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在本質上是,一種關係。一種平等的社會關係。透過交換,經由這種關係,我們和我們外界的社會進行交流。在這種關係中,情感有一點固然是好的,但沒有也沒大關係,總之,情感是不重要的。我們完全可以和一個陌生人進行平等的交換。在這個關係裡,等價,公平,公正是重要的。客觀上要求的基本的態度是誠信。比如,不能使用假幣,不能以次充好等。
情感關係,是一種以情感互動為主的人際關係。主要包括,戀愛關係,婚姻關係,親子關係,家庭關係,朋友關係等。這種關係以富含感情色彩為主要特徵。雙方的身份既可以是對等的,也可以是不對等的。比如,戀人,朋友,雙方的關係是對等的,而親子關係則是天然的不對等的。
我們可以這樣說,金錢關係是一種社會關係,主要涉及社會領域,而和個人相關的部分,也是一個人作為社會人的部分。而情感關係則是一種私人關係,主要涉及個人的情感。
而人不僅僅有個人的部分,還有社會的部分,因此,這兩部分必然會發生交集。實際上,這兩個部分往往發生糾纏,把一個人搞的內心非常凌亂複雜。
其中典型的糾纏是,家庭中的金錢關係。在情感關係中,錢是一個強大的異類,常常對情感關係起到催化劑的作用。它可以把本來不好的關係激化,把本來良好的關係進一步促進。有時候,它也可以使關係的性質逆轉,似乎本來好的關係,因為錢突然不好了,本來不好,因為錢,突然好了許多,至少沒有之前那麼壞了。
兩種關係的糾纏,很容易把一個人搞的暈頭轉向,裡外不是人,讓人感覺非常麻煩。有時候,甚至容易發生惡性事件。最常見的是兄弟姐妹之間爭端遺產,離婚時候的財產分割。有時候可以嚴重到六親不認,互相殘害對方的生命。突然想到,權力關係也和金錢類似,很容易把人捲進去,不僅讓人傷心,而且往往讓人喪命。一方面人們互相爭端權力,另一方面,人們悲愴的感慨“寧願不生在帝王家”。金錢關係和權力關係有些不同,但其容易對情感關係造成傷害則是為人所共知的。
為了防止兩者關係的過度糾纏,有一個聰明的做法,就是儘量把情感關係和錢的關係分離開。很多人就是這麼做的,並且做的很好。
但,我們並不是總是容易把這兩種關係分開處理,有時候是必然要糾纏在一起的。關於這一點,家庭中的涉及財產分割,遺產繼承,家庭內部中的借貸,算是一個典型。另一個典型是心理諮詢關係。這兩種關係的交叉是心理諮詢關係中一個天然的難點。一個人買別的東西的時候,出錢沒有任何問題,他能意識到需要自己付費,他也認同這個基本的交往規則,所以,一切順利進行。但一到心理諮詢關係,或家庭關係中他就開始糾結,不願意出錢了。其實,這不是出錢本身的問題,而是,在他心裡本來就是一種把錢和情感關係混淆的狀態。舉個例子,一個人去商店買一包牛奶,兩塊錢,他出的輕鬆自在。但如果他在自己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爸爸媽媽家拿了一包牛奶,如果對方說“出兩塊錢”,這時候他就覺得很受過傷很憤怒,恨不得絕交,甚至把對方殺了。為什麼?就是因為情感,情感關係在其中發揮作用。在他看來,要錢是對雙方情感關係的一種侮辱、踐踏、無視。因為內心的這種混亂,使他不能注意到,其實,他這個行為是在剝削對方。這種混亂是指,兩情感關係和錢的關係的混淆。錢的關係,本質是是種平等的交換關係。也就是說,他所以很憤怒,感覺很壞,是因為他不想對自己負責,他想要別人對他負責,就好像說“你是我哥哥弟弟爸爸媽媽,所以,你該為給我牛奶,甚至欠我牛奶。”
有的人會因為情感而漠視對方的利益,非常常見,上面牛奶的例子就是。也有的人,會因為情感而漠視自己的利益,受虐人格就是這樣。也很常見。我一個來訪者,談了幾次戀愛,總是給對方花錢或借錢,然後分手搞的自己很痛苦。要她的這樣花錢,不是正常交往中正常的消費,而且試圖透過不恰當的花錢,借錢的方式來討好對方。結果就是“我又被騙了!”我建議她,以後戀愛中儘量不要借錢給對方。她的反應是,“老師,對方有困難,難道我不應該幫助他嗎?
造成這種混亂的根源是,我們內心界限的缺乏;我們缺乏對兩種關係不同性質的認識和觀念;我們傳統和日常習慣中沒有將兩種關係分開處理習慣。
很多關係的不和睦,很多內心感覺到的傷害,都是由於無意識中把兩種不同性質的關係混淆,以及對這種混淆的認識不足造成的。那麼,有沒有一個比較好的例子,來說明我們完全是可以把兩種關係處理好呢?是有的。我想到了同學關係。中學,大學之後,我們往往有一些關係要好的同學關係,朋友關係,平常大家一起上課,一起娛樂,吃飯的時候往往也一起吃飯,我們關係很好,但吃飯的時候各買各的,坐下一起吃飯。西方的朋友聚會往往採取AA制,和這個意思一樣。
但AA制,對於習慣黏在一起的中國人來說很難推行,包括我。比如我吧,開始時候,某朋友喊一起吃飯,後來,他說AA制,我就心裡感覺很不舒服,情感上接受不了。因為在習慣上,叫吃飯的意思等同於對方請客付費。直到前幾年,我才理解並且情感上慢慢習慣這種吃飯模式。這就是說,其實本質上是一個觀念轉換,心理情感上習慣的過程。但我們習慣的時候,就會感覺很輕鬆清爽,要比原來黏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好多了。簡單來說,要想處理好金錢關係和情感關係,我們需要一個學習和適應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