糞堆大名叫李天意,三十多了還光根一條。
糞堆父母去世的早,有一個哥哥叫長貴,早幾年娶了個啞巴為妻。長貴娶了老婆後就在村西三角坑旁邊蓋了兩間草屋,搬過去住了。
糞堆一個人守著老宅的兩間舊屋生活,一間睡覺,一間做飯。
糞堆個子瘦小,長的又有點黑,猛不盯一看,活像個大馬猴似的。
別看糞堆長的不咋樣,但人勤快又善良,農閒時,誰家有個出磚打坯的活,不用叫,他準一大早就去幫忙。那時農村勞力不值錢,閒著也是閒著,去給人幫忙一天管三頓飯,糞堆一個寡漢條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省去了做飯的麻煩。
糞堆喜歡熱鬧,愛跟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嘮嗑,往往一大群人幹活累了時,二嬸子就會高喊一聲:“糞堆,想不想娶個媳婦呀。”
糞堆立馬停下手裡的活,落臉堆笑:“二嬸子,你要是給我找個媳婦,六斤豬肉的大檁條和一條喜梅煙隨便你挑。”
眾人一陣鬨然大笑。二嬸子便會說:“好,糞堆你小子給我等著,那六斤豬肉的大檁條我非吃上不可。”
糞堆這些年省吃儉用也攢了兩千塊錢,用布一層又一層包的嚴嚴實實,藏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長棍有時想給他借點錢,他都說沒有。因為這事弟兄倆鬧的形同路人。明眼人知道,他那是備著娶媳婦用的。
有一年冬天,天特別冷,屋外飄著零星的雪花。一群人在糞堆家裡打牌,糞堆忙裡忙外的正給大夥燒熱水喝,突然二嬸子急火火的闖進來說:“糞堆,別他娘瞎忙了,快跟我來,場院上有個女要飯的,走走走,你快去看看,合適了領回來當媳婦。”
大傢伙一聽,牌也不打了,一把抹掉臉上貼滿的紙條,呼呼啦啦,七嘴八舌,一窩蜂的都跟著二嬸子出去看熱鬧。
糞堆把火滅了,又倒點熱水洗了一把臉,穿上破棉襖,慌慌張張跟著眾人來到村頭打場院。
打場院裡堆滿了麥秸垛,大部分都剩半垛麥秸,一個三十多歲,穿著一件舊碎花棉襖的女的,圍著一條紅色的舊圍脖,臉上髒兮兮的,坐在掏空的麥秸垛裡凍的瑟瑟發抖,不時把手放在嘴上吹著哈氣。
二嬸子分開眾人來到女子面前,拉著她的手問:“閨女,你家是哪的,這大冷天咋跑到俺村這場院裡睡在麥秸垛裡啊?”
那女的說的話聽不太懂,嘰哩哇啦的,不是俺這片的人。
二嬸子年青時跟著老公販過羊皮,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問了半天才知道個大概。
這女人是息縣的,叫高敏,老家受了大災了,來投奔一個嫁到鄰縣的遠房姑奶。路上風餐露宿,僅有的一點錢也花完了,就一路乞討來尋姑奶奶。到地方一問,姑奶奶都死好幾年了。昨天討飯來到這,天太冷家家閉戶,啥也沒討到,又冷又餓就鑽到麥秸洞裡睡了一夜。
二嬸子一聽喜上眉梢,又聽那高敏說老家也沒親人了,就拉了高敏的手邊尋邊扯著嗓子叫:“糞堆,糞堆,李天意,死哪去了。”
糞堆從石碾上站起來,黑臉憋的紫紅,喜的臉上開了花,揚起胳膊一邊搖晃一邊訕笑著說:“二嬸子,二嬸子,我在這,我在這呢!”
“死糞堆,還不快回家做點熱飯。”二嬸子一邊拉著高敏走一邊罵:“沒一點眼力勁!”
糞堆做了一大碗熱湯麵,面裡又臥了兩個荷包蛋,撒上蔥花,滴上幾滴香油,頓時滿屋飄香。
高敏先洗了臉,雖說不上天姿國色,倒也耐看。端著那碗湯麵吸吸溜溜一會功夫喝了個淨光,身上暖和了,臉色也紅潤起來,幾顆雀斑在煤油燈的映照下也越來越歡快。
這女子不怕生人,吃過飯對村裡看熱鬧的人有問必答。不大一會就和村民混熟了。
糞堆看著燈光映照下的女子,越看越喜歡,不停的給村裡人散煙吸,黑臉也因為喜悅變的黑紅起來。
三奶奶踮著小腳也被孫女攙著趕來看熱鬧,糞堆看見了趕緊上前攙著三奶奶在床邊坐下,又掏出喜梅煙給三奶奶點上。
三奶奶嘬著乾癟的嘴吐出一個個藍色的菸圈,用一隻手擋著,悄悄趴在糞堆耳邊說:“我看這閨女和一般討飯的不一樣,不像缺油水的樣子,兩個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
糞堆被喜悅衝昏了頭腦,對三奶奶說:“三奶奶,不要疑神疑鬼了,這女子身世可憐著呢。”
三奶奶默默的抽完煙,喊孫女攙著往外走,高敏也趕緊過來攙著另一邊,說:“三奶奶不再坐會了,我送送,趕明個和糞堆一塊去看你。”
三奶奶顫巍巍的走到門外,擺擺手讓高敏回屋去,又悄聲對糞堆說:“你小子小著點心”
糞堆滿臉堆著笑說:“三奶奶,放心吧!我也不是傻子。”
過了半個月,啥事沒有,村裡說閒話的也漸漸少起來,都說糞堆這小子踩著了臭狗屎,交了狗屎運。
那高敏把糞堆伺候的滿面紅光,屋裡屋外打掃的乾乾淨淨。天天和糞堆挽著胳膊,在村裡閒逛,見人就笑嘻嘻的打招呼。
這天夜裡,糞堆抱著懷裡的高敏說著悄悄話。說到動情處,糞堆拿出攢的那兩千塊錢,交給高敏說:“寶貝,這是我這幾年省吃儉用攢的所有積蓄,你放著,往後咱家你當家。只要咱倆好好過日子,我不吃也得讓你先吃。決不虧著你。”
高敏推讓一番,就把錢放了起來,摟著糞堆的脖子親了一口,說:“糞堆,只要你待我好,我就死心跟著你過,再給你生個孩子。”
糞堆高興的流了淚,兩人不免又一番溫存。
第二天一大早,糞堆艱難的睜開眼皮,用手一摸,不見了昨晚溫存的人兒,以為是起早方便去了。
糞堆起了床,洗了把臉,還是不見高敏回來。就著起急來,村裡村外到處尋找高敏,可哪裡還有高敏的影子。
天落黑時,糞堆蹲在牆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邊哭邊罵:“天殺的,我的錢呀…
據後來三奶奶說,那女的應該是個放鷹的,專騙光棍漢子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