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鎮的男人相當愛賭錢,只要一有空就吆五喝六地打麻將、擲骰子啥的,警察來抓,他們就躲進林子裡,躲進山旮旯裡,讓警察抓不著。
這天,三個賭場老手正三缺一,約好了的第四個人遲遲不來,便打他手機,那人說:“我去不了啦,昨晚賭了一夜,不小心著涼了,現在在醫院裡吊水哩。”
三個人聽了掃興極了,紛紛罵著“害病也不挑個時候”,正要再找一個人時,門開了,一個女人進來了,說:“救場如救火,我來跟你們打一場。”
大夥一看,是寧二嫂子。寧二嫂子是山外人,嫁過來也才五年,寧二哥在外打工,她一個人在家服侍一家老小。
一個男人斜著眼說:“我說寧二嫂子,打麻將是男人的事,你會嗎?”
寧二嫂子聽了,翻了個白眼說:“誰規定女人不能打的?你把規定拿出來給我看看。”
另一個男人說:“寧二嫂子,你知道我們打多大的嗎?”
寧二嫂子二話不說,從兜裡抓出厚厚一沓子錢來,說:“夠輸了嗎?”
大夥一看,那沓子錢得有好幾千,夠是夠了,可心裡還是有些彆扭,便支支吾吾地不作聲。寧二嫂子冷笑著說:“瞧你們幾個,掙錢沒多大本事,大男子主義倒挺嚴重的,還瞧不起女人?莫不是怕輸吧?”
三個男人一聽這話,都把眉毛豎起來了,其中一個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奉陪!誰還會跟錢有仇啊?可有一樣得事先說好,願賭服輸,輸了不準想不開。”
寧二嫂子冷哼一聲:“還不知是誰想不開哩。”
這下大家再無二話,立刻開打。有個男人想想還是不踏實,又問了一句:“寧二嫂子,你從沒打過麻將,今天怎麼突然有興頭了?”
寧二嫂子一邊麻溜地碼著麻將牌,一邊說:“你二哥不在家,我閒著難受,找點刺激。”頓了頓,她又說:“今天打三將,不打完不許走!”所謂打“三將”,也就是打12圈。
於是,四個人不再多話,認真地打起麻將來。誰也沒料到,寧二嫂子一上來就連和三把,且每把都是大牌!這下,三個男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怕輸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果三個男人輸給一個女人,太丟人!然而,怕什麼來什麼,寧二嫂子的牌順極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一時間屋內全是她一個人在叫:“槓上開花!”“清一色自摸!”
三個男人腦門上的汗都出來了,煙一支接一支地抽,可是絲毫抵擋不住寧二嫂子闊步前進的氣勢。直到最後,寧二嫂子高聲叫了一句:“七對自摸,和了!三將結束,再見!”
就這樣,寧二嫂子摸著鼓鼓的口袋走了,留下三個男人呆呆地發愣,好半天都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幕。數數錢,三個男人一共輸了九千多塊錢。
第二天,三個男人越想越邪門,便一起來約寧二嫂子再戰,誰知寧二嫂子家大門緊閉。鄰居說,寧二嫂子帶著婆婆去城裡治病了。
過了些日子,寧二嫂子從城裡回來了,她婆婆身體也好了。三個男人心裡還是不服氣,又來約她,寧二嫂子皺皺眉說:“沒看到我屋內屋外全是活嗎?要打麻將也得挑個農閒時候吧,再說你們家就沒有正事嗎?”
三個男人聽了訕訕地說:“寧二嫂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總不能贏了錢就收手吧?”
寧二嫂子一聽就怒了:“哎喲喲,這叫什麼話?誰規定過贏了錢就必須一直賭下去?還有,我們開打前怎麼說的,願賭服輸!現在怎麼了?輸不起了?”
三個男人被她這一頓搶白,再也無言以對,只得腳底抹油,開溜,同時在心裡不住犯嘀咕:這寧二嫂子以前從不打麻將,那天只打一次竟大勝而歸,卻又立即收了手,一個字,怪!
再一晃過年了,在外打工的人陸續回來了,寧二哥也回來了,一家人團圓開心自不必說。大年初二晚上,三個男人分別接到寧二嫂子的電話:“你們不是想找我打牌嗎?現在我有空應戰了,敢嗎?”
三個男人哪受得了這樣的激將法?嗷嗷叫著就來了。這回三個男人不敢輕敵了,個個凝神屏氣,全力以赴。奇怪的是,這回風水陡轉,寧二嫂子一敗塗地,幾乎一把也和不了。當三將結束時,寧二嫂子面前原本小山一樣的錢,一張不剩。
寧二嫂子站起身,笑著說:“各位,新年快樂!祝賀你們成功贏錢,不過,以後我再也不會跟你們打了,再見!”說完就走了。
三個男人心滿意足,可算扳回臉面了。這時一個男人沉吟著說:“我越來越覺得寧二嫂子怪怪的,你們看,她明明輸了一大堆錢,臉上卻笑眯眯的,還說以後再也不賭了,這架勢就像是故意輸給我們似的。”
聽他這麼一說,另兩個男人先是一愣,隨即數了數手上贏的錢,先後驚叫起來:“太巧了,上回我就輸了這麼多錢!”“我也是!”
第三個男人聽了一驚,連忙數了數自己手中的錢,也大叫起來:“我也是!”
也就是說,這一回,他們三個把上回輸掉的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全贏了回來。頓時,三人覺得一股寒意從後背直冒上來。
過了一陣子,這三個男人無意中遇到了一個山外人,聽口音像是寧二嫂子的老鄉,三個男人和對方說起了寧二嫂子的種種怪異之處。那山外人確認了寧二嫂子的姓名和長相後,倒吸一口涼氣,說:“你們跟她打?那叫找死!她家祖祖輩輩以賭博為生,她三歲就坐在她爹腿上看打麻將,十歲時就能上大人的場子,十五歲時打遍周圍無敵手。”
三個男人不禁傻了眼,想想還是不明白,忍不住跑到寧二嫂子家,問她到底搗的什麼鬼。寧二嫂子笑笑說:“那回我家男人工資沒拿到,我婆婆病了,急著用錢,所以我就跟你們打了。”
三個男人一聽面面相覷,原來鬧了半天人家明著打麻將,實則變著法兒弄錢哩。他們又問:“那第二回怎麼又輸給我們了?”
寧二嫂子冷笑道:“我能輸給你們?做大頭夢哩,我那是還錢好不好?我男人過年掙著錢回來了,所以就還給你們了。不是正道弄來的錢,我花著心虛,再說大夥都是鄉鄰,我好意思不還嗎?”
三個男人一聽,覺得更可怕了,這寧二嫂子不僅想借多少就借多少,更可怕的是,她想還多少就還多少,想要她多還一分錢,門都沒有!
其中一個男人忍不住問道:“寧二嫂子,既然你打麻將水平這麼高,為什麼不多打呢?那可比打工來錢快啊……”
寧二嫂子斷喝一聲:“來錢快?啊呸,那叫死得快吧!你們見過身邊有誰靠賭錢發大財的嗎?我家從我爸往上代代賭博,賭技沒得說,最後呢,弄了個妻離子散,還落了一身病。我要不是急等錢用,能跟你們開這個戒?我勸你們還是醒醒吧,不然到最後註定也是這個結局。”
三個男人聽完,驚出一身冷汗,回過頭咂摸咂摸,望望自個兒破敗的家,再看看人家的精緻小樓,賭博的心也就慢慢淡了。再後來,平安鎮賭錢的人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