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病尉遲孫立是個響噹噹的好漢。這人槍鞭雙絕,上的陣來,實力絕不亞於什麼五虎將、八驃騎。平日裡態度謙恭,從不提什麼要求,爭什麼高低。每次攻城掠地,遇到硬茬,宋江總會令旗一揮,讓孫立上。因為宋江知道孫立的實力。這孫立往往殺聲震天,和對方你來我往,打得難解難分,看得梁山好漢們齊聲喝彩!
這廝一會抖個槍花,一會來個鐙裡藏身,連不怎麼會武功的宋江都手捻為數不多的幾根鬍鬚,微微頷首,眼中滿是讚許。對方識相的,戰不幾合,趕緊撥馬逃回本陣。不識相的,非要打個上百回合,累的三孫子似的,喊一聲:“各回本陣!少歇再戰!”這就是孫立的本事,遇強不弱,遇弱不強,看起來無處不在,風風火火,實際上連大汗都沒出。
待到梁山大軍南征方臘歸來,灑家在六和塔下,夜半忽地聽到一陣潮水聲如震雷戰鼓,猛然驚醒,本不怎麼通文墨的灑家,如有神助,脫口而出:“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話音剛落,病尉遲孫立這廝如鬼魅般溜了出來:“呵呵!魯提轄終於開竅了!殺來殺去,何苦來哉!縱然你擒了方臘,到頭來,還不是在此青燈古佛,了卻殘生!”
灑家猛地睜開虎眼,在昏暗的燈光下,目光直似武松那兩把雪花鑌鐵戒刀,在孫立胸膛上刺了兩個透明窟窿。灑家心道:就你這黃臉皮晦氣鬼,見了弟兄媳婦顧大嫂,就像老鼠見了貓,也敢在灑家面前聒噪!說來也是,這孫立雖然有些本事,但一向被梁山好漢們看不起。宋江明裡暗裡壓制他,大排名時,故意把他表弟解珍解寶提上來。小弟跑到老大前頭,做了天罡,老大竟然做了地煞。孫立真乃窩囊至極!
灑家想到這裡,猛然開口道:“地勇星!怎得有此閒心。夜半前來,和灑家這天孤星道起家常來了?”灑家故意不叫他的老職務“提轄”。梁山四大提轄,除了孫立外,還有灑家花和尚魯智深,青面獸楊志,急先鋒索超,都是響噹噹的好漢,也都是天罡,羞與地煞孫立為伍。“哈哈!什麼時候了,咱做了官軍好幾年,方臘都滅了,你還在那裡想著什麼天罡地煞,可笑不可笑?”孫立笑道。
“我知道你要說四大提轄,就我是個地煞。是的,俺確實在宋江眼裡是個破落戶。可是,俺問你,除了你在此生受,楊志,索超,又在哪裡?還不是被宋江用個天罡的虛名,白白地賺去了性命!可憐我那兩個表弟,解珍、解寶,自從做了天罡,那是每次都衝鋒在前,說甚麼要報答宋大哥,報效朝廷,我孫立在後面拉都拉不住啊!可憐那天烏龍嶺下,直直剁成了肉泥!”
灑家一時無語,灑家的幾個弟兄,九紋龍史進死了,昱嶺關前被射得刺蝟也似,恁地慘也!豹子頭林沖癱了,行者武松廢了,比死還難過的緊!可就是孫立這廝,登州幫八個人,天罡解珍解寶和不長眼的鄒淵衝鋒在前慘死,剩下的竟然毫髮無損!孫立,孫新,顧大嫂,鄒潤,都活著回來了。鐵叫子樂和更妙,連江南都沒去,直接到了東京給道君皇帝唱曲去也。
灑家不再言語,看著孫立得意地走了。這廝一幫人上梁山,回登州,都是因為一個女人,母大蟲顧大嫂。這人雖然是個母老虎一般,但為了兄弟可謂奮不顧身。當年在登州,孫立做提轄,孫新顧大嫂開酒店殺牛放賭,樂和在牢裡做公,真是有錢有勢。解珍解寶在登雲山下做獵戶,一個兩頭蛇,一個雙尾蠍,和山上的強人鄒淵鄒潤勾勾搭搭,也不是什麼善茬。一家子,官,商,匪,龐大的勢力圈,這一切,都是顧大嫂居中運籌,甚是了得!
不料那天,解家兄弟逞強,為了一隻死老虎,砸了毛太公場子。本想自家實力大,毛家不得不低頭,沒想到毛家甚是厲害,直接把個解家兄弟打入大牢。顧大嫂一眼就看出,這是登州知府在背後搗鬼,目的是拿下孫家這個登州的實力派。乾脆拿把刀子逼著朝廷命官大哥孫立,拋下錦繡前程和偌大家業,為了兄弟,反了吧!一干人,就這樣上了梁山。順便還納了個投名狀,把孫立的師兄欒廷玉給賣了,裡應外合打下了祝家莊。
在梁山,一丈青扈三娘歷來和顧大嫂不對付,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這登州派賣了祝家莊,連帶扈家莊一把火燒做白地!顧大嫂上了山,專門護著登州幫的人,誰敢欺負他們,她就和誰玩命。上了陣,一夥人都藏在後面,只聽得顧大嫂的大嗓門和樂和的尖嗓子,根本看不見人。幾年下來,除了被宋江騙了的解珍解寶,其他人基本毫髮無損,依舊回登州過他們的逍遙日子去。東京那邊,還有樂和撐腰。以樂和不亞於高俅的本事,幾年下來混個太尉不成問題。這登州幫,可真是梁山的大贏家啊!灑家在六和塔下,一邊寫著回憶錄,一邊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