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我起床洗漱的時候,看著浴室鏡子中的自己,心裡想著,又是新的一年啊,而自己又老了一歲,小時候總是盼著快點長大,現在我可真的沒有這樣的想法。
隨之想到爸爸媽媽也老了一歲,他們的健康,缺少陪伴,讓身在異國他鄉的我,有一些煩亂。更別說老婆孩子了,想到她們,心裡肯定會有些惦記。
早飯是羊肉酸菜餡的大餃子,真好吃呀,咬一口,滿嘴流油的那種餃子,蘸著醋和辣椒油,就著蒜,超級好吃。
我和廚師大姐說:就這餃子,我年輕的時候,能吃50個,您信嗎?
大姐說:您現在也能吃50個。
我說:真好吃啊,但是吃不動了, 吃20個,頂破大天了,再說,中午我還去別人家吃席面兒呢。
我覺得吧,我是個挺簡單的人,早上起來,管我一頓順口的吃食,我一天都能保持好心情。
吃過早飯後,土建的專案經理帶著生產經理和技術負責人,登門拜訪。我把他們讓進會客室,沏上濃濃的釅茶,點上好煙,相互說著拜年的話。土建經理邀請我們營地的八個人,中午都去他們營地吃午飯,我們欣然接受。
土建經理剛走,安裝經理開著車也來到我們營地,他的營地離我們營地的直線距離大約5公里,我為什麼知道這麼清楚呢?因為我在營地升起無人機,飛到他們營地上空,正好5公里,我測試過他們營地到我們營地的直線距離。
安裝經理邀請我們去他們營地吃晚飯,我們也接受了邀請。
對了,還有老楊的種植團隊呢,我們這個農場專案,一共三家合作單位,分別是土建團隊,安裝團隊,和種植團隊。老楊是種植團隊的,他來的時候,給我們搬了兩箱酒,好像是口子窖或者文王貢。因為我們和老楊比較熟,就問老楊,願不願意中午晚上,都跟我們去別人家的營地聚餐。
老楊說:人家又沒有請我,我跟著你們去,不合適的。
我說:咱們兩家走得近,不說客套話,你跟我們去他們兩家營地吃飯,他們必須歡迎。
中午時分,我讓安東尼在冰櫃裡拿了幾個雞腿,讓他們幾個小黑自己做飯吃,自己照顧好自己,今天一天,我們自己的營地就不開火了。
我們營地的八個中國人,全體出動,去土建的營地,吃吃喝喝。
我感覺我是吃喝團的團長。
土建的營地和我們營地挨著,就是鄰居。
人家也是做了兩大桌子飯菜,土建的隊伍來自江蘇,菜很好吃,酒也喝得兇。我就問了土建經理:咱們工人師傅,都吃好喝好了嗎?可不允許咱們大魚大肉,人家吃白菜豆腐,大過節的,工人心裡不舒服。
土建經理說:怎麼可能呢?安哥拉的肉比新鮮蔬菜都便宜,今天工人的飯菜都是四個葷菜四個素菜。
我說:那就行,我就喜歡你們廚師做的豬肉熬白菜,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看到冬天的中午,在北京的街頭,一排農民工的大哥大叔,一人一個飯盒,蹲在路邊吃豬肉熬白菜,配上大米飯,特別的香。我每次路過的他們的時候,聞到他們吃的飯香,我都饞得走不動道。
土建經理哈哈大笑說:我們這除了豬肉熬白菜,還有小雞燉蘑菇,那個誰,你去廚房,給領導們盛一盤子小雞燉蘑菇,還有那個豬肉熬白菜,也一起上桌來。
我說:您真的太客氣了,我不過是有感而發,說那個菜好吃。
土建經理人很好,說:大年初一,任工想吃的這個菜,要是沒吃上,那不是我的罪過嘛。
我實在過意不去,深深地敬了人家一杯酒。
酒足飯飽之後,回到自己營地,踏踏實實地睡個午覺,我喜歡開著門,開著窗,讓自然風能溫柔地流動在我的房間裡。
你不知道,在沒有工地施工的非洲曠野中,四周安靜極了,回味著酸菜羊肉餡餃子的味道,我踏踏實實地睡午覺。
下午4點半,老楊找我,又帶著酒帶著煙的,說要去別人家的營地,手上不拎點東西,不好意思去。
我也覺得是,我又從庫房搬了兩箱酒,帶了四條煙,都裝在車上,帶著營地的其他人,去安裝的營地吃晚飯。
安裝單位的營地裡有幾隻羊,在悠閒地吃草,大約是想養肥點再殺了吃肉吧。
飯桌上,我還問安裝單位的經理,他們的團隊裡,有沒有山西人。
經理說:有的。我給您叫過來。
山西籍的工人進屋,滿臉帶著微笑,我讓他坐我旁邊,給他點上煙,旁邊人給山西的大哥添了碗筷和酒杯。
我和他說:山西喝酒用三錢的杯子,一次喝三杯。我也是山西人,咱們是老鄉,我們按山西的規矩,喝起來吧。
條件有限,我們沒有三錢的青花小瓷杯子,就用茅臺酒包裝裡面的那個小酒杯,他面前擺三個,我面前擺三個,都倒滿,相互拜年,一飲而下,痛快!
周圍人看我們喝酒,也都拿起酒杯,紛紛乾杯。
我和山西大哥說:咱們山西的羊湯,好喝不?
山西大哥說:好喝的很呀
我說:明兒,你把院子裡的羊殺了,就按山西的做法,煮一大鍋羊湯。切好香菜,炸好辣椒油,給我打電話,我還來你們這喝羊湯。
山西大哥有點為難地看看他的經理,他經理說:老徐,門口那隻羊,就交給你了,你收拾好,煮好湯,我們嚐嚐你的手藝。
經理轉頭問我:你們啥時候再過來?
我說:初三晚飯。
經理提高嗓門說:初三啊,咱們大家嚐嚐老徐的手藝。
有時候吧, 越是離家遠,就越思念故鄉。
故鄉是什麼,故鄉就是你回不去的那個時空。小時候家裡的電扇在搖著頭吹著風,姥姥家廚房裡散發的燉牛肉的味道,夏天的井水裡的冰鎮西瓜。你只能想,但是回不去了。即使有人做出來了同樣的味道,比如說羊湯,那也畢竟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做的羊湯了。
什麼叫物是人非,慢慢長大的我們,才真正地對這個詞有了體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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