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序傳》說:益而不已必決,故受之以《夬》。《夬》者,決也。益卦,巽象入,震象往,往入之象,進財之象。夬卦,上兌為缺,下乾象滿。自古取財如水,當水不斷積累,最終有決堤,潰壩的一天。所以人做事不能總是積累而不付出,當事物發展到極致的時候就會往反方向發展。前面介紹過益上巽為覆水之象,下震象接水的器皿。器皿滿了之後水就會從器皿之中溢位去。所以益卦之後為夬卦,所以人當自省,對財富的追求要適可而止,損益平衡方可長久。象貔貅一樣,只進不出,終將會給自身帶來災難。自古至今,這種案例不勝列舉。不用想著高牆大院,家丁護衛就能守一世的富貴。早幾千年的董卓就琢磨過這個事情,蓋過一個郿塢,把自己珍愛的財寶女人都藏進去,最後還不是身死族滅被人點了天燈。歷朝歷代德行不足卻富甲天下,權傾一時者皆難逃此運數。所以《道德經》說:“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可惜人性如此,幾千年過去了為富不仁者比比皆是,也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問題,所以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哪裡能躲得過的呢?
《雜卦傳》說:《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夬就是決斷的意思,上兌為缺,下乾為滿,陽氣升,陰氣降,陽為剛,陰為柔,以剛決柔,以陽退陰之象。乾為君子,兌象小人,陽爻象生,陰爻象死,所以說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
夬卦六爻全變產生的卦象為山地剝。
《夬》:揚於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揚:飛舉也。《說文》。】變卦上艮為鳥,下坤為地,有鳥落的取象。本卦兌為水,下乾象實,有水面逐漸升高之象。三五成像澤山鹹,艮象取,兌象雨,灑水之象,所以說揚,互乾為王,變坤為方,為容,所以說揚於王庭。剝為大艮之象,艮象室,乾為人,坤為容,上艮為牆,所以取坤為庭院。【庭:宮中也。下文曰中庭。則此當曰中宮。《說文》】。乾象孚,兌象號,所以說孚號。乾為有,乾變坤為死喪。兌象折,艮象身,折身之象,所以說有厲。兌象言,為告,變艮為自,下坤為邑,所以說告自邑。兌象利,變艮為止,所以說不利。乾象武,上兌為兵器,所以為戎。【戎:兵者,械也。《月令》:乃敎(教)于田獵,以習五戎】。【即:食也。《說文》】兌象口,下乾為人,變卦艮為守,乾象實,坤象虛,人強我弱,坤象有憂,體弱將死之象,所以說不利即戎。乾為君子,為道,陽長息陰,所以說利有攸往。
《彖》曰:“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說,決而和。“揚於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
夬,上兌為缺,下乾為滿,滿而缺所以為決。乾陽為剛,坤陰為柔,夬為三月卦,乾為四月卦,陽氣即將升至上爻,所以說剛決柔也。乾性健,兌性說,內部強健有力,外部溫和柔軟,所以說健而說。變卦上艮為堅,下坤為亂,有止亂之象,所以說決而和,即所謂君子之德,該柔和的時候柔和,該堅定的時候堅定。夬卦上爻為陰爻,下見五個陽爻,所以說柔乘五剛也。乾象人,上兌為折毀,為危。兌變艮為光,下坤為眾,所以說其危乃光也。變卦剝,下坤為邑,為所,上艮為光,為尚。剝有窮盡之意,所以說所尚乃窮也。有在危難之時終止亂象的取象。兌象高,乾象滿,變艮象止,下坤為無。所以說所尚乃窮也。即貪得無厭終遭其禍,此路不通之象。乾為剛,上兌為反巽為長,兌變艮,為始終之象,所以說剛長乃終也,即提醒人,陽氣至頂之後,陰氣又會從下方侵襲消陽。
《象》曰:澤上於天,夬。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
本卦夬,兌為澤,下乾為天,所以說澤上於天。兌象雨,乾象天,雨水自天而降的取象。乾為人,兌象悅,人悅的取象。剝卦上艮為反震,震為施,坤為物,象谷,為祿,下坤為眾,為下,所以說君子以施祿及下。艮象居,坤容為德,坤為貪,所以說居德則忌。無小人,不成君子。反過來也是一樣,自持有功,德高在上,傲慢待人,那就是小人行徑了。《老子》曰:“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此之謂也。
