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陳伯達 ”這三個字是家喻戶曉,顯赫一時的人物。
不過,他的時代結束於1970年這一年,他被就地羈押在位於北京的住所裡。
一直到十年後,1981年1月,經過為期一個來月的公審,最終判處他有期徒刑十八年。
同年的八月,他被特批保外就醫,安置在北京東郊,一棟新修建沒多久的民宅裡。
在這裡,陳伯達過完了自己的餘生,於1989年9月20日,以85歲的高齡去世。
01
“伯達”只是他的筆名,是他在蘇聯求學期間,所取的筆名。
他本名叫“陳建相”,在莫斯科求學的時候,他觀看了一部電影《斯巴達克斯》,出於對電影裡主角的崇拜,於是就趁興取了個筆名“巴達”。
不過,這名字聽起來很有異域風情,為了凸顯中國色彩,就改為“伯達”。
出生於福建惠安嶺頭村的陳伯達,祖上曾經也輝煌過,不過到了他父親那一代,就開始敗落了。
他的父親辛苦一輩子,只考取了一個秀才的功名,終生未仕,一直在老家的私塾當一個教書先生。
出生在這個家庭裡,童年時期的陳伯達,自然接受到了良好的傳統文化教育,可以說他的中國傳統文化,是具有一定“童子功”的。
後來他二十歲出頭去到蘇聯學習馬列理論,在這一方面他算得上是科班出身。
一方面具有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化功底,一方面又是正經的馬列科班出身,憑藉著這兩個優勢,陳伯達才在後來青雲直上,一步一步爬上了第四把交椅的位置,成為顯赫一時的人物。
15歲的陳伯達,以倒數第一的名次,考進了廈門集美師範學校,這學校如今叫做集美大學師範學院,是由華僑富商陳嘉庚先生投資創辦的一所學校。
在這裡上了兩年半的學後,陳伯達就回到了老家,福建惠安的一所小學,當了一個小學老師,這時候的他才17歲。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他憑藉著深厚的古文功底,特別是在中國傳統哲學這一方面的研究,得到了偉人的賞識,得以進入秘書行列。
在偉人眾多的秘書當中,陳伯達是跟隨時間最長的一個,前後總計有三十多年。
02
屬於他的時代,輝煌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而屬於他的時代,結束於1970年。
1980年10月,針對陳伯達等十個人的公審即將開始。
在得知這一情況後,陳伯達的內心是十分惶恐的,因為他很是擔心自己會被判處死刑。倘若他的人生最後結局,是吃一個槍子的話,這是他所不願看到的人生結局。
在庭審的時候,陳伯達就曾表示,希望能給他一條出路,把他放出去,哪怕只是研究一些經濟史、歷史方面的內容,自己也還能發揮一些餘熱。
不過,同時他也認為自己的罪行確實很大,倘若是能夠平民憤,那麼殺掉他也是可以的。
這兩段完全不同的自我辯護,初看上去顯得有些矛盾,不過確實是很矛盾,這也很符合他出庭時,那種矛盾的心理狀態。
其實,在我看來,陳伯達的內心是想活下來的,他不想也不願接受死亡。
出於這種求生的慾望,所以在公審現場,他的態度是比較好的一個。
在經過差不多一個多月的公審後,1981年的1月25日這一天,關於他的最終判決下來了。
“判處被告人陳伯達有期徒刑十八年”
當得知這一結果後,陳伯達那顆一直懸著,無處安放的心,這回算是徹底落了地了。
03
生活對於這個老人來說,在他晚年是友好的。
判決下來後沒過幾個月,同年的八月份,就特批他保外就醫,可以在監獄外面服完剩下的刑期。
雖然當時陳伯達出獄了,他的三任妻子都還健在,但是沒有一個願意同他一起生活。
當時在陳伯達的子女中,長子陳小達早年間遇到生活和愛情的雙重打擊,一時沒想開就尋了短見。
幼子陳曉雲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也就沒法承擔起照顧父親的責任。
唯一的女兒陳嶺梅遠在南京工作,也組建了屬於自己的家庭,忙於照顧家庭的她自然也沒法抽身。
那麼,照顧陳伯達的責任,就落到了次子陳曉農的身上。
當時的陳曉農還在石家莊工作,妻子張蘭華生了孩子後,就把母親余文菲(陳伯達的第二任妻子)接了過來,照顧著小孫子的生活。
陳伯達出獄後,組織上最終確定由陳曉農來照顧他的晚年生活。
陳曉農得知這一情況後,唯一擔心的就是母親不同意,畢竟兩夫妻的感情早就破裂,而且自己去到北京後,母親將一個人在石家莊生活。
余文菲得知這個訊息後,深明大義地表示,讓陳曉農聽從安排,要是放不下她這個老母親,可以抽空過來看看就行。
於是,陳曉農帶著妻子和孩子去到北京,和父親生活在一起。
不過,他每個月都得兩頭跑,每個月都要抽身去到石家莊看望母親。
04
兒媳婦張蘭華為了安心照顧著孩子,和家裡的老人,索性就辦理了停薪留職。
雖然當時陳伯達出獄後,每個月都有差不多兩百的生活補助,但是這個家每個月的正常開支,還是靠著陳曉農那微薄的薪水。
一家人的日子比較拮据,以至於愛吃水果的陳伯達,平常都捨不得買水果吃。
那麼,他那一個月兩百的生活補助都跑去哪裡了呢?
