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仁斌)
瀋陽城南,一座遠離喧囂的院落裡,綠植蔓生。
畫室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油畫作品。61歲的魯迅美術學院教授王希奇在工作之餘,透過電腦和手機關注著日本的疫情,同時也關注著自己那幅魂牽夢縈的畫作《一九四六》在日本展出的情況。
“剛接到日本方面通知,11月份要在日本高知縣美術館繼續展出。他們正在準備相關材料。”王希奇說。
《一九四六》是王希奇創作五載,凝聚大量心血繪製的一幅大型歷史題材油畫,講述的是“葫蘆島大遣返”的歷史事件。這件長20米高3米的油畫從2017年開始在東京、仙台、舞鶴等地舉辦畫展,觀者雲集。
“九一八事變是日本侵華戰爭的開端,‘葫蘆島大遣返’則見證了侵略者的結局,歷史像一個完整的輪迴。”王希奇說。
中國老百姓以德報怨
在葫蘆島市龍港區望海寺街道西山上,立有一塊大遣返紀念碑,正面寫有“日本僑俘遣返之地”八個藍色大字。大字上方刻有遣返日本僑民和戰俘的人數:“1051047人”,以及遣返時間:“1946—1948”。1946年5月至1948年9月,中國將滯留在東北的日本僑俘遣返回國,其中,有超過105萬名日本僑俘被集中遣送至葫蘆島,從這裡陸續登船返鄉。
葫蘆島作為遣返地,當時有大量日本僑俘在這裡聚集、等待遣返船隻到來。當地中國百姓以德報怨,百萬日本僑俘受到無私的照顧:很多身患重病的日本僑俘在這裡得到及時的醫治;善良的中國人給日本僑俘中的老人小孩騰出熱炕、端水送飯……許多日本僑俘回國後回憶起這段經歷,稱葫蘆島是他們的“再生之地”。
“九一八事變是日本帝國主義企圖以武力征服東北、佔領中國的開端,世人看到了日本侵略者的殘暴;‘葫蘆島大遣返’,則讓人們看到了侵略者的結局和中國人的善良大度。”中國近現代史史料學學會副會長張愷新說。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戰敗投降後,居住在東北各地的日本移民四處潰逃,歸國無望,只能在難民收容所裡苦熬歲月。據統計,到1946年5月“葫蘆島大遣返”前夕,東北全境除先期回國和死亡者外,共有日本僑俘145萬人。
1945年10月,中美雙方根據《波茨坦公告》精神,在上海召開會議,就遣返日本僑俘問題進行磋商,原則上確定將滯留在各戰區的所有日本僑俘一律有組織地遣返回日本。
中國為日本僑俘大遣返提供了極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支援,僅呼叫的火車車皮就達到13441節,美軍集中日本海輪、第六艦隊運輸艦120餘艘,駛抵葫蘆島接運日本僑俘,每船運送1000-2000人,共出動800餘航次。
“悲劇決不能再重演”
王希奇是遼寧錦州人,從小他就常聽父輩們講起“葫蘆島大遣返”的歷史。前些年,他在網路上查閱大遣返的相關資料,一張照片擊中了他的內心。
“迷茫、無助的一個小男孩,懷裡抱著一個骨灰盒。當時看完特別揪心,內心也很矛盾:我該同情這個孩子嗎?他是日本侵略者的後代。我不該同情他嗎?他還只是個孩子……”
帶著複雜而矛盾的心理,王希奇多次飛往日本尋訪當年“葫蘆島大遣返”親歷者。在充分了解史實的基礎上,繪製了這幅巨幅油畫。
畫作問世後,引起中日社會各界關注。應日本學校法人城西大學邀請,2017年9月28日至10月5日,《一九四六》在日本東京美術俱樂部展出,引發強烈反響。眾多遣返親歷者和他們的後人、民眾和藝術界的人士前來觀展。
日本京都府立大學原校長井口和起在為王希奇的畫展所寫的序言中寫道:“他們(僑俘)對自己被國家政策玩弄於股掌之間感到自責和絕望,同時也對受到善良中國百姓的救助抱有深深的感激之情……這樣的悲劇決不能再重演。”
每年都有眾多日本僑民和他們的後代回到葫蘆島,反思戰爭、銘記歷史。
日本作家國弘威雄被遣返時15歲,前些年他變賣家產,籌資重返葫蘆島拍攝紀錄片《葫蘆島大遣返》。穗刈甲子男年輕時曾在日本關東軍當過兵,從葫蘆島遣返回國後擔任過鬆本市日中友好協會會長,積極投身日中友好活動,多次組織民間團體到中國訪問。他在葫蘆島捐資栽種象徵中日友好的友誼樹,並修建了紀念碑。
2015年5月6日,82歲老人馬金州在葫蘆島港日本僑俘遣返之地給人們講述當時遣返的情況。新華社記者 楊青 攝
來源:參考訊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