夬卦初爻動產生的卦象為夬之大過。
夬卦初九爻辭〖壯於前趾,往不勝,為咎。〗
【壯,大也。《說文》壯,健也。《廣雅》】乾性健,乾為武,震象正,震為怒,所以為乾震均有壯的取象。乾變巽,巽伏震為足,乾象行,巽為反覆,足伏巽下,所以有出足又退回的取象,震為先,所以為前,上巽伏艮,艮為趾,兌象折毀,艮伏兌下,所以說壯於前趾,就是講腳趾受傷。震為往變巽為退返,所以說往不勝。乾為行,震為往,有為之象。變卦大過,大過為大坎之象。坎象失,為死喪之上,所以說往不勝,為咎。
按卦象來看,上兌為欲,下乾為行,變卦上兌為折,下巽為伏,有欲行卻止之象。兌象折,乾象人,兌象缺,下巽為利,無利之行,不宜前往。
三五成像天風姤,乾為健,為武,巽象利,以武取利之象。上兌象缺,變兌為義,不義之戰不可為之象。
初爻有,上見澤天夬,兌象欲,乾象武,欲武之象。上爻無,下五爻互乾為天,不行之象,無仁之象。變卦上爻為無,下見天風姤,無行順之象。下爻為無,上見澤天夬,無決之象,反覆之象,處事猶豫之象。
《象》曰:不勝而往,咎也。
乾為武,乾變巽為反覆,為敗退之象,夬變大過,大過為敗北之象,所以說不勝而往,咎也。筆者以為是指人恃強凌弱,終成其敗。
夬卦二爻動形成的卦象為夬之革。
夬卦九二爻辭〖惕號,莫夜有戎,勿恤。〗
三五成像天火同人,乾變離,離象心,乾象惕。【惕:敬也。從心、易聲。《說文》】乾變離,乾為武,離象戰,所以有警惕戰爭來臨的取象。【號,呼也。《爾雅》】夬卦上兌為口,下乾為大,所以取夬為號。變卦上兌為月,互巽為伏,二至五爻大坎之象,坎象夜,坎在離上,所以取無月之夜為莫夜,互離象徵戰。本卦上兌為西,下乾為武,為有,西方武者所以取象為戎,因此說莫夜有戎。坎為血,為憂,為恤,所以說勿恤。【恤,憂也。《說文》】變卦上見大坎下見離火,離氣上升,坎水下沉,兌象西,乾象武,西戎來犯之象。互巽為為伏,互離為甲兵,為守衛。巽象入,離象目,入見之象,預警於前,有備得敵,敵襲無功,所以說勿恤。
《象》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
乾變離,離象正,為中,變卦二至上上爻大坎為通,九二坎爻變離爻,失位變得位,所以說得中道也。以卦象來看有人處極盛之時,當心存憂懼之心,水滿則溢,物滿則傾。得勢之時謹慎自處,方為中正之道。所謂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即是。
夬卦三爻動形成的卦象為夬之革。
夬卦九三爻辭〖壯於頄,有兇。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慍無咎。〗
【頄:面顴也。《玉篇》頰閒之骨。《廣韻》】乾象行,兌象折損。乾象首,兌象缺,所以有前行頭面受傷之象,因此說壯於頄。乾象健,巽象病。乾為有,巽為隕落,所以說有兇。乾象君子,兌象決,兌卦上下皆為兌象,所以說君子夬夬。乾為孤,為寡,乾象行,所以說獨行。變卦兌為澤,初至五爻正反兌之象,正反兌有言語相向的取象,互離為目,為居,所以為遇,上兌為雨,互巽為若,【若:擇菜也。《說文》又杜若,香草。《玉篇》】兌象雨,巽為覆水,三至上爻大坎之象,大坎象水,互離為形,下兌為水。乾變兌,乾象衣,兌象雨,所以有雨水打溼上衣的取象,因此說若濡。【慍,怒也。《說文》】乾為有變離為心,乾象思,離象火,心中有火所以為慍。此外,革卦,三至上爻大坎之象,坎為失,下兌為為悅,所以為不悅之象。九三為艮爻,艮為執,艮變兌,止言之象。本卦變卦三見兌口,乾象孤獨,一人為仁,不免顏面受損,有小人得勢,巧言令色,眾口鑠金之象。君子以默代言,獨行不懼,以正其德。《道德經》說: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如此而已。
《象》曰:“君子夬夬”,終無咎也。
兌象言,伏艮為時,言語待時而明,三至上爻大坎,大坎為暗,互離為明,一時不明,日久有見,所以說終無咎也。
按闢闔取象,本卦有乾分兌之象,乾為寡,兌為言,言語相爭之象,變卦兌為澤,為巽分兌之象,為敗言之象,離分兌,為以正分言之象。所以不爭一時之氣,事體終有大明之時,顏面受損,一笑了之即可。
《新唐書·婁師德傳》:“其弟守代州,辭之官,教之耐事。弟曰:‘有人唾面,潔之乃已。’師德曰:‘未也,潔之,是違其怒,正使自幹耳。’” 婁師德可謂深得此道者。君子於小人相爭,言語之上並無勝算,勝且不武,鬥則有虧,何須爭辯呢?
