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小山開始沸騰起來,每一個角落都在流傳著一則重大新聞:“新的住戶要搬來了!”這句話讓居住在這裡的所有小動物都無比激動,大家對這個期待已久的好訊息表現得格外關切,到處都是一片嘰嘰喳喳的討論聲。所有動物都忍不住高談闊論、各抒己見,七嘴八舌地表達著自己的看法。
“新的住戶要搬來了,馬上要有新的一家人搬過來了!”小兔子喬奇匆匆忙忙地從兔子坡跑下來,一路狂奔跑回家,“爸爸,媽媽,新的一家人要搬進那個大房子裡了!”他一進門,就氣喘吁吁地大聲宣佈道。
喬奇的媽媽正在攪拌著一鍋清湯,聽到這個意外的訊息馬上抬起頭來,她可是盼望這一天很久了:“有新的人家要搬進來了?真是太好了!他們來得正是時候呢。那個大房子裡的人老是搬來搬去的,希望這一家人可以安定下來,別像之前那些住戶那樣搬進來又搬出去,當然,我最盼望的還是這戶人家是個莊稼人,三年了,要知道可是整整三年了,這附近連一個像樣的菜園子都沒有,食物越來越難尋覓。種田的莊稼人越少,我們能找到的食物也就越少,以至於這幾年連過冬需要貯備的口糧都不夠了,再像去年那麼糟糕的話,我都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判斷新來的這戶人家到底是不是莊稼人,我真的不知道。現在除了十字路口那邊的那戶胖男人的菜園子外,別家根本就沒有種蔬菜了,想找都沒有地方找。可惡的是,他家又養了一條惡狗,戒備森嚴,晚上去那裡找食物還要橫穿那條黑漆漆的馬路,往返一個來回實在是非常冒險的事情。我真不敢去想,不知道怎麼辦,我不知道……”老媽的臉上顯現出一種糾結又無奈的表情,她總是怕這怕那、擔心焦慮地過日子。
老爹趕緊安慰她:“別那麼悲觀,親愛的,凡事都要往好處想。”老爹說話慢吞吞的,作為一個南方紳士,他在講話的時候總是很講究措辭,喜歡咬文嚼字,“喬奇帶回來的這個訊息說不定就是一個幸運的好兆頭呢,以後我們會有大豐收也說不定。要我說,現在要做的,就是出去打探一下訊息的準確性。我想,我應該出去跟鄰居們好好聊聊,看看他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訊息。”
老爹出門以後,非常謹慎地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然後小心翼翼地穿過那座荒蕪了很長時間的大園子。園子裡那座高大的磚瓦房孤零零地聳立在那裡,在暮色中看起來顯得有些昏暗和模糊,房子裡似乎很幽暗,透過窗戶看進去,裡面一丁點兒燈光都沒有,百葉窗也破掉了,斜斜地吊在那裡,屋頂的瓦片殘破不堪,一片片木瓦都已經翹了起來,想必早已腐朽不堪。不過也難怪,附近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原來作為車道和人行道的道路兩旁都已經長滿了又高又長的枯草,每逢起風,這些枯草就會隨著風吹的方向左右搖擺,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更襯托出這片土地的荒涼與蕭條。
老爹看著這幅景象有些惆悵,他記憶裡的小山不是眼前這種荒涼的景象,那時候的草地上到處都是嫩綠肥美的鮮草,厚厚地鋪在地面上,就像綠色的地毯一樣。田野上到處長滿了各種野菜,苜蓿更是多得不得了。這座園子裡也總是種滿了各種蔬菜,而且長得十分繁茂,那可真是一段好日子。他和老媽還有他們的親戚、孩子們都不用為了食物發愁,所有的小動物都過著衣食無憂、心滿意足的生活。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住在這裡的那戶人家非常好相處,是一家和藹可親的人,對所有的小動物都很友善,他們的孩子們十分喜歡在夜晚的時候跟大家玩捉迷藏,所以每當看見那隻臭鼬鼠媽媽帶著她的兒女們橫過草地的時候,孩子們總是尖叫連連,非常開心。因為臭鼬鼠們走路的時候都是排成一隊,就像印第安士兵那樣莊嚴而有秩序。那時候,他們家還養了一隻肥肥胖胖的長毛小狗,那是一位年紀已經很大了的老小姐,她很喜歡跟那隻喜歡到處挖洞的土撥鼠爭吵個沒完,不過心地善良的她從來不會傷害任何小動物。有那麼一次,她看見了一隻迷了路的小狐狸,她就直接把他帶回家去,讓他同她自己的小狗待在一起,她精心地照顧、餵養他們。不過,好像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小喬奇的老爹認真地想了想,到底當初那隻迷路的小狐狸是狐狸仔仔的爸爸,還是狐狸仔仔的叔叔呢?事情發生得太過久遠,他早已經記不清了。
