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當王繼才閉上雙眼的時候,過去32年的人生,如走馬燈般在他的腦海中閃回。
開山島,兩個足球場大的面積,長期海風呼嘯,島上的環境極其惡劣,只有少數幾種植物可以存活。它被定為一類民兵哨所,是連雲港海防的前哨陣地。
1939年,日軍從灌河口登陸,首先佔領的就是開山島,足見其戰略意義。
在1985年,開山島就設立了民兵哨所,可是條件艱苦,島上沒電、沒淡水,並有老鼠和毒蛇出沒,日常生活補給都要靠船運輸,若是遇到惡劣天氣,船隻都沒法出行。
在王繼才之前,已經有數名民兵放棄。但他說:守島就是守國!
一、出發
1986年,年僅26歲的王繼才做出了他人生最重要、最無悔的選擇——接受守護開山島的任務,這一去就是32年。
對於常人來講,即使在島上生活一兩天,也是極難忍受的。當時在島上堅持最久的民兵也就只有13天,最終放棄跟著船回到陸地。
當時,王繼才是江蘇省連雲港市灌雲縣蘆河民兵營長,妻子王仕花是小學教師,兩個人結婚才3年,大女兒王蘇剛滿2歲。
王繼才接到任務後,怕妻子擔心,只說自己去執行一個任務,幾天後就回來,也沒帶太多的行李和食物。
誰知剛一上島,寒冷的海風就吹涼了他的心,島上只有空蕩蕩幾排舊營房,沒有電,沒有淡水,空氣大潮在周邊呼嘯,聲音甚是怪異。
那晚,王繼才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好像自己處在鬼差修羅之所,不論如何睏倦,就是睡不著,只能保持很淺的睡眠。
次日一早,王繼才被暴雨驚醒,一開門看見水位上漲,滿地都是蛇、鼠和蛤蟆。
這一幕徹底把王繼才嚇傻了,趕緊關上門跑回屋內,生怕老鼠和蛇跑進來。直到4天后,烈陽暴曬,蛇鼠都退了下去,王繼才吃完了最後一點乾糧才出來。
他眼裡流著淚水,站在一塊礁石上眺望著家的方向。此時的他熱切地想念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這一刻,他的內心一定有了動搖,是堅定的責任感讓他沒有放棄。
過了一段時間,王繼才坐“水牢”的事傳遍了當地,而王仕花是最後一個知道丈夫去守島的,內心充滿痛苦。她能預想到丈夫面臨的是如何的苦難。
王繼才離開家48天后,王仕花在幾位同志的陪同下登上了開山島。看著惡劣的環境,海水不斷拍打著岸邊,大風席捲著那一排排舊屋子,王仕花頓時愣住了,一股說不出的情感湧上心頭。
王繼才沒等船停穩,直接跳了上去,十分急切,說:“你怎麼來了!”王仕花此時還沒回過神來,眼前的這個男人滿身臭味,蓬頭垢面,滿臉鬍子,如同野人一般。
王仕花這才意識到這就是丈夫王繼才,僅僅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就已經瘦了不少,面容敲碎,不用說就知道他經受了她難以想象的煎熬。
她說:“咱們回家吧,你在這裡也太苦了!”
然而,王繼才聽了妻子的話,卻默不作聲,過了一會才回答:“仕花,聽我的,你先回去,照顧好家裡,開山島很重要,我不守,誰來守?”
沒有一定的思想覺悟,絕對是說不出這句話的。王仕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跟著漁船開向岸邊,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看著妻子遠去的背影,王繼才心裡是說不出的痛苦,淚水掉進汪洋大海。
誰知,過了20多天,王仕花居然瞞著丈夫,帶著各種行李來到了開山島。看著呆若木雞的丈夫,這個女人堅強地說:“你在哪裡,家就在哪裡,我辭職了,女兒交給婆婆,我跟你一起在開山島做野人!”
面對王繼才的譴責,王仕花硬氣地說:“你來守島都沒跟我商量,我辭職,為啥要和你商量?”
看著妻子,一向硬氣的王繼才頓時哭了起來,他的心裡又喜又悲,一想到妻子要跟他一起受苦,恨不得一頭扎進海水裡。
王仕花安慰道:“這些日子,你受苦了,以後我陪著你,咱們一起守,守著這個家。”
二、責任
此後,王繼才與妻子王仕花一起生活在島上,每年的工資只有3700塊。這些錢每一份都要精打細算,掰開花,除了他們夫婦,老人孩子也要靠這筆開銷。
荒島上沒有來客,夫婦二人索性就不買衣服,一件舊衣服反覆縫補。只要能保持基本的生活需求,王繼才夫婦就已經很滿足了。
夫妻倆在島上生活,每天5點就要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升國旗,巡邏,並且把每天發生的事都記錄下來。
這種責任感充斥著夫妻兩人的心,王繼才告訴王仕花,要讓升國旗來開啟每一天,國旗在海風中飄蕩,開山島才有了顏色,一切都有了意義。
島上的生活不僅乏味,而且危險。一次,夫妻倆沿海邊巡邏,一個大浪打過來,王繼才直接被捲了進去,無聲無息。王仕花心想,這下完了,老王命沒了。又一個浪頭過來,王仕花看見渾身溼透的老王,正從岩石往上爬,便趕緊跑過去,把他拽上來。
從那以後,他們出去巡邏,就用一根揹包繩拴在兩人腰間,相互照應。這些年來,這根揹包繩把王繼才和王仕花緊緊拴在了一起,也把他們和開山島緊緊拴在了一起。
王仕花說,自己起初想過放棄,是丈夫的信念影響著她。
而王繼才的信念,來自於他的父親和舅舅。王繼才的父親王金華曾參加過淮海戰役的保障工作,有一顆樸實的愛國心。他教育王繼才:“你守一天島,就要升一天旗,無論颳風下雨,就是下刀子,下子彈,你也要升旗!”