夬卦四爻動形成的卦象為夬之需。
夬卦九四爻辭〖臀無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
本卦夬,以綜像取上兌為臀,兌伏艮為膚,所以說臀無膚。變卦需,下乾為行,互兌為缺,互離為目,為居,上坎為陷,為且。【且:語辝也。薦也。《說文》又同趄。行不進也。】取坎象,不平為且,所以說其行次且。兌變坎,兌象羊,坎為失,兌為反巽為牽,巽象悔,兌為巽反,為悅,所以說牽羊悔亡。坎象耳,兌為言,言入耳,離象孚,為信,坎居離上,因此說聞言不信。此外,本卦上兌象言,下乾為有,有言之象,變卦上坎為失,下乾為實,失行,所以有有言不信的取象。
《象》曰:“其行次且”,位不當也。“聞言不信”,聰不明也。
九四陽爻失位,上下為阻,所以說位不當也。夬變需,坎象耳,為智,為聰,兌變坎,澤水困,兌象月,坎象暗,不明之象。變卦需,上坎為失,互離為日,坎在離上,所以說聰不明也。
按一爻和五爻象觀察,初爻有,上見澤天夬,有決之象。上爻無,下見乾為天,無行之象。變卦上爻無,下見火天大有,無見行之象,下爻有上見水澤節,有止之象。
按闢闔象觀察,本卦乾分兌,天澤履,有行折之象,變卦離分兌為睽,有反覆觀察之象,兌分兌,兌為澤,有隻說不做之象。所以這一爻的卦象總體來看是講一個人多疑不決,有志無行終難有所作為,以歷史上來看,三國時期的袁紹就是這種人物。《三國志》曹操對袁紹的評價為:“吾知紹之為人,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足以為吾奉也。”就是想的過多,聽誰的都覺得有道理,但是該行動的時候又瞻前顧後,最終難以做出決定。事情有好就有壞,有利就有弊,不存在什麼萬全之策。盡人事,聽天命就可以了。
夬卦五爻動形成的卦象為夬之大壯。
夬卦九五爻辭〖莧陸夬夬,中行無咎。〗
莧陸即商陸,一種有毒的草,其根像人參,有劇毒。兌變震,震象草,為莧陸,兌象折毀,所以說莧陸夬夬。本卦上兌為欲,下乾為行,變卦上震為往,下乾為行。兌象缺,兌主情,主人的慾望,人的行為是受情緒的影響而做出確定的,此外特點在於人關注的往往是自己缺少和沒有的部分。所以聚焦於缺少的那部分去做事,就是所謂的困於慾望。兌變震,兌象欲,震象生,下乾為人,所以有人的慾望不斷產生之象。莧陸果實可以食用,而根莖有毒,所以給人的啟發在於人的慾望應該適可而止。如果人一點慾望都沒有了,那也就沒必要活著了。但是如果慾望如果過度的話,又會因為因此亡命。所以筆者以為中行無咎,就是讓人有所辨別,是否自己的行為適中得當。兌伏艮,艮象根,所以兌有損身之象。乾象果實,所以有中正之象。因此卦象說莧陸夬夬,中行無咎。即任何事物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人是需要加以辨別的,而不是一概的接受或者反對,正如對待莧陸的態度,全丟了,可用的果實也失去了。但是全取來食用,人又會因此而中毒死亡。所以做事需要適中,適當,即儒家所說的中庸之道,以中為用。《中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象》曰:“中行無咎”,中未光也。
兌變震,兌象欲,震象怒,兌為闇昧,震象行,所行不當,兌伏艮,震為艮反,艮象光,所以說中未光也。易經中是取艮為君子之道的,艮為時,艮為光,艮為尚,艮為止,易經中最吉利的一卦就是謙卦,原因就在於易取艮為君子之道。而《繫辭》對艮卦的註解:“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
夬卦上爻動形成的卦象為夬之乾。
夬卦上六爻辭〖無號,終有兇。〗
變卦上乾為言,下乾為大,大言為號。兌變乾,乾象行,兌象無,所以說無號。夬變乾,為缺變滿,月圓之象。水滿則溢,月滿則缺,所以說終有兇。
《象》曰:“無號之兇”,終不可長也。
乾為始終,三五成像澤天夬,兌變乾之象,上六已經到了事物之中,乾為滿,為陽氣極盛之時,不可再長,所以說終不可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