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環球紀念旗下Polygram品牌創立50週年的日子,於是“寶麗金50週年 半世紀的新世紀”的線上釋出會舉行,譚詠麟、鍾鎮濤、雷安娜、露雲娜和湯寶如回顧了Polygram 50年來的經典事蹟,也講述他們在寶麗金髮生的故事。
隨後5月12日Polygram 50週年串燒舞曲《Stars on PolyGram 50》MV片段率先在各大平臺上線,11月還將舉行Polygram 50音樂會...
《Stars on PolyGram 50》裡的面孔都是二十三十年前的,沒見學友哥,更沒什麼新鮮面孔,雖說氣氛懷舊但有點尷尬,如同現時的港樂。
要憶舊不如翻開寶麗金的歷史,看看Polygram 25週年音樂會,彼時群星閃爍,結尾時高潮“至尊三人組”(張學友、譚詠麟、黎明),這是新人與前輩的正式交班,是寶麗金最巔峰的時期,也是港樂史上最輝煌的年代。
當然,今天的主題並不是寶麗金的歷史,但也可以說是。畢竟由寶麗金一手捧出的,與寶麗金有著八年合作史的黎明,恰也是切入寶麗金唱片的一個重要角度。由於篇幅有限,會著重於95年前後的大事紀。
丨白馬王子 今夜你會不會來
杜可風說他是他拍過的最帥的男人。黃柏高說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型的歌手。
至於陳可辛,說他樣子很Classic,有40年代上海電影明星的樣子,更適合大銀幕上看。
記得央視多年前曾有一檔專門介紹人物的節目,其中有一期講到黎明,說他當初大紅時,改寫了男星上雜誌封面賣不掉的歷史,以此帶動了男星上雜誌封面的熱潮。
其實沒人考究過這種講法的起因。話說這種說法帶偏老梁,一口一個“黎明紅是因為帥,運氣好。”又帶偏了畫風。
但在當年——1991年6月7日《香港週刊》編輯室報告這樣寫道:“周星馳的神話已經確立,黎明呢?黎明的神話又如何?近兩個月來,黎明的勢來得很勁,新聞界互相奔走,黎明的時代來了!”
“單是香周收到的讀者來函,要求黎明做封面、和多些照片、訪問的,近月來不計其數。以往週刊雜誌很怕用男藝人做封面的,但看看近日的報攤,黎明成了封面的天子驕子,大書細書都爭相採用黎明...黎明是紅定了。”
他的第一張專輯黑膠裡的歌本用的是比A4紙更寬的B3。第二張專輯黑膠裡的海報大到可以鋪滿兩個人並坐的長方形餐桌。這一切無非是寶麗金想打造一個靠外形來撼動人心的偶像模式。
果然第三張專輯,見報率加宣傳攻勢得到回報,《是愛是緣》榮登91年IFPI銷量冠軍。
他還是眾雜誌最受歡迎封面人物。新城電臺連續五屆金心情歌“金心完美情人獎”。
香港終於有了一位名至實歸的白馬王子。
“藝人最怕「定型」,一年到晚都是西裝骨骨一派公子哥兒形象APPROACH並不見得次次奏效,香港人咁忙,時時刻刻都講新鮮講突破,其它竟爭對手突圍而出,你袖手旁觀躲避一角無釐睇頭實屬蝕底。”95年《號外》(霓虹燈影裡的黎明)
其實他是明白的,剛紅時沒底氣,後來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改變。拿第五個完美情人獎時說:“每年攞伲個獎都好尷尬,因為世上無完美情人,我是響工作上有完美封號,但唔可以用響情人度,因為自己無時間拍拖,何來有完美?唯有多謝Fans支援。”
98年新力唱片簽約的當天,他更是語出驚人:“我聽到「白馬王子」就覺得想吐。”
長得再好,一但成了個負擔...例如媒體問他“粉絲追你被阿媽打,威脅要自殺”,讓他怎麼回答?結局是眾目睽睽下自摑耳光,原來好看也是一種錯。
但大眾和媒體,能接受黎明駁金髮塗唇膏,大唱宣揚同性的《DNA出錯》,又妖又野的中性形象?
