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人在1940年將盟軍趕下海的時候很清楚,海對岸的敵人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所以反登陸的拒止行動是非常重要的。面向英吉利海峽一側的大西洋防線,就是德軍苦心經營多年準備實行反登陸的重要依仗。然而深陷在蘇聯和北非泥潭中的德國人很難拿出足夠的建材來完成這條防線的建設,1944年上半年,實際完工的永備工事數量只有原計劃的三分之一。不過建設任務是一方面,對外宣傳又是另一方面,軸心的宣傳機器開足了馬力向外界營造“大西洋防線不可突破”的氛圍,也間接地影響了英國人的決策。
大西洋防線上的永備工事
對於英國人來說,跨越英吉利海峽,搶佔諾曼底灘頭是既定戰略目標。如果大西洋防線上的德軍工事誠如其所說那般堅實,那麼一系列特殊的裝備是必不可少的。這導致英軍內部一支特殊部隊的編成——“霍巴特玩具軍團”(Hobart's toys),這是以其組織者英軍第79裝甲師指揮官珀西·霍巴特少將(Percy Hobart)的名字命名的。1942年8月災難性的迪耶普突襲表明,英軍不僅缺乏登陸戰的經驗,更是缺乏專用的裝備。霍巴特少將敏銳得認識到了這一點,頂著軍隊內部許多人的反對(從部隊名稱就可以看出在最初的階段大家都是等著看他的笑話)牽頭搞了一批專用於登陸作戰的裝甲車輛。
謝爾曼DD兩棲坦克
這些登陸坦克中有著著名的謝爾曼DD兩棲坦克,丘吉爾鱷式噴火坦克等,當然還包括我們今天的主角——丘吉爾AVRE支援坦克。丘吉爾AVRE的意思可以被解釋為皇家工兵專用車輛(Armoured Vehicle Royal Engineers)或是皇家工兵突擊車輛(Assault Vehicle Royal Engineers),開發意見來自於迪耶普登陸戰的總結,搶灘部隊需要一種可以應付小型永備工事的坦克,因為航空和艦隊支援遠沒有想象中的精確。如何應付野戰工事?英國人一直使用的是比坦克主炮更大口徑的榴彈炮,比如25磅炮或是3.7英寸榴彈炮,不過這一次目標是摧毀用混凝土包裹的永備工事,設計師們一口氣將主炮口徑加到了290mm!
由丘吉爾Mk.IV改裝來的AVRE
這種290mm的迫擊炮能夠拋射18公斤重的炮彈,其中戰鬥部裝藥達到整整12.7公斤,理想狀態下可以摧毀近3米厚的混凝土牆。由於290mm迫擊炮獨特的外形和拋射重彈的戰鬥方式,它獲得了“飛行的垃圾桶”(Flying dustbin)的綽號。設計人員認為,這種火炮足以摧毀灘頭上的所有德軍工事。但超凡脫俗的效能也伴隨著代價,迫擊炮的射程非常近,只有不到120米,在實戰的複雜條件下,甚至需要抵近至75米處開火。不僅如此,290mm迫擊炮是前裝式的,所以無法從車內裝彈。兩項條件加持下,重複裝填迫擊炮幾乎成為了不可能的行動。為了改善這一情況,英國人加寬了機電員的艙蓋,讓他能夠半探出身子來給火炮裝填。很難將這樣的舉措稱之為“改善”,因為在槍林彈雨中從坦克裡探出半個身子無疑是非常魯莽的行動,車組成員基本都拒絕在交火中進行重複裝填。
290mm迫擊炮及其彈藥
D日(6月6日)來臨了,英國人整裝待發,打算重新踏上法國大地。英軍第79裝甲師的特殊部隊也準備好了用各式裝備協助主力部隊奪取灘頭,本來英國人本著互助的精神願意向美國人提供一系列工程坦克用於搶灘,但傲慢的美國人只接受了謝爾曼DD坦克而拒絕了其他車輛,很快他們將嚐到惡果。丘吉爾AVRE部隊負責的登陸場是黃金海灘(Gold),它們將隨著其他工程車輛搭乘坦克登陸艦登上海灘。
