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聊齋志異》。清朝時,東北有位獵人叫趙雲水,經常在白山黑水間打獵,或賣皮毛或賣肉。趙雲水是孤兒,當年一位好心的老獵人收留了他,老獵人無兒無女,孤身一人,將趙雲水當作親生孩子一樣看待,並教他打獵的本領。趙雲水十五歲那年,老獵人生病去世,只留下趙雲水一個人生活。好在趙雲水深得老獵人的真傳,即便寒冬臘月,他依然能夠獲取獵物,拿到鎮上去賣。
有一年夏天,趙雲水在樹林裡打獵的時候,在山溝發現一位摔暈的姑娘,急忙將她救出,又揹回家中好生照料。趙雲水雖然看到姑娘十分漂亮,卻並沒有動手動腳。姑娘次日方醒,自述住在隔壁村,名叫蘇婉兒,雨後跑到樹林裡採蘑菇的時候,腳下一滑跌落懸崖。蘇婉兒對趙雲水萬分感謝,又在趙雲水的護送下回了家。
只那一面,趙雲水就喜歡上了蘇婉兒,蘇婉兒也喜歡上了救命恩人趙雲水,尤其敬重他的人品。蘇婉兒也是普通農家的孩子,和趙雲水商量之後,趙雲水花了點錢,請了村裡的媒婆提親。由於趙雲水是孤兒,他又請了村裡的族長出面,這下算是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定了親,選擇了良辰吉日把蘇婉兒娶回家。
趙雲水有個小愛好,即喜歡冰雕,冬天天冷的時候,他經常鼓搗各種冰雕藝術品,有時候去鎮上賣獵物的時候,也帶著自己的冰雕到鎮上,還挺受歡迎。這年又到了冬天,東北天寒地凍,“百泉凍皆咽,我吟寒更切”,每當打獵空閒的時候,趙雲水便鼓搗冰雕,大大小小的冰塊在他手中變成了神態各異、妙趣橫生的工藝品,或是奔跑的梅花鹿,或是威猛的大老虎,或是傳說中的神仙人物。
有時候,趙雲水也會帶著蘇婉兒到鎮上賣獵物和冰雕,兩口子互相幫襯,非常恩愛。這天,趙雲水沒再出去打獵,而是帶著蘇婉兒去了一個叫百丈崖的地方,真個是“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到處都是冰雪,趙雲水帶著蘇婉兒小心翼翼地行走,來到一處煙霧繚繞的地方。
其實這並不是真的煙霧,而是有一股溫泉從半山腰汩汩流出,“溫泉啟蟄氣氛氳”,溫泉水讓周圍的雪水融化流淌,淌到半山腰的時候又凍住了,就這樣形成了一座十幾米高的天然“冰山”,而且雪水融化流淌的過程中,有一些松樹的葉子落在其中,被凍在冰塊裡面,更為冰山增添了迷人的色彩。
趙雲水挑來挑去,找了一塊兩米左右的冰塊,他這才告訴蘇婉兒,準備用冰塊為蘇婉兒雕刻一尊冰像,作為禮物送給她。蘇婉兒高興地在雪地裡跳了起來,趙雲水拿起工具,乒乒乓乓開始鑿了起來,蘇婉兒則在一旁欣賞丈夫仔細雕琢的身影。
過了一會,蘇婉兒有些心疼趙雲水,她說:“雲水,我去找點柴火,一會你休息的時候可以烤烤火。”趙雲水正沉浸在雕刻之中,對蘇婉兒說道:“你小心一點。”然後繼續雕刻。趙雲水雕刻了一個多時辰,才想起來好久沒看到蘇婉兒,放下工具後,開始大聲呼喊,卻沒有聽到蘇婉兒的聲音。
趙雲水有點著急了,他開始沿著蘇婉兒的腳印上前尋找,找著找著突然腳印消失,趙雲水猛地停住了腳步,才發現前面是萬丈深淵,趙雲水也差點掉了下去。他趴在懸崖邊上,向下拼命喊著妻子的名字,可是除了回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趙雲水匆忙返回家,又叫了村裡幾個要好的後生,繞了好遠的路到山崖底下去尋找,可哪裡有蘇婉兒的影子!
