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無疑是人類中的一個大情種,他對世間女子的愛獨步古今,借寶玉之口,抒發自我感情。
他說,女兒兩個字是極尊貴的,要用香茶嗽口才能說的;
他還說,女兒是天地之鐘靈毓秀,是水做的骨肉,看到了就心眼清爽。
這類語言徹底顛覆了男尊女卑的中國傳統意識,成了評點女子的經典言語。
一個作家,雖然也有話語權,但受著太大的侷限,也就只能在自己的作品愛恨情仇揚眉吐氣。
其實,真正將女子提高社會地位的,還是權利,比如婦女能頂半邊天,修正憲法,改寫女子從一而終的枷鎖,戀愛自由、離婚再嫁等。
權利永遠都是改寫凡人命運的鐵筆。
不過話說回來,曹雪芹受的是封建傳統教育,能在心靈深處放下大男子主義的顏面,乾坤倒轉,褒女貶男,這種思想觀念實屬難得。
但他也有自己最討厭的女人。
歷史知道,曹雪芹沒有享受金榜題名的榮寵,他是個落第的才子,是女媧煉就的五彩石,卻沒有被用來補天,遺棄在青埂峰下。
無才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呀。但《石頭記》問世,石兄一點兒也不冤枉,倒像是老天特意安排的,是造物的最寵。
作品中的人物來自生活,更來自作者內心的情感需要,曹雪芹是“五彩石”,是寶玉,也是寶玉,彼此兩寶玉,以石頭的幻相入世。
寶玉討厭讀子經史論,只愛觀花賞柳;寶玉討厭別人勸他遠紅顏而務正經,以求得個終身之所安身立命。對這些醒世恆言他統統當成耳旁風。富貴令人任性,歷來如此。
古時候把中了狀元說成是蟾中折桂。
《紅樓夢》中有一戶姓夏的人家,家裡經營的好桂花,且是進貢之物。
看來,夏家的桂花非比尋常,是要為皇宮錦上添花,身價自然不菲。
花亦如人,那些讀書中榜計程車子命運不也這樣嗎?
話說夏家有一個女孩兒,相貌也秀致,舉止亦端雅。
更重要的是,她是家裡唯一的孩子,其嬌貴受寵就可想而知了,直是比金子還寶貝,取名金桂。
曹雪芹對大戶人家的子弟就沒給個好臉兒,哪怕是教子有方的賈府,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眼瞅著讓他們把好好的門戶敗將下去。
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偏又早死了男主,千畝肥田一棵苗,這棵苗左右無人管理,還不長歪了去?
薛蟠是惡少中的代表,沒籠頭的野馬,紈絝性情,霸王戾氣,都佔全了。
但世上事就是一物降一物,比他更壞的人來了。
這也是理當應有的報應,非如此不能昭天理。
本來已經開始有點正形的薛蟠,外出做生意歸來的途中,不期然遇到夏家女兒金桂,一眼就看上了,一定要娶回家。
好,本意要抱得美人歸,豈料是引狼入室。新媳婦進了家門,就施展手腳,鬧得閤家上下人仰馬翻,連累得親戚都不得安生。
女人撒潑刁鑽不懂孝慈,且還不是大罪過,如果不守婦道勾搭夫外男人,那可就令人切齒萬不可恕了。
金桂的無禮間接導致了薛蟠殺人入牢,她又難耐空房,在家屢次誘惑小叔子,在外和幹兄弟搞曖昧。最後她因嫉生恨,要毒害別人,卻自食其果橫地暴死。
整部煌煌鉅著,繁華溫柔鄉里,夢幻大觀園中,那麼多的女孩兒,粉光脂豔受寶玉護惜,唯有金桂被賦予花柳之姿而具蛇蠍心腸,落得個讓人拍人稱快的下場。
曹雪芹與夏金桂,沒有絲毫的男女私情。
他塑造這個人物,有著生命深處吶喊和命運深切的抗掙。
他痛恨科舉,恨得拿一個惡毒的小女人來相比喻。
千年封建王朝,不是以女為卑嗎?可科舉制度連小女子都不如,甚至是天人共憤的惡婦。
曹雪芹的文筆,夠狠,非常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