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成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經過幾個月的籌備,工棚裡的機器裝置己安好,門店己整修完畢,單等第一批材料到貨後,那幾個木工師傅就開始上班,自產自銷的“寶成傢俱店”就可開業了。
他和父親正在對工棚和店面的衛生進行最後一次打掃,從外面進來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從穿著和左手上戴的戒指及扛著肚子夾著包的神態,讓人覺得來人就是個盛氣凌人的土豪。
“哪位是王寶成?”
“我就是。你請坐。請問你是?”
寶成爹識趣地去隔壁房間了。
來人坐在沙發上,“我叫張松山,是東風煤礦的。你的生日是不是十一月初六?”
“是!你咋知道的?”
來人未回答。“你父親是不是叫王來善?”
“你咋知道的?你要幹什麼?”
“這就對了。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1965年,由於特殊原因,我把自己未滿月的兒子送給了別人,送人時包單裡有三十元錢,兩罐藕粉,還寫有孩子的生日。那個孩子就是你。我已透過別人瞭解了你父母的情況。”
寶成聽了大吃一驚!怎麼可能?但出於對來人的尊重,他忍著沒有發火。“你繼續說。”
“企業改制後,我和別人合夥承包了煤礦,我是大股東,法人代表,個人也擁了很大的資產。不幸的是我的另一個兒子出了車禍,我心灰意冷,……”
王寶成聽到此處,也猜出幾分來人的目的。但一想到爹在隔壁,不忍心讓爹受到過重的突然打擊,就打斷了張松山的話。“你認錯人了!我是我爹媽親生的!給你點面子,你走吧,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那個自稱張松山的慢慢地說,“別激動,你冷靜考慮一下,也問下你爹,下週日我再來”,說罷起身走了。王寶成連句送客的話也沒有。
正當王寶成滿頭霧水,滿腹疑惑的時候,他的爹來善從隔壁出來了。
“寶成,爹都聽到了。到這時候了,爹實話告訴你,你確實是抱養的。那時我已三十八歲,膝下無子。咱村你金燦叔說他們礦上一個年輕的科長在外面拈花惹草,有了情婦,他妻子知道後懷孕己七個月,不忍心害了腹中的一條小命,堅持把孩子生下來,在又一次爭吵之後,服藥自殺。為了和情婦結婚,在對方的威逼下,託你金燦叔把兒子送人,這樣你就到了咱家。”
王來善揉了一下發紅的眼睛,繼續說,“金燦對我說過,對方保證不再相認,我才安心收養了你,盼著你長大延續王家香火,我也能對起你早死的爺爺。”說著說著,寶成的爹不住地擦眼淚。
“如今他既然來了,肯定是想認你了,你自己決定吧,爹不怪罪你,也理解你,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他有錢,咱家窮,你跟著我也受了二十多年罪了……”寶成爹實在說不下去了。
寶成聽得鼻子發酸。他理解爹。雖然嘴上說答應讓自己離去,但心裡一定比刀扎還要難受!小時候的一幕幕浮現腦海裡。“媽在生活困難的年代,把稀有的白麵留給我,二老卻吃糠咽菜。四五歲了,媽還餵我吃飯,生怕我被燙著。放學時,爹接住我,還架在脖子逗我玩……”
寶成安慰爹,“他也沒說讓我回去嘛!你放心,不管將來發展到哪一步,我都不會忘了你和我媽的養育恩。這樣吧,下週日你還過來,咱聽聽他咋打算。”
寶成爹心裡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又一個週日,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又到隔壁等著。
張松山又來了。
“怎麼樣?我說的不假吧?”
寶成說,“直說吧,你現在想怎麼辦?”
“好,那我就開門見山了。第一,希望你回到咱家,趁著政府現在開始辦身份證的機會,改為姓張。第二,回到咱家,所有家產將來歸你繼承。如果你想工作,縣裡好多部門我有熟人,咱花些錢打點一下,保證能成。如果你還想做生意,乾脆開個傢俱城,我給你投資,不要再搞什麼加工,不再幹出力活。第三,至於你養父母,我會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不愁吃喝,但他們不能和我爭兒子,爭孫子!我說的也夠意思吧!”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個存摺,“這裡有五十萬,你先用著,密碼是你的生日。”
寶成順手把存摺推了過去。“呵呵,你說的倒也乾脆!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囉嗦。第一,我明確告訴你,我是缺錢,但不是自已勞動所得的錢,花著心裡不踏實!第二,我爹我媽對我的養育恩是我終生報答不完的!這種恩,這種情,是再多的金線也買不來的!第三,我親媽在哪裡?你為啥不說?你有害人心,我卻沒有殺人意。如果我走了,等於要了我爹媽的命!我不會做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永遠是王家的兒子。即便他們是養父母,但在我心裡永遠是親爹親媽!請你原諒,我無法認你這個有錢的爸!”張松山的心徹底地涼了,垂頭散氣地走了。
寶成爹出來緊緊地抱住了兒子,淚水刷刷地流來。
寶成婚後,遵爹地囑託,帶著媳婦去看望張松山,但卻是在監獄裡。因為煤礦發生了安全事故,死了幾個人,作為法人代表的張松山被抓了起來,接受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