丨關於五千萬合約和一億合約的傳說
92年十場“一夜傾情”首次紅館個唱爆熱以及93年追加的“夏日傾情”二十場爆滿,又讓唱片公司看到了更多商機,在93年拿到勁歌金曲的“最受歡迎男歌手”後,續約這件事終於被擺上檯面。
其實黎明的合約要到94年底,現在不過是94年初。據IFPI的統計,黎明去年唱片銷量僅在張學友之下,其去留足以影響寶麗金的全年業績,也是目前與華納抗衡不可缺少的支柱。
最早出5千萬價格據說是BMG,後來越傳越離譜,加入戰團的除本地星光、滾石、嘉音甚至還有對手華納,至於跨國,則是EMI、新力、日本的Pony Canyon,價格也是傳到一億。
所謂合約金究竟是什麼酬勞?其實就是預付歌手的版稅(通俗點說是分紅),一般來說,歌手名氣越大,他的版稅抽得越高,以許冠傑為例,他就是16%。
如果說他還未去到那個地位,不過他的上升趨勢愈見明顯,而94年不少唱片公司的第一季的銷量都達不到預計,所以簽得“一定可賣”的天王級歌星,寧願投資大些賺少些,也可以在市場上站穩些。
但寶麗金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很快傳出遠東地區總裁鄭東漢請黎明吃飯,親自挽留訊息。
記者求證黎明,他說:
“鄭東漢偶爾都會和我吃吃飯,無所謂專不專程,找誰都一樣。”
“是不是親自挽留?”
“沒有,他叫大家合作而已。”
“這還不叫挽留?”
問到最後,他說:“這些都是高度機密,恕我不能放風聲,始終唱片公司之間還在竟爭著,這是我的操守。”
傳一億兩年邀他跳槽,他無奈說:“不好再用數字遊戲來講啦,對我而言不是很好,這麼大的數字是不可能的,對我是無形壓力,而且對公司都不公平。”
看似風平浪靜,誰知6月《東周刊》發文《黎明續約扭計仔 寶麗金扣押新碟15萬張》。
該文說:在早前鄭東漢親自出馬挽留黎明後,好似塵埃落定,寶麗金經理劉毓華甚至對外宣稱黎明已續約。
可是上週突然急轉直下,黎明否認已續約,並宣稱經紀人公司與寶麗金仍有細節問題未傾妥,暗示與其它唱片公司仍斟傾,而寶麗金臨時抽起他主唱商臺的太陽計劃。
上次與鄭東漢會面,已口頭承諾續約寶麗金,此次出現風波,很有可能是經理人覺得合約條文上,保障黎明獲得公平利益方面,未符理想。
寶麗金做出的反應是:兩週前將有關黎明新碟的一切宣傳工作抽起,包括新碟在電臺電視臺,報章雜誌的廣告,甚至連MTV都拍好的,準備做勁歌推介的《藍色街燈》,改為已推出長達九個星期的《那有一天不想你》,而MTV也是剪輯巨星濃情純影集的片段。
將六月九號準備出街的《天地情緣》新碟十五萬張扣在倉庫,與此一起的還有國語歌碟,也被押至七月中旬才能出街。
想當年黎明在華星無人要,卻在短短四年之時間,由一名新人躍升到天王地位,寶麗金裁培的努力居功至偉,如果他不續約的話,難免被指為不飲水思源的反骨仔,何以他甘願冒此風險,轉投別人懷抱呢?
這要歸究到寶麗金處理大佬(張學友)、二仔(黎明)的平衡,及寶麗金抗衡華納的做法。當郭富城未投華納時,寶麗金以兩個天王鉗制一個天王(劉德華),由於張學友實力雄厚,賣碟量都是高於劉、黎,自然得倚重他,獎項上亦然,黎明的利益無形中被忽略,甚至要作出犧牲,在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發生時,黎明去年的努力便在這種遊戲下被抺殺掉,難怪他心裡滿不是滋味。
在寶麗金,揀歌一向是歐丁玉優先,得益當然是張學友。黎明還得靠李進在嘉音唱片當顧問的身份去外求。李進為他取得不少日本佳作,例如《倆心知》、《我愛Ichiban》、《但願不止是朋友》、《我會像你一樣傻》等等。
比起張學友動輒一、二千萬的宣傳費,黎明宣傳費只有幾百萬相差甚遠。新碟為何起名《天地情緣》,因大碟的《那有一天不想你》是和記「天地線」廣告歌,廣告MV就叫這個名字,這樣又可以「慳番」製作費,落得手腳乾淨。
獎項上,黎明也有失落感,十大中文、勁歌金曲和叱吒樂壇,他都只得一個獎,到最後才得到一個勁歌金曲的“最受歡迎男歌手”獎。
這與黎明曾透露的不續約有關,那陣子他與寶麗金鬧得很僵,深覺公司並未全力為他爭取應有的成績,傳言指當初寶麗金後來減少他曝光,更沒大力催谷新碟《夢幻古堡》,較劉德華《愛意》以及學友的精選大碟都要遜色,很快便跌出IFPI榜。後來催谷同張大碟裡的《愛情影畫戲》,與此傳出的是續約成數頗高的關係。