自從那戶善良的人家搬走以後,悲慘的日子就降臨到小山上所有的小動物身上。因為後來搬進來的這些人從來不替小動物們著想,他們任憑那些漆樹、山桃、毒蔓之類的植物在山野裡生長蔓延,就連那片曾經碧綠肥美的草地上也生滿了雜草,整座花園荒蕪得不成樣子。去年秋天,這些讓人討厭的住戶終於都搬走了,留下了眼前這棟看起來破舊不堪、空蕩蕩的大房子。破敗的院子裡的窗洞顯得黑漆漆的,冬天的時候,風雨穿透窗戶,能聽得到百葉的窗在狂風暴雨中發出噼啪作響的聲音。
這時候,老爹已經開始慢慢經過曾經擺放工具的那個房間,現在裡面也是空蕩蕩的,連一粒糧食都找不到,早就被寒冷的冬天裡那些飢餓難耐的小動物搜刮一空了,現在再也沒有任何動物來光顧了。但是,在幾年前,這裡曾經存放著成袋的糧食、種子和很多雞飼料,也曾經是那些飢餓的田鼠每天跑過來填飽肚子的好地方。
有一隻叫波奇的土撥鼠正在離老爹不遠處的草地上,飢餓的他在一堆亂草中抓著東西吃。跟去年比起來,波奇好像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去年的他肥得走路都搖搖晃晃的,連冬眠的時候鑽進洞裡都費了很大勁兒,擠了半天才把自己的身體完全塞進洞裡去。可是眼前的波奇瘦得皮包骨,原本光亮的皮毛現在看起來好像被蟲蛀過一般,顏色灰暗,而且長短不齊,看起來一點兒光澤都沒有。他正抓起一把雜草往嘴巴里塞,每吃一口就不住地抱怨幾句:“嘎嘎,你看,這麼一大片草地,居然連一片苜蓿葉都沒有。嘎嘎,看看吧,都是些難吃的雜草。”他又塞了一把雜草進去,用力地咀嚼著,“嘎嘎,真的是該有新的住戶搬進來了。嘎嘎,現在是時候了。”他一邊咀嚼食物,一邊憤憤不平地說著。這時,他看見了老爹,老爹很客氣地跟他打著招呼,於是他停止了嘮叨,轉過身坐了下來。
老爹依然十分紳士地問候著他的鄰居:“晚上好,波奇,近來可好嗎?很榮幸在這個風景宜人的夜色裡遇見你,看著你如此容光煥發,真是讓人備感欣慰,由此可見,我深信你必定是度過了一個極其舒適美好的冬季。”
波奇聽他這麼說,馬上就把憋了一肚子的牢騷發洩了出來:“我想,說到關於健康問題我算還可以,但是,你看我現在都瘦成了什麼樣子了!”
他用一種厭惡的眼神看著周邊的田野和草地,漫山遍野的荒草讓他忍不住連連搖頭,嘆息著,說道:“你看,你看,光吃這些東西怎麼可能會長出油來?那戶人家走了以後,搬過來的都是些懶惰的蠢貨,像廢物一樣,什麼都不做!園子裡什麼都沒有種,田地裡一片荒蕪,什麼花草樹木都枯萎了,這真的是一群廢物!不過他們總算走了,這也算是好事一樁。所以我才說,眼下是該有新的住戶到來了,真的是時候該來啦!”
老爹連忙說道:“這件事正是我此行想要向你請教的重點。我剛剛聽到這樣一個傳聞,大家都在流傳說,有新的一家人要搬到這裡來了,我特意過來問問你,有沒有與此事相關的確切訊息?有新的人家要搬到這裡來住的新聞,到底是確有其事,還是隻是一種道聽途說的閒言碎語?”
“道聽途說?什麼是道聽途說?”他的老朋友土撥鼠波奇對老爹這些文縐縐的用詞一向不是很瞭解,他抓了抓他的大耳朵,回答說,“哦,那我就跟你說一說我所知道的事情吧。我在路上聽人家提起了那專門從事房地產中介的傢伙,說他在兩三天前帶幾個人來這邊看房子,裡裡外外地轉了好一大圈,而且自從他走了以後,那個木匠,叫比爾·希奇的,昨天也跑過來了,聽說他還多次爬到屋頂上面去,東摸摸西看看的,而且他還仔細地查看了工具房和雞舍,拿出一張紙不停地寫寫畫畫,做了一些計算。而且,”說到這裡,他把身體稍微靠近老爹一點兒,用他的雙腳大力地踏著地面,“跟你說,我還聽到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這件事絕對很重要!這也是我聽人家說的,你知道的那個人,就是住在岔道路口的那個專門給人家耕田種地過活的,叫作提姆·邁克拉斯的傢伙嗎?我聽說他今天下午也來過這裡。他還專門看過了這座破爛不堪的花園,還有那片長滿了雜草的草地以及北面那片荒蕪了很多年的田地,據說他也同樣拿著一張紙邊看邊計算著什麼。根據我說的這些情況,你有什麼看法嗎?”
