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知識 有溫度 歡迎關注
用了幾乎兩個週末的時間,我粗略通讀完了高建群老師這部2021年7月第一次印刷出版,厚達700餘頁,達40萬餘字的最新著述《絲綢之路千問千答》。
這是一部人類“最後的騎士”,以絲綢之路為紐帶,在跨越大半個地球的行走中,為歐亞大陸撰寫的道路之歌;一部借歐亞地理的大視野,在行遊中描繪的遊牧文明、農耕文明、城郭文明的共生演進史。書中充滿宏大的歷史敘事和滄海桑田的變幻,卻也同時兼具當代視野與思考。這是一部屬於雄性的書寫之作,一部充滿壯士暮年的野心與浪漫的雄渾之作,筆力蒼涼厚重卻又寥廓曠遠。
在開篇長達60頁的前言——《極簡絲綢之路誌》中,高建群老師這樣寫道:很長時間,世界的東方首都是長安城,世界的西方首都是羅馬城。在兩城轄制區域之間平鋪著一片近萬公里長度的草原、戈壁、沙漠、森林、山崗、河流地帶。地理學家或人類學家,叫它歐亞大草原。在這塊大草原上,生活著二百多個古遊牧民族。他們以一定的時間為一個週期,或湧向長安,或湧向羅馬,向定居文明、城廓文明、農耕文明索要生存空間。
絲綢之路,便是鋪展在這個遼闊的歐亞大草原和大歷史背景下的,一條諸多文明的碰撞、交匯、融合、發展之路。
地理學家說,世界七大洲,歐亞大陸得天獨厚,地理條件最好,氣候條件最好。人類學家說,它的動植物配方最合理,便於農牧相長;橫長豎短,也有利文化傳播。
歷史學家說,傳統戰爭是大陸型戰爭,歷史上反覆襲擾歐亞大陸的,主要是遊牧民族。他們主要分佈在橫穿北非、西亞的一條幹旱帶上。這條幹旱帶很長,西起撒哈拉沙漠,東穿阿拉伯半島和伊朗高原,從阿富汗北上,經中亞五國,最後折向中國的大西北(新疆和蒙古高原)。所有重要的農業文明,都傍著這條幹旱帶向四外擴充套件。
歷史上的絲綢之路,陸路沿這條線,從中國出發,經中亞和阿富汗,分叉,一條往伊朗拐,從呼羅珊大道,去小亞細亞,打伊朗北邊過;一條南下印度(今巴基斯坦與印度),連線南亞各國。海路則走南中國海、孟加拉灣、印度洋、阿拉伯海和波斯灣,打伊朗南邊過。
歷史還告訴我們,在這條古老的絲綢之路上,曾經並列過四個帝國。一個是位於世界東方的中華帝國,一個是位於世界西方的羅馬帝國。另外兩個,橫亙在絲綢之路中段,是位於喀布林河邊的貴霜王朝和位於伊朗高原的安息王朝。
2018年,年逾六旬的高建群老師作為文化大使,隨同陝西衛視等八家電視臺組成“絲綢之路衛星電視聯盟”,完成了一次頗具壯舉的穿越歐亞大陸的“絲綢之路萬里行”活動。此次活動所走路線,便是這條絲綢之路的陸路北道。高建群老師在《絲綢之路千問千答》書中所寫的,則是伴隨本次行遊而彙集的一部壯闊的思想地圖。伴隨本書的閱讀,我的目光,隨同高建群老師一起,從長安(今西安)出發,一路向西,越過帕米爾高原,投向歐亞大陸廣袤的腹地,直至漂浮在大西洋汪洋之水中的英倫三島。
這部大作,包羅永珍,歷史、地理、宗教、政治、民族、戰爭、商業、貿易、文化,俱在其中;筆法大開大合,氣象萬千,的確當得起絲路的千問千答。而以行走路線為敘述主線,以中國篇、中亞篇、歐洲篇中每一個行走之地的分篇書寫,則可以令忙碌的現代人,隨意從任何感興趣之點翻閱,再擴散聯想。
閱讀中,本書特別令我難忘的,是拉長曆史的時間軸後,關於歐亞大陸眾多草原民族的興衰和世界三大草原之王(上帝之鞭的阿提拉大帝、建立大蒙古國的成吉思汗、中亞梟雄帖木兒)的描述;是英國人類學家阿諾德·湯因比對阿爾泰山地區的人類人種博物館的形象比喻;是世界十字路口的撒馬爾罕。因為,其間有我在長久以來的中華文明薰風中,很久不曾嗅到的原始強悍血氣。正如高建群老師在一篇演講中所言,每當以農耕文明為主體的中華文明孱弱之時,羌笛鼙鼓起於北方,遊牧民族的馬蹄呼嘯而來,給停滯的文明以新的胡羯之血滋養。
當然,本書畢竟不是百科全書,難免遺憾。在中亞篇中,我最大的遺憾是沒有提及耶律大石和他所建的西遼帝國。在我心中,這是一位具有堅定信念,充滿理想主義色彩和家國情懷的文武雙全帝王。他在遼覆滅後率部一路西征,面對無法預料的死亡威脅,征服雪山、戈壁與茫茫沙漠,一路團結融合各部落民族,終在中亞建立西遼帝國,並在卡特萬戰役中擊敗十萬中亞聯軍,重塑了中亞政治格局史。在世界的版圖上,也許我們永遠無法知曉,曾經發生過的所有驚天動地的故事,但耶律大石和在西部崛起的西遼帝國,絕對是一個值得濃墨重寫的傳奇。我期待高建群老師在本書再版時補上。
本書的結尾,是以法顯高僧的陸去海還和大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記》閱讀收尾的。大德高僧,固然是人類先賢,但在高建群老師本書所有文字底色裡,我讀出的,是人類的最後一代騎兵,對古老絲綢之路上,所有先賢、英雄、探險開拓者,以及所有強勢生存民族的致敬,對所有生存過卻又消亡的民族,長久的哀婉。
當我意猶未竟合上書時,一首由海子作詞、張慧生作曲,歌手周雲蓬演唱的名為《九月》的歌,恰好正在我家中一遍遍迴圈播放著。歌中這樣唱道: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我的琴聲嗚咽,我的淚水全無,我把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蒼涼的歌聲,在現代都市的家中,久久迴盪,而窗外,是北五環邊鱗次櫛比的高樓和川流不息的車流。那一刻,我的腦中,閃過一位哲人的一句話“並世列強,雖新而不古;希臘羅馬,有古而無今;惟我國家,亙古亙今。”
文章作者:田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