這一片地形複雜,非常危險,再找下去恐怕要出事,幾個後生好不容易才把趙雲水勸回家中。從那以後,趙雲水經常去百丈崖,希望能夠出現奇蹟,找到蘇婉兒,可是奇蹟終究沒有發生。過了幾天,趙雲水也放棄了,在經過那尊沒有雕完的冰像時,趙雲水心裡一酸,哭出聲來。
趙雲水抹抹眼淚,不顧寒冷,脫掉外套,拿起工具,精心雕琢著這尊雕像,忘記了寒冷和飢餓,也忘記了手上還有攀爬時留下的血跡。直到下午,趙雲水才終於完工,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把冰雕挪到蘇婉兒墜崖的地方。看到栩栩如生的雕像,趙雲水感覺蘇婉兒就站在面前,忍不住抱著冰雕痛哭,淚水和雪水滲入冰雕裡面。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趙雲水拿過酒就喝,天天喝醉了便睡,睡醒了繼續喝。這天,在蘇婉兒失蹤半個月後,趙雲水聽到有人敲門,開啟門一看,發現竟然是蘇婉兒!趙雲水以為是在做夢,因為他最近經常夢到蘇婉兒,於是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臉蛋,感覺很疼,這才知道不是在做夢。趙雲水很激動,上前就要擁抱蘇婉兒,卻被蘇婉兒推開了,趙雲水感覺蘇婉兒的手有些冰涼。
趙雲水慌忙讓蘇婉兒進屋,對她說:“婉兒,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這些天你都到哪裡去了?”蘇婉兒說:“我那天跌落在樹上,又從樹上跌落到厚雪裡,所以才沒有傷及生命。後來,我被一位漢子救下,這漢子把我帶到一處莊園,莊主把我給救了。”
趙雲水驚訝地問道:“這半個月來你一直住在莊主那裡?”蘇婉兒說:“對,我一直住在那裡。那個莊主救了我的命,而且四周沒有其他人家。我想見你,可是沒有莊主的幫助,我根本沒有辦法走出去。而且,莊主人多勢眾,你鬥不過他的。為了見你,我只能和他……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聽到這裡,趙雲水頹然坐在地上,心裡異常複雜,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呆呆地看著屋外。沉默了一會,趙雲水堅定地站了起來,對蘇婉兒說道:“我不在乎,只要我們能夠繼續在一起就行。”蘇婉兒卻哭了:“可是我現在已經是莊主的人了。我已經答應了他,回來只是看看你,陪著你過幾天,然後再回去。只是,這段時間不要再碰我了!”
趙雲水徹底呆住了,但他實在太思念蘇婉兒,只好答應了她。蘇婉兒先幫著趙雲水打掃乾淨屋子,還責怪他不注意身體,並沒收了他的酒。趙雲水並沒有因為蘇婉兒只是暫住就嫌棄她,相反他重新變得積極,外出打獵、砍柴,拿到鎮上去賣,還給蘇婉兒買了一個金簪子,他只希望有一天能夠再次感動蘇婉兒,讓蘇婉兒留下來,哪怕兩個人遠走高飛。
蘇婉兒對趙雲水也很好,經常給他收拾家務,也幫他做冰雕。可是與之前比起來,蘇婉兒又有些奇怪,她不再做飯,這點趙雲水覺得沒什麼,他自己會做飯,可蘇婉兒也不喜歡靠近火爐,把家裡整得冷冰冰的,晚上睡覺時一個人睡覺,只蓋很薄的毯子。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待在一起,趙雲水就覺得高興。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天氣漸漸轉暖,正是冬末春初的季節,“雪消門外千山綠,花發江邊二月晴”,積雪逐漸融化,趙雲水打獵歸來,發現家裡依舊收拾得井井有條,卻不見了蘇婉兒。他急忙四處尋找,發現遠處似乎有個身影,於是衝了過去,緊緊跟在蘇婉兒的背影后面。
等身影到了百丈崖便消失了,趙雲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往前緊走了幾步,走到蘇婉兒的冰雕像前愣住了。天氣轉暖,只見冰雕開始融化,面部已經開始模糊不清了,可這冰雕的頭上,分明插著趙雲水送的金簪子!
趙雲水此刻全都明白了,不禁淚如泉湧,原來蘇婉兒的魂魄一直未曾散去,於是便附在了冰雕上面,再次來找趙雲水,只想和趙雲水待一段時間,鼓勵趙雲水積極樂觀地面對生活,至於和莊主的話,則全都是編的。如今冬天結束,冰雕融化,蘇婉兒也該徹底離開他了。趙雲水抱著冰雕一直哭,直到冰雕徹底融化,才滿身是水,拿著金簪子回了家。從此以後,趙雲水不再頹廢,而是繼續樂觀地生活。他經常去百丈崖,每年冬天都會在蘇婉兒墜崖的地方雕刻她的冰像,只希望奇蹟再次發生。
和煦說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趙雲水和蘇婉兒的感情令人憐惜和感動,可嘆今生無緣,只待來生。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夫妻之緣,彷彿天定,只管珍惜當下,珍愛良緣,莫辜負前生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