升國旗,巡邏,看儀器,做早飯,抬水泥維修壞的地方,種樹,澆水,種豆角辣椒,到太陽落山的時候降旗,夫妻倆每天都在這樣的迴圈之中。
在島上,很多植物無法生存,王繼才夫婦嘗試過種樹,最後只有一種叫苦楝樹的可以栽種,還有零星的幾棵無花果樹。在2008年8月8日的這天,他們在樹幹上刻下:“熱烈慶祝北京奧運會勝利召開!”
當被人問到他們是如何得知奧運會的資訊時,王仕花說,島上沒有電,我們只能靠收音機瞭解外面的世界。北京奧運會開幕儀式的日子,我和老王在收音機中聽了開幕式的升旗儀式。我們可以想象,在鳥巢上空飄揚的五星紅旗一定很美。
原來,在守島的前20年裡,夫妻倆已經聽壞了20臺收音機。
這期間,王繼才在島上最兇險的一次經歷是為妻子接生。1987年,王仕花懷了兒子王志國。當時,王繼才本來打算把將要臨盆的妻子送上岸,可是那些日子天天颳大風,海水猛漲,根本沒人敢頂著9級海浪到島上接人。
這相當於把王繼才架在火上烤,情急之下,他才用步機給政委打了電話,最終在其指導下,一步步完成接生。等到孩子“哇”的一聲大哭之後,王繼才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兒子志國的到來,讓夫妻倆的日子不再那麼寂寞。王繼才託人或者自己回陸地的機會,一點點把泥土運到島上,種了很多樹,為孩子建造了一個“世外桃源”。
到了志國8歲的時候,王仕花對丈夫說:“孩子要讀書了,我們全家人一起下島吧。”
這次王繼才心動了,自己無所謂,但是不能讓兒子也一直帶著這裡,他要念書學習。於是王繼才就去找到王政委,這才得知他已經患病住院很長時間了,政委拉著他的手說:“小王,你乾得很好,我走了也放心了。”
聽了這話,王繼才不忍再說下去,打消了下島的念頭,不久後政委就離世了。
除此之外,王繼才還承受許多其他的傷痛,如親人離世而不能下島的遺憾和痛苦;
曾面對犯罪分子的重金誘惑而無動於衷,並因此遭受毒打;
曾多次發現、制止犯罪行為;
他感受著捍衛開山島成功後的欣慰,也感受著執行任務,堅守海島的成就和滿足感。
三、離別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可這樣單調乏味的生活方式。有些人,到最後也不會朝外面的世界看一眼。
很多人勸王繼才一家儘快放棄,並冷言冷語,如“又不是你家,又修又補得”“人家有房有車,你有什麼”“做這些有什麼意義”。
有次姐姐曾勸王繼才去上海打工,一年能掙不少錢,被他直接拒絕。
這些人小看了王繼才的覺悟和責任,在他的字典裡,要維護穩定,就是要奉獻出自己的人生。
島上長期的生活,一直在損耗夫妻兩人的身體,王繼才患上了溼疹和風溼病。王仕花得了股骨頭壞死。
在2018年7月27日,夫妻兩已經在島上生活了32年,這天王仕花下島去治療疾病,沒想到當天夜裡,王繼才在巡邏的時候就突發心臟病,經搶救無效去世,享年58歲。
聽到丈夫去世的訊息,王仕花悲慟,恨不得馬上到丈夫的身邊陪著他。在8月6日這天,也就是王繼才走後的第十天,王仕花親筆書寫了一份“繼續守島申請”交給了領導。
她要代替丈夫,一直守護開山島。
也是在這一年,王繼才的事蹟產生了巨大的社會影響,有500人主動報名參與守島,一年一匹,15天一輪換,每次由3名民兵駐島。
就這樣過了三年,開山島的生活條件也得到了巨大的改善。民兵們可以喝到淡化後的海水,也能光能發電,不用過於依靠漁船運輸生存資源。
有的前來應招的人說:沒有上過島,沒有體驗過那樣的生活,可能不是太瞭解。真正來到這裡,才知新聞裡說的太簡單。即使島上有了水、電、通訊,但孤獨仍然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折磨。
王繼才說過:“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英雄,但是每個人都應該安於工作,並把工作做好。”
因此,我們要學習王繼才的事蹟,學習他32年如一日,學習他愛國奉獻、不怕艱苦的精神。學習他在困難面前不低頭,在邪惡勢力面前更表現出的凜然正氣。
參考文獻
俞佳鋮《32年,她跟著丈夫做野人》
陳秋圓《王繼才:守島就是守國》
孔祥鑫《一次“特殊”採訪經歷的“特別收穫”——記王繼才同志堅守開山刀先進事蹟首次報道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