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新甘肅
【藝術雜談】
如何鑑賞書法
蔣君慧
總有人問我,該如何鑑賞書法?什麼是好書法?
早些年,我還覺得可以透過閱讀書法史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是隨著對書法學習的漸趨深入,終於認識到,書法作為漢字文化所特有的藝術,是綜合了技能、知識乃至智慧的藝術門類,僅僅透過類似學習知識一樣的讀、寫、背,想要真正達到能夠判斷作品優劣的程度,是遠遠不足的。想要能夠鑑賞書法,必須要動手寫,至少要能夠比較精確地臨帖才行。
鑑賞的第一層次是:認讀。
鑑賞的最初階段就是關於書法史知識的學習,至少要能熟悉歷代書法名家的名字以及他們的代表作名稱,能比較清晰地辨別出他們的字跡,進而能讀得懂這些名家代表作的文字內容。這一層次,是知識的層次,我們花上幾天認真學習,就能瞭解個大概。
當然,即使是這一階段,大部分書法愛好者已經力不能及了。人們總是希望能找到一種可以簡單度量書法藝術水準的尺子,對於書法作品的鑑賞和藝術價值的判斷可以簡單直白,永久管用。但事實上,不存在這樣的尺度,也不存在一種簡單直白、一成不變的藝術價值判斷標準。
因此,鑑賞必須進入第二個層次:判斷。
一個時代的書法鑑賞標準,不可能成為所有人類歷史的標準,這裡以歷代對王羲之、王獻之的評價標準為例。南北朝劉宋時期的羊欣,稱讚王羲之的書法“博精群法,特善草隸”“古今莫二”,而王獻之則是“骨勢不及父,而媚趣過之”。要注意的是,“媚”在魏晉時期,並不表示貶義,當時人們普遍喜歡陰柔之美。所以,對於“二王”父子二人書法在骨力與媚趣方面的分別,世人並未尊此抑彼,都是推崇的。
到了唐太宗就不一樣了。他在《論書》中這樣說:“今吾臨古人之書,殊不學其形勢,唯在求其骨力。及得其骨力,而形勢自生耳。吾之所為,皆先作意,是以果能成也。”也就是說,他對書法的評價,是以骨力為標準的。
可見對於美,時代不同,人們看法也不盡相同。古人的鑑賞標準,未必就是當代人的標準,從歷史的大範圍看,同一尺度的鑑賞標準是不存在的。所以,所謂醜書,是當代人的詞語,其論斷範疇難以確定,判斷標準也是各說各話。
就具體的個人認識而言,對於書法史乃至書法家的價值判斷也是不斷變化的。有不少書法家對於前代書法家多有臧否,而且前後時間中的論述相互矛盾,這並不表示這個書法家喜歡大放厥詞、出爾反爾,而只是說明他在思考,而且,思考的高度和深度不斷增加。因為,書法家本人思想、技法也在隨著年齡變化發展——這也正說明了鑑賞的複雜性——鑑賞必須是書法技能漸進後的副產品。以董其昌為例,董其昌早年對趙孟頫不以為然:“書家以險絕為奇。此竅唯魯公、楊少師得之,趙吳興(趙孟頫)弗能解也。今人眼目為吳興所遮障。”這是他認為趙孟頫的字太平正,甚至是平庸。到了晚年,董其昌則以為趙有不可企及處:“餘年十八學晉人書,得其形模便目無吳興。今老矣,始知吳興書法之妙。每見寂寥短卷,終日愛玩。吳興亦云,俗子朝學執筆,夕已自誇。今知晚矣。”可見,隨著書法技能的不斷精深,作為具體的個人,對書法作品的鑑賞也在不斷精深。
鑑賞的第三個層次:以書帶賞。
書法的鑑賞深入,必須從書法實踐中得來。書法鑑賞需要知識,但不能僅僅是知識。至少,這點兒知識還不足以幫助你判斷真正的好書法。對於一些日常生活中書法作品的判斷,個人擁有書法鑑賞能力非常必要。想要有這樣的鑑賞能力,就必須動手去寫,從一些經典的字帖開始臨習,日積月累,久久功成。否則,個人鑑賞能力很難得到提升,鑑賞能力始終在認讀文章的階段,達不到判斷的層次。
書法實踐的價值,在於使實踐者能夠體會到書法之美的一些最基本的感性認識,而如果沒有這樣的感性認識,鑑賞者對於書法的理性認識始終只是轉述而已。
因此,鑑賞能力的培養,必須與實踐同行。書法知識,是鑑賞的第一步,書法實踐,是鑑賞能力成長的必然要求。鑑賞能力的成長,不僅僅是個人審美能力的成長,更可能是個人思想力量的昇華,至少,很多場合下有自己的判斷了。清代趙翼的《論詩·其三》詩云:
隻眼須憑自主張,紛紛藝苑漫雌黃。
矮人看戲何曾見,都是隨人說短長。
就這一點來說,書法鑑賞與書法實踐相結合,真的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本文來自【新甘肅】,僅代表作者觀點。全國黨媒資訊公共平臺提供資訊釋出及傳播服務。
ID:jr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