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在老家的每一天每一秒我都被一些東西感動著:農村城鎮化、家庭城市化、以及父老鄉親的吃穿用度都讓我感動。我感受著社會變革帶給老百姓真真切切的實惠,感動著家鄉的每一寸土地上的變化,而最讓我感動的卻是我堂哥的不變與堅守,這也是我急於告訴大家的。
我的堂哥長我一歲,生而殘疾,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從小即是被別人拿來取笑的物件,大伯大娘也是老老實實的農民,窮盡一生也沒有為堂哥營務下一個像樣的家底,所以堂哥雖已踏入知天命年紀卻仍然單身。堂哥文化程度不高,小學跟我一個班,我上初中的時候,他還在小學,我初中畢業時他輟學了。
堂哥輟學後想學木工手藝,但沒有一個木工師傅願意收他為徒,只因為他的那條殘腿。三叔曾送堂哥去學無線電修理技術,但沒幾天他就回來了,堂哥不感興趣,後來家裡人陸續送他去學過理髮、中醫按摩,但無一例外,沒有學好一門手藝,堂哥對那些行當都不感興趣,唯獨對木工工藝情有獨鍾。
那時想學木工工藝只有拜師一條路,但堂哥因為那一條腿拜師無門,於是堂哥自己動手做一些簡易的木工工具或揀拾一些別人淘汰的工具,自己在家琢磨起木工工藝來,家裡人權當他打發時間也沒幹涉什麼。
後來我們這些堂兄堂弟攢錢給堂哥開了個小賣部,還給他弄過一個收購廢品的場地,都因為堂哥的不善經營而作罷,堂哥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些桌子腿、衣櫃門上,院子裡擺滿了廢舊木料。我們全家人都把他當成扶不起的阿斗,漸漸地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直到這次中秋回家,我看到家裡每個角落裡都有堂哥手藝的呈現:進門的實木鞋櫃、古典的沙發、餐桌餐椅,小到一個小木凳,大到一個大衣櫃,簡直走進了明清傢俱賣場,每一件都那麼精緻結實,雖然沒有傢俱商店展示的傢俱漂亮,但每一件傢俱都彰顯著厚重、凝練、古典。
“這些傢俱都是你哥做的,都是卯榫結構,沒用一根釘子!”
父親的一句話讓我對堂哥有了一個重新的認識,甚至刮目相看。多年來,堂哥對他所熱愛的事業的那份執著和堅持深深地刺痛了我,也促使我再次審視了自己,細思極恐、為自己感到悲涼。
木工工藝是一門傳統而古老的手藝,然而在今天,願意學習這門技藝的人,已經越來越少。面對大工業時代,無懼冰冷機械靜默地將巧妙匠心注入每一件獨一無二的手工作品之中。因為手工的溫度出自於心,它承載著手藝人的滿滿誠意。這份幾乎快被遺忘的傳統工藝其實不如說是一種執著的匠心。
當我們在KTⅤ嘶吼的時候,堂哥沉醉在木頭的獨特紋理中。切割,鑽孔,組裝,打磨,薄薄的刨花充滿美感,帶著上千年傳統印記的榫卯精準而牢固。從粗糙的原木到完成的作品,堂哥好似在為木頭賦予靈魂。
現在都在說的匠人精神,不過就是專注一件事情並做到極致,在浮躁求快的社會里,專注和極致變得越來越稀有可貴。能夠沉下心來追求完美的作品,專注自己喜歡的領域,一生只做一件事,堂哥做到了,這讓我汗顏。
說老實話,自從參加工作以來,我沒有一天真正專注地做過一件事,我一直認為稱職地完成工作換回可觀的薪水,然後等退休享受悠閒的老年生活,這就是生活的全部,但今天我覺得我錯了,我被堂哥深深地教育了一通。
堂哥沒有攢下像別人那樣足以光宗耀祖的財富,也沒有流傳千古的絕世作品,但他做事的那種專注和堅守值得我們去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