千斤”了,那一種累,不是意志堅定就可以堅持的,能絞多少圈,是功力決定的。
功力與力量不一樣,力量,搬石挑擔的死力,而功力則是長期對功夫的修煉而累積得來的特殊功勁。所以,武術界總說:“見過以小勝大的,沒見過以弱勝強的。”在武術中,只要是真正光明正大的交手,那就得看雙方的修行程度,沒有半點僥倖可言。
本事只一尺,多進一寸也難。
中國式摔跤的招數,界內人都說是“大絆子三十六,小絆子賽牛毛。”大致意思是說,經典的摔法式子有三十六,那麼根據各人的自身性格與經驗由這些經典摔法中引申出來的無數招式。
所以說,世界上沒有經典的功夫,每一門功夫產生後,那都是一個母體,只會成全出經典的人。功夫,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很公平的。
蒙古跤重力量,中國跤重跤感且講究功力。功力,磨出來的,跤感,要看各自的靈性。摔跤的時候,用手搶抓對手的衣領(摔跤中稱為大領),還有袖口(摔跤中稱小袖)與腰帶等,叫做搶把。抓到後就得憑各自的跤感與技術和功力將對方摔倒。
這東西,不光練身子,更練心機。這心機可以探求對手下一步的動作,以求得儘量借力打力,所以兩個人摔跤,功力相當的話,那麼心機深的那一個,往往氣定神閒,還沒把心機練好的那個人,往往氣喘吁吁。
說到借力打力,所有人都會想起一門拳法,這門拳法實在是太有名了,那就是太極拳。
太極分門別類的很多種,不少人問我練的拿一門太極,我總是斥到:“太極就是太極,什麼這門那門的。”
真正的太極,不是人們看到的陰陽魚,而是一個空空如也的圈,無邊無極,無始無終,陰陽魚的那叫陰陽圖。
太極無懈可擊的拳理,自道中來。《道德經》有云:“名可名,非常名。”一個事物只要被強行冠上一個名字,那麼這個事物就不再是永恆的了。
所謂的陳式太極,孫式太極等,這前面冠上的姓氏,只能代表創拳始祖的姓氏,而絕對不是代表子孫後代的姓氏!
太極,本不屬於任何人,沒有任何固定的理論。但是卻偏偏有人愛問各個太極流派的差別,可笑也。如果這姓氏前墜,是這各個流派的創拳祖師的口中出來的,那麼我想,他們在創出自己的風格後,一定有很多人日夜不停的問他們:“你這是哪一門拳?”不勝其煩之後,他們只好哈哈大笑道:“此乃孫(或陳或吳或馬……)式太極!”一句玩笑話,就晃點了急功近利的後人,他日我若有成,胡亂來一段,說不定也會被後人冠上個某某式的說法。
不走過十萬八千里路,真經到了手也讀不懂。學習太極,除了必須拋開那些汙染了太極的三毒與愚昧外,也得放開懷抱,接納各種好的武術。要知道,萬物也套不出太極圈,我們所有的見識,能組成一個太極,但是並不是我們盯著太極圖看,就能看出天下萬物的。
最後一個餅吃不飽,哪朝哪代的宗師,都不止是鑽在自己一門的拳眼兒裡。我的師父,他吃的最後一個餅是太極,成就出他現在這種傳說中才有的功夫。我曾經問師父,我什麼時候才能學習你的太極?師父說用不著學,讓我把形意練好,再練練八卦轉掌,太極就差不多自己出來了。在這期間紮根基的功夫,師父讓我把無極樁功、教門彈腿、劈掛掌、易筋經、洗髓經合練,把全身的勁道都改了,把身體變成了適合練內家拳的身體,才讓我開始練習形意,後來形意有點樣子了,也會偶爾讓我轉轉八卦,直到有一天,師父一招手,說:“看你這幾天有點按捺不住了,來,我跟你玩玩。”於是乎,我被師父隨手丟來甩去的打了一頓,師父告訴我,他用的是太極,很奇怪,之後我不斷回憶師父打我時侯的場面,手上一琢磨,就真的能用了。
功夫是錢,賺錢難,要學會花可容易了。