“我覺得,所有的這一切聽起來真的都是好兆頭呢。”老爹的心情開始愉悅起來,“看來這個訊息是毋庸置疑的,真的要有新的住戶搬過來了。而且從目前所知的種種跡象表明,這戶新人家應該也是種田的莊稼人,這樣一來,我們應該就要有好日子過了。我們最盼望的就是周遭有那麼幾戶種田的人家,真希望他們能夠在這片草地上種滿莓草,那麼現在……”老爹以前是從莓草種植地肯塔基移民過來的,所以他喜歡把莓草掛在嘴邊,並且他關於莓草的言論成痴,已經到了讓人厭煩的地步。
“莓草在這裡是沒有辦法長好的。”波奇不客氣地打斷了老爹的幻想,繼續說道,“莓草在我們康涅狄格這裡是絕對沒有辦法長好的。而且對我來說,我只需要他們在這片草地上種植一些苜蓿,還有一些提摩草就能心滿意足、過得很好了。我好懷念提摩草、苜蓿,還有那片肥美的青草,當然最好還能有一個不錯的菜園。”說到這裡,聯想到現在的樣子,他的眼眶開始慢慢溼潤起來,“要是現在,眼前能有那麼幾顆青豆、一些甜菜頭,或者哪怕是一口馬鞭草也足夠讓我……”說到這裡,他忽然一頭鑽進旁邊那稀疏的亂草堆裡,放聲大哭起來。
老爹繼續慢吞吞地踱著方步,現在他的心情變得愉快多了,因為眼看著這幾年這種缺糧少物的艱苦日子就要成為過去了。他們有相當多的朋友因為無法忍耐這裡的貧瘠和荒蕪,都慢慢地搬離了小山,他們的子女也都在結婚以後到外面去尋找另外好一點兒的地方居住。老媽看起來很沒有精神,比以前憔悴多了,而且性格好像也是變得越來越焦慮不安。如果這戶新搬來的人家是莊稼人,應該可以給大家帶來以前那種安居樂業、豐衣足食的好日子……
“晚上好,先生,祝您健康好運。”灰狐狸從邊上經過,非常有禮貌地問候了老爹,“據我所知,有新的住戶要搬進那棟大房子裡了。”
“也祝你今晚愉快,狐狸先生。”老爹十分紳士地回了禮,然後回答說,“眼前所有的一切跡象都表明這個訊息應該屬實,這真的是太讓人欣慰了。”
“對昨天的事情,我要在此對您表示衷心的感謝。”灰狐狸真誠地繼續說著,“您知道的,最近咱們這裡的食物越來越少了,尤其是野味,幾乎找不到了。這讓我昨天不得不來回一共跑了八里路,才大老遠地從威士頓帶回來一隻母雞,不過她真是很難纏,又老又重,一路上把我折磨得筋疲力盡。當那些惡狗朝我撲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完全沒有力氣逃跑了。幸虧您那時候及時出現,把那些狗從我的身邊引開,您對付他們可真是有一套,簡直太厲害了。對付他們,我總是沒有一點兒辦法,根本不會和他們周旋,而您對付他們總是遊刃有餘,很有辦法。實在太感謝您了,真的非常感謝。”
面對這樣的讚美,老爹表現得很謙虛:“這沒有什麼,小夥子,只不過是小事一樁,完全不足掛齒。我對付那些獵犬最有一套了,我總是喜歡朝他們跑過去,然後把他們引開。你要知道,在我故鄉的莓草地上……”
“這個我知道。”灰狐狸聽到老爹又開始提起莓草,趕緊接過話題,“我好奇的是,您究竟是怎麼對付他們的?”
“哦,這裡的狗都太笨了,我不過是引他們到山谷裡罷了,這場賽跑比賽真的是一點兒趣味都沒有,都是些沒有水準的笨狗。我帶著他們跑過幾片有著荊棘的草叢,然後把他們帶到科姆克利的電籬笆那兒,就這樣直接把他們結果了。這些狗完全算不上是什麼獵犬,在我家鄉的莓草地上的狗才能稱得上是當之無愧的獵犬。你要知道,在我們肯塔基的莓草地……”
“哦,是的,我知道啦。”狐狸趕緊說了一句,“無論如何都要對你說聲非常感謝。”說完,他就迅速地鑽進樹林裡不見了。
一隻灰松鼠正在地面上不停地挖來挖去,臉上流露出十分焦急的神色。他漸漸感到有些絕望,因為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去年冬天埋的核桃到底藏在哪裡了,因為數量本來就少,他挖了半天,可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老爹走過去對他說:“晚上好啊,灰松鼠先生,祝您好運。我想對您來說,現在最需要擁有的就是好運氣了吧?”