黎明剖白心聲:“問心,我在寶麗金第一天開始,業績頗為理想,基本上大家合作做嘢,各不相欠,人是有自主權,我想追求的是一個令我放心的、專心去衝刺的環境。”
“李進常跟我說做歌手最好只做好本份,不要理合約的事,毋須添不必要的煩惱影響自己的工作,所以我不再發表任何意見,也希望不要引來不必要的揣測。”而與嘉音傾約問題,他說:“希望體諒我今日仍是寶麗金歌手,不想失言,不想影響我經紀人與寶記傾約,我還是做回歌手本分。”
丨楊永康 事後張揚的『紅牛事件』唱片界輪流傳
唱片界“串人”楊永康。有關此人其它事蹟,本文不想一一舉例,只摘取96年4月《明報週刊》部分他與黎明的相關事。
都知道李進是黎明的第一任經紀人,但楊永康是誰,可能很多人都不知,其實他是李進相識二十多年的好友,李進幫他還過債,曾當過黎明在寶麗金的市場經理。
事實上楊永康也不是第一次為寶麗金打工了,他的第一份唱片宣傳工作就是在寶記,但做了約七個月,就因“率性而行”辭了,這種個性,也是他之後在好幾個大唱片公司做不長久的主要原因。
重回寶麗金,當時找的是劉毓華,劉毓華讓他幫Leon(黎明),還有其它如鄭嘉穎、關淑怡等等,當時他很感激劉毓華,因為有巨星在手、與人“揮”,棋子都大點,畢竟他之前做過BMG總經理,如今做這個職位,總有落差。
94年那段日子,Leon與寶記簽約事爭持,他說:我好好彩,Leon肯與我到飛鵝山細談兩個鍾,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他,他在分析過後,又得寶記、李進三方面協商下,終於達成簽約協議。
左一李進 左二寶記簡寧 右一寶記陳汝雄
Leon是個巨星,他不會輕易相信人,因為李進幫忙,我才可以與他合作上。他基本上喜歡贏,我又喜歡贏,我下了決心,一定要讓Leon的成績更勝以前。
果然我們那年以《那有一天不想你》的成績撗掃各大頒獎臺,除了無線“最受歡迎男歌手”獎。這件事,到今日為止,我都認為是一件不公平的事,Leon好努力,一個眾望所歸的獎,最終由另一個歌手取得。
那次,在頒獎禮的前三天,我們一組工作人員,突然接觸不到無線高層,經驗告訴我們,大事不好了。一定有事發生了。但是獎只得一個,交到那一個人手,其他三個人都會不開心。為了令各方面舒服些,可能就要犧牲一些人,形勢便因環境改變。
我相信,一個藝人合作與否?實際唱片銷量如何?都會是影響得獎的理由。
不過講到拍劇,你肯拍我肯拍,為什麼會發生突變局面,我到今日都沒想通,而且,如何令Leon平復心情,是我們首要做的事,當時也不顧得理其它問題。
之後,李進與Leon中止合作。是什麼原因令這對拍檔分開,除了當事人,沒第三者可以知道,他們也從不提。
離開Leon後,李進入主華納任董事經理,他邀我過檔幫手。當時我已經升至總經理,劉毓華對我好,Leon對我好,我當時前途無可限量。
李進叫我走,激過兩次,我也推了他。到第三次,因為一班答應留下的華納宣傳組舊人突然離開,宣傳部出現真空狀態,他十萬火急要我幫,我才不得不認真考慮去留,更要在短時間內改變主意。
我在那段日子好掙扎,Leon是知道的,他叫我休息,更問我走不走。我的確答應過他:一年內不走!但是廿年老友有難,再三催促相救,形勢有變,令我好難做。
Leon曾問我:一年友情真的比不過廿年友情嗎?我覺得真不可以,我還欠李進一份恩。我走了,恩還了,債也還了,我會輕鬆些。
“寶麗金咁多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天王Leon,不怕無人幫,李進無人幫喎。好!我走。”多少人就這件事說我蠢,但箇中原因又有誰知道。
某天中午公司要開重要會議,商討最新的決策。我不想開會知道太多事情,突然決定十一點向劉毓華遞交辭職信。剛步出辦公室,Leon電話就到了,他當然不開心,我也不知所措。
我可以說,自己在圈中多年,真正對不起的,就是劉毓華與Leon。我也是走了之後,才知道劉毓華那個時候最需要我,他在我最失意時,助我幫我。至於Leon,我是背信棄義。
後來楊永康進華納當總經理,幫的是郭富城,而95年,郭的成績在四大中一枝獨秀。
“我澄清一點,我從沒有出賣過Leon,儘管知道他的工作部署。我從沒有搞破壞,搞手段,我只講一次,信不信隨人吧!”