上面說得粗,沒仔細,要論太極,我自己是連武當太極十三式都沒學完,因為我老是記不住套路,後來我的太師父讓我除了站樁,就單練雲手一式,一練就是幾個月,後來雙手雖然沒有肌肉,與同輩人推手或者動手,手往上一擱,或打或化或較,都跟一根石柱一樣,讓對手莫之能御,難以撼動。現在回想起來,這技擊時的妙用,以及對許多事情相對的淡泊,也還多拜那幾個月所賜。
當拳法的功力在身體上的每一寸的肌膚,每一段血脈中開始生存並之後,人的心,也會隨之而改變,前面我說過,拳法在什麼樣的心態中成長,那麼拳法就會變成什麼樣,而拳法變成什麼樣,內心也就一定會變成什麼,甚至,相貌也有可能隨之改變。要知道,改了心,就是改了命數。
內家拳練的東西,一是腦子,二是筋絡,三是練氣(確切的說,該是“炁”,念qi),肌肉也會練到,但是前面三樣練好了後,肌肉會變得非常適宜於武術與格鬥,很柔軟,很鬆活。
練腦子最考師父的功夫,師父說:“來,玩玩吧”,那都是動真格兒的,如果老練推手,教了打法也用不成,那是腦子裡容易疲軟,臨陣對敵時有功力也難以重創對手。而麻煩的是師父能出手如風的打發徒弟的全力進攻,還要完全不傷徒弟,這功力至少要高出徒弟五成以上。
這些還是練腦子的初級。練武不需要殺心,也不能疲塌,臨陣時要的,是一種中庸的專注。心意六合拳中有“心毒”之說,就是指此而言。這種專注,是做任何事情都必須的,練習武術最容易擁有。做別的事情不專注,那做不好,也就是做不好而已,武術中不專注,傷痛則會紮紮實實的在自己身上立刻體現。
至於筋絡之談,歷來紛爭不休,有醫學專家揚言,根本沒有筋絡。那是西醫,西醫的知識來自解剖與化學實驗,都是死物,人或動物一死,血脈停流,筋絡隨之而散。我曾經親眼見師父點穴制人和點穴針灸為人治病,而我自己也在學習這門技藝時,被師父點得不能動彈,是痛得不敢動。
而至於練習筋絡的功夫,首要是將渾身筋肉拉伸松活,再然後利用血脈的流動,打通各條筋脈,在我們的武術中,是先站些日子樁,將氣血養足,然後用我們流派通筋絡的密法(雙手握拳,中指所點住的地方就是勞宮穴,用中指堵住勞宮穴,然後兩腳平行,比肩略窄,蹲下,在氣血充沛的和功力有一定累積的情況下,四十分鐘可以練通督脈,一小時一刻開到任脈),打通周身筋絡,這個練法十分痛苦。
以上這個簡單介紹只是鍛鍊筋絡方法的很小一部分,其他的還有很多很多。
而任督二脈練通,最多也只能算一個還不到中等功力的人,並非象電視上說的那樣,任督一通天下無敵。
伸筋拔骨一關,是我的師父幫我完成的。別人要伸筋拔骨,少說也要得個一年半載,我是有一段時間,每天跟師父交手,師父或擒或拿或打,不知不覺將我身體緊張的部位給打松,把我死硬的筋骨給拉開,痛是痛,但是這也是做弟子的好處。
身體鬆下來了,功力足了,思想可以專注後,格鬥就變成了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
我的師父從來不手把手的教我打法,但是他總說:“恩,有個東西,憑你現在的功夫還使不了,但是可以給你看看。”然後用一招我從沒見過的東西把我打敗,之後,我繼續練功的日子,往往會回想起這招式的神髓和勁路,功夫一到,這些我曾經沒辦法運用的招式,會自然的跑到我身上。
我們從來不會說這招式那招式,太極本身就是無心施為的,也就是說,平時我是沒什麼應敵招式,但是對方只要一動手,我們馬上就會有了辦法。
再就是“功大不講理”,功夫練得大了深了,與人相鬥,就會象一個大人在跟小孩玩似的,小孩無論再兇猛,始終被大人輕而易舉的擊敗,這種方式對我來說,還要有得幾年的練習。
文章中,對拳法有些介紹則可。武術若不當面教,文章再精細,都是寫不出來的。傳承也有陰陽,陽是文字介紹,陰是口傳心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