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一個夏天。
這天夜裡,天墨墨黑,伸手不見五指。在車站附近,急急匆匆跑過來一個婦女。
二十歲左右年紀,瓜子臉,細腰身,相貌看起來非常端正,就是眉頭皺緊,手裡還了一隻小包裹。
這個女人就是黃家村一家人家的媳婦,名字叫柳桂花。
她因為受不了家裡公公婆婆的虐待,午夜裡逃了出來,要乘車到羊州去找她男人。
她男人姓黃,叫黃家寶,在羊州一家工廠裡打工。
桂花來到車站,人,人沒有,車,車沒有,只好坐下來。一直等到天亮,才看見有人朝東邊車站裡走,就跟了過去,摸出一張她男人寫給她的地址去問別人。
她不識字,又從來沒有到過外地,不曉得男人究竟在羊州啥地方?但是,連問了幾個人,都搖搖頭,擺擺手,不認得字。
這時候,從對面跑過來一個女人,年紀四十多歲,細眉毛,嫩面板,粉擦得香噴噴;頭髮燙的卷卷的,穿一件綢緞面旗袍,套一雙長統絲襪,著一雙黑軟緞繡花鞋子,拎一隻手提皮包。
她拿過紙條一看,說:“哦,這個地方我認得,我有個親戚也在那個廠裡做工。你不認得,我陪你去。”
桂花實在開心,想著:我第一天出門,就碰到了好人。
連忙跟著那個女人一路上車坐了下來。那個女人問桂花:“你到那家廠裡去尋啥人?”
“尋我男人。”
“尋男人做啥?”
桂花就把公公婆婆虐待她的事情告訴了她。車一到羊州,那女人叫了兩部三輪車,桂花坐一部,她自己坐一部。桂花朝四周看看,馬路上是人山人海,實在熱鬧;兩旁邊的房子,抬起頭來看,連帽子也要落掉!
這裡可真大啊!人可真多啊！幸虧我碰到了好人,不然到啥地方去尋我男人呢?
忽然,黃包車停下來了,桂花一看,到的這個地方是高圍牆,鐵皮大門,門口還站著兩個看門的,橫眉豎眼,挺胸凸肚,手裡還拿著一根棒子。
桂花第一次看到，心裡倒是一驚，有點膽怯，站在原地不動。那個女人跑過去,拿出一張紙給守門的人看過,又回來扯了李桂花進門。
進門是一個大花園,山啊,水啊,亭啊,樓啊,花啊,草……桂花看得眼睛都發花。原來她男人在這麼個大地方做工呀。
她們到了一幢大洋房門前,那個女人說:“妹妹,你在這裡等一等,我去叫你男人出來。”
一會工夫,那個女人又跑出來說:“妹妹,你男人碰巧出去了,你再等一等,我幫你去找找。”
“謝謝你，大姐。”
那個女人就出去了。
到了十二點多鐘,太陽已經當頭了,桂花還不看見她男人來,心裡蠻急。
這時候,裡面跑出來一個老媽媽,五十左右年紀,穿一件藍布短衫,一條黑色褲子。她對三妹說:“阿妹,時候不早了,進去吃飯吧。”
“不,媽媽,我在等一個人。”
“等啥人?”
“我男人。”
“啥?等男人?”
“是呀!媽媽,我在等我男人。”
“阿妹,你快點說說看,你到底是啥地方人?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桂花把出來尋男人的事情講給老媽媽一聽,老媽媽就說:“哎呀!阿妹,你…你…你上當了:剛剛那個女人是專門販賣人的女販子呀!她已經把你賣在這裡做工了,到手三百塊錢!”三妹急啊一面哭一面就要朝外衝。
老媽媽拉住她說:“阿妹,你要到哪裡去?”
“媽媽,我…我要逃!逃出去找我男人。”
“唉!這裡是進門容易門難呀，你沒看見門口立著兩個巡捕,你就是有翅膀,也飛不出去呀!來,把你男人的地址給我,我託人去打聽,叫你男人來贖你。”
“哎喲!地址也給那個女人拿去了呀!”桂花看看那高大的鐵門，兇惡的巡捕不由感到絕望。
“唉!既然這樣,你只有留下來,慢慢再想辦法吧!”
桂花哭煞也沒有用,只好先留下來，之後再想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