作為一個文人,陳伯達對書籍的渴望是很強烈的,當年他還沒倒臺的時候,住在北京的一個四合院裡。
家裡特意騰出了三間房子,用來裝他的那些藏書。陳伯達個人的藏書,抵得上一個小型圖書館了。
一間屋子裝了三萬冊的自然科學書籍,另外一間屋子用來裝三萬冊的非自然科學書籍,還有一間屋子,專門用來裝那些珍貴的古代線裝書籍。
總的算下來,他個人圖書的收藏量,就有至少六萬餘冊。
不過,在他倒臺以後,這些書籍都被充公了。出獄後的他,曾要求能否歸還他的書籍,哪怕能歸還一部分也好。
但是呢,畢竟都過去了整整十年時間,那些書籍大多都下落不明瞭。
直到他去世的第六年,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其中的1290冊書籍,歸還給了陳曉農。
說到這裡,或許有人就猜出來了,陳伯達那兩百元的生活補助,幾乎都被他用來購買書籍了。
他在書籍的開銷,每個月至少在四十元,倘若是遇到那些珍貴的線裝書籍,那開銷還得翻個倍。
有時候,他手頭上拮据,還得找兒子陳曉農接濟一下買書。
對於他這個文人來說,不講究吃,也不講究穿,也就愛好“書”這一口了。
05
剛出獄那會兒,陳伯達還歸公安局管,每個月都會有工作人員上門探視。
每次有工作人員上門,都會照例詢問他一些情況,詢問他在生活上還有沒有其他的需求。
一開始陳伯達都表示,自己現在過得很好,已經很感謝了,沒有其他過多的需求。
但是,愛吃水果的他,終究還是沒有能抵擋住內心裡的那份慾望。在工作人員按照慣例,再次詢問他有沒有需求的時候,陳伯達沉默了一會,這才開口說道:
“我想吃水果,能不能給一些買水果的費用”
這話一出口,工作人員先是一愣,因為在他們看來,每個月兩百元咋還買不起水果呢?
於是,就詢問他,每個月的生活補助都用到了哪裡。
陳伯達如實回到,自己每個月都要買書,基本都被他用來買書了。
得知這一情況後,工作人員表示會把他這個訴求彙報上去,最後的結果還是要等批覆。
後來,還派人來特意查看了陳伯達的情況,經過實際調查,確實發現他的生活補助,大多都用來買書了,而並非挪為他用,用來花天酒地。
這才批覆了他的訴求,每個月額外給了他五十元,專門用來買新鮮水果吃。
06
晚年的陳伯達,只接受了葉永烈的專訪,對於其他的媒體或者是個人的訪問訴求,都被他給一一拒絕。
在和葉永烈不斷的接觸中,兩個人最後成了“忘年交”。
兩人的訪問,更多的是成了朋友之間的閒聊,一般都是陳伯達在絮叨著自己的陳年往事,而葉永烈就在一旁用筆,或者是收錄機記錄著,這個歷史老人的絮叨。
當年葉永烈為得到陳伯達的專訪同意,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他並沒有直接找到本人,而是找到陳伯達身邊的同事、好友和家屬,希望他們能做一些思想工作,讓專訪得以成功。
而這些同事、好友和家屬呢,其實也是希望陳伯達能留下一些回憶錄的,畢竟他是見證過歷史的人物,也曾是顯赫一時的人物,他的回憶,對於記錄歷史來說,是一份難得珍貴的資料。
葉永烈所採取的這種迂迴戰術,收到了很明顯的效果,陳伯達最終同意了他的專訪要求。
說到這裡,提到葉永烈,其實我還是有一個問題百思不得解。
他一開始從事的是科普科幻方面的創作,年僅二十歲的時候,就成為《十萬個為什麼》的主要編寫者之一,另外一本科普著作《小靈通漫遊未來》也是讓人津津樂道。
不知為何,後來走上了報告文學和名人傳記這一方向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個人覺得他所撰寫的《陳伯達傳》,客觀來說,還是比較客觀的,全面展示了一個完整的陳伯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