丨坎坷過後有艇搭
95年4月22日,商業二臺《樂人谷》兩位樂評人,評論新歌《一生最愛就是你》,有彈無贊。到了4月26日,寶記與和記電訊搞了個記者招待會。被人評說是一場有組織有計劃的政治宣傳秀。
因《樂人谷》事件才發生,而主辦單位備著錄音帶,當場連播半個鍾。黎明、商臺要員、寶記高層、一大群記者等齊齊收聽,場面難堪。聽完節目後,氣氛急轉直下,先是作曲者林慕德怒罵除了顧嘉輝級別的,沒人有資格批評他,而寶記高層兼填詞人向雪懷則抨擊節目主持人偏激無理有欠公允...
右一林慕德 右二陳善之
陳善之(Leon的第二任經紀人)接手工作後,第一件事就是約談寶記高層陳汝雄與簡寧,希望能制止這種不利於歌手的過激行動,得到的回應是:“總之寶麗金會惜住黎明,你放手讓他(那位唱片銷售主管)去做吧!”
和記天地線方甚為不滿,皆因和記斥巨資將招待會搞得有聲有色,無非望報界大肆報道以助聲勢。誰料第二天頭條全是關於新歌《一生最愛就是你》爭議事件,「天地線」則淪為二奶無人問津,難怪和記方面大動肝火。
這樣的結果還帶爛了新碟《天地豪情》的推廣,招眾樂評人紛紛杯葛,有樂評還說黎明:此人簡直是主流中的另類!
當年CYKong在新碟中作曲的《十字天使》,曲風飄緲靈動,既使放現時聽也不out。黎明2016年中環海濱個唱時,CYKong發微博感慨道:如果沒有黎生,也許未必會有山本洋太!(他曾用這個日本名在同年的專輯《夢追蹤》寫了一首大熱的《危情追蹤》,不過那年這張磚銷量更差...)
陳善之回憶道:“在該年度的商臺叱吒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連獲四屆男歌手銅獎的Leon三甲不入,僅憑《危情追蹤》躋身叱吒十大,有唱片公司同事哭出淚來,Leon反能冷靜地接受賽果。然則,那位堅持一定要反擊的寶記宣傳主管呢?事發後不久,他已轉投另一間唱片公司了!”
有人會問,95年無線的“最受歡迎男歌手”不是黎明又拿回了麼?答案很簡單,94年那麼好的成績,沒可能95年寶麗金連個“安撫獎”都不爭取了。
至少95年底黎明26場個唱證明人氣依舊火爆,他仍是那棵可以搖出大錢的樹。
在“重振雄風”的氛圍下,96年《Perhaps》誕生。由於新加入的雷頌德做了專輯一半歌的作曲和監製,令大碟有了耳目一新的感覺。96年各大頒獎禮上,《情深說話未曾講》不但重拾94年的風光,更是讓黎明第一次拿到了叱吒樂壇的男歌手金獎。
阿三怎麼坐到了阿一的位置上?那時候也有媒體酸溜溜。但無論遊戲規則如何制定,也擋不住第二波的衝力,97年依舊是這個不怎麼招媒體待見的黎明坐在這個位置上,與其苦悶不滿消沉,都不如用事實證明:我是有實力的!
98年初續約到期前,黎明與寶麗金再一次坐在談判桌上,這次大勢已去,誰的籌碼更多,已不用多說了。寶麗金此時還思路清奇地認為,新秀陳曉東和鄭中基“夾擊”黎明可以動搖他在歌壇地位...
寶麗金唱片就像一艘開了太久的豪華輪,機構冗重陳舊也不思進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最終99年沉沒在自我陶醉的商海上。
而本文主角黎明則98年3月23日與崛起新貴SONY(新力)唱片一起,開始了他人生的另一個篇章。
“我已經很早就瞭解那個遊戲,也過了那個會動氣的階段許久,如果你把我的當笑話,大家聽了又開心,那我真的無所謂當一個「傻佬」。怕只怕有些人把場面弄尷尬,到最後卻是沒人笑得出,那才是真的愚弄自己。”2009《君子》(男兒氣魄再創造 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