丘吉爾AVRE及其裝填手
黃金海灘被分為四塊區域,最東側的區域被稱為國王區(King)。衝擊此灘頭的部隊於上午6點25分接近岸邊,按照計劃,2個步兵營應在謝爾曼DD的伴隨下消滅灘頭的抵抗。但接近岸邊時英國人發現,海平面比想象得要高,海水淹沒了障礙物和地雷,所以工兵無法為坦克清理出一條道路。指揮官臨時決定,坦克不再從近岸下水而是直接隨著登陸艦一起搶灘。很快,丘吉爾AVRE就隨著謝爾曼DD一起開上了灘頭。丘吉爾坦克部隊的指揮官是姆普斯通少校(R.Thompstone),當他帶著重型坦克開上沙地的時候,步兵看他的眼神彷佛在看上帝:第一波衝灘的步兵打得很艱苦,缺乏攻堅火力就只能被壓制在防波堤後,漢普郡步兵團的一個營在德軍的炮火下損失慘重,其指揮官在戰鬥的前幾分鐘就死了。
衝上灘頭掩護步兵的丘吉爾AVRE
不過這些“上帝”們的運氣不佳,它們登岸的時候就被德軍一門隱蔽良好的88炮注意到了。這門炮躲在一個可以俯瞰整個國王區的重型掩體中,僅僅數次開火,就打癱了四輛丘吉爾坦克,其中包括一輛丘吉爾AVRE。英軍坦克部隊的高光時刻是第81突擊中隊的謝爾曼DD創造的,炮手吉姆·史密斯(Jim Smith)在近一千米的距離上將炮彈準確打進掩體的發射口摧毀了這門88炮。
被擊毀的丘吉爾AVRE,注意其炮塔頂部的對空識別標誌
後續的丘吉爾AVRE坦克陸續趕到,米勒中士(Miller)指揮的丘吉爾AVRE意圖摧毀一座德軍地堡,第一發炮彈擊穿了掩體一側但沒有爆炸。米勒中士用機槍對地堡射擊口打了幾槍,裡面的人就乖乖地出來投降了——德國人很明白290mm炮彈意味著什麼。
被290mm迫擊炮洗禮過的德軍碉堡
黃金海灘的夾子區(Jig)登陸場的戰鬥也同樣激烈,迷路的英軍步兵遭到了來自勒哈梅爾村(Le Hamel)的德軍75mm火炮的轟擊。步兵試圖從側面包抄勒哈梅爾村的炮臺,但是被鐵絲網和雷場擋住了。進攻停滯不前,直到15點,第82突擊中隊的坦克才加入行動。丘吉爾AVRE坦克的車長埃利斯中尉(Ellis)回憶說:
“我奉命攻擊一棟德國人據守的療養院,據悉有大概二十個人躲在裡面。在兩枚重型迫擊炮彈的轟擊下,建築物的一部分坍塌了,德國人迅速跑出來投降。隨後我跟隨步兵去摧毀幾個碉堡,隊伍裡的其他坦克用75mm火炮開火但是效果不佳,重型迫擊炮開火後德國人馬上就投降了。本隊開始在步兵的陪同下向西移動,以便清理岸邊的德軍建築。”
諾曼底灘頭上的丘吉爾AVRE
其餘的登陸場則相當平靜,按照軍醫裡奇(D. Leach)的說法,海灘上的軍醫因為無所事事都被叫去搬運彈藥了。不過在艾特姆區(Aytem),英國人遇到了麻煩,這是一個由四門155毫米火炮組成的炮群。這些火炮處於混凝土掩體的保護之下,即使是丘吉爾AVRE也無法將其摧毀。無奈之下,灘頭部隊呼叫了阿賈克斯號巡洋艦,後者抵近到離岸邊11公里,一連串精準的打擊後,德軍火炮沉默了。
在諾曼底向內陸推進的丘吉爾AVRE
到6月6日晚,黃金海灘上已經聚集了大約25000名英國士兵。儘管面臨德軍的激烈抵抗,英軍的損失卻相當小,只有1100人傷亡,其中350人陣亡,注意這是和德軍第21裝甲師第一輪交手後的情況。而拒絕新式車輛援助的美國人則表現得相當糟糕,僅僅在奧馬哈灘頭就損失了約1800名士兵和軍官。參加戰鬥的兩個配備特殊車輛的突擊中隊,在損失了20輛各型車輛後,為取得勝利做出了巨大貢獻。他們鋪設了一條橫穿雷區的道路,摧毀了14個德軍碉堡和幾十個火力點,正是這些特殊的裝備解決了英軍頭疼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