當他看見灰松鼠空忙一場的無奈神情和地面挖掘出來的一個個小洞時,忍不住笑道:“我說老人家,我看您的記憶力好像越來越差了,不過請原諒我說這種話的直接和莽撞。”
“我的記性就從來沒有好過。”灰松鼠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我總是記不住自己到底把東西藏在哪裡。”這時候,他停止了挖掘,坐在一邊休息起來,眼睛望向遠處的山谷,“不過,其他的事情我會記得,而且記憶非常深刻呢。你還記不記得以前的那些日子?咱們這座小山上的一切事物是多麼美好啊!以前的那個時候,這裡住著一戶非常善良的好人家。我還記得那年的聖誕節,家裡的年輕人特意為我們準備了掛滿聖誕禮物的聖誕樹,你還記得那個時候嗎?那時候,那邊那棵樹還沒有現在這樣高大茂密,他們給樹上裝了漂亮的彩燈,還拿了很多好東西掛上去,有給你們兔子的胡蘿蔔、捲心菜葉之類的,有給鳥兒們的糧食、種子,還有牛油,我也經常會蘸那麼一點兒牛油來吃,還有給我們松鼠的堅果,各種各樣、種類齊全又好吃的堅果。所有的這些禮物都掛在那棵被裝飾得閃閃發亮的小樹上,你都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老爹的腦海裡也浮現出那些畫面,“而且我敢說,相對於現在的境遇,那些美好的事情大家都一定還在懷念著、回憶著,算得上是刻骨銘心的一段日子,所以現在我們就一起誠心祈禱:讓我們大家期待已久的這戶新人家跟之前那戶人家一樣,可以讓我們重新回到以前那種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日子中去!”
“怎麼,有新的住戶要搬進來?”灰松鼠聽到這句話,立刻追問道。
“現在大家都是這樣傳的,而且按照目前事情發展的種種跡象來看,這樣的事情應該是真的要發生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真的太好了。”灰松鼠聽到這個訊息說,“這件事情我還從來沒有聽人家跟我提起過呢,你也知道,我太忙了,一天到晚都在忙著到處找東西,偏偏我又有著最差的記憶力。”說完,他就又開始信心滿滿、精神十足地投入他的挖掘工作中去了。
田鼠威利歡快地跳到他的好朋友鼴鼠挖出的土脊的盡頭處,他用尖厲的嗓音吹了一下口哨,然後大聲喊著他的朋友:“鼴鼠,你在家嗎?有大新聞啦!快出來,有大新聞啦!快點兒出來!”
鼴鼠聽到他的喊叫聲,快速仰著頭從土裡鑽了出來,他把臉轉向威利的方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眼睛的部位已經瞎掉了。他溼潤的尖鼻子靈敏地顫抖著,“哦,是威利啊,看你的樣子是有什麼高興事發生了,對嗎?你有什麼新的訊息要跟我說,是嗎?”
“是個大新聞。”威利大聲叫喊著,幾乎透不過氣來,“噢,我的鼴鼠老兄,這絕對是個大新聞!現在這座小山上的動物們都在討論這件事,那就是——有戶新的人家要搬來啦!鼴鼠,新的一家人就要搬過來啦!就在那棟大房子裡,關於那戶新的人家,大家都推測說他們可能是莊稼人呢。鼴鼠啊,這樣一來,工具房裡面就會有新的糧食、種子和雞飼料了,它們會多得從口袋的縫隙裡掉出來,然後我們就都可以吃得飽飽的,整個冬天都不用擔心餓肚子,就像夏天那樣可以不愁吃喝。而且還有一點,他們的地窖裡都有暖氣,我們只要在靠近暖氣的牆邊挖個洞,把它當成我們的窩,這樣我們就連住的地方也變得溫暖舒適了。我在想,也許說不定他們也會種百合呢。噢,鼴鼠,要是現在能有一根脆脆的百合根,你讓我拿什麼東西去換,我都願意啊!”
“噢,威利,不要總是來那一套老把戲。”鼴鼠被他逗笑了,“我都知道,以前就是我一直在前面拼命地挖著,而你則跟在我後面盡情地吃著百合根,這對你來說倒是好啊,可是我又得到了什麼呢?我那麼辛苦地挖,換來的就是一頓臭罵,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這就是我得到的工作報酬!”
“怎麼這麼說呢,鼴鼠?”威利一副傷心的樣子,“何必這樣說呢,鼴鼠?你這樣說,對我太不公平了。你知道的,真的,我從來都是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好朋友應該可以分享所有的東西。你又何必這樣呢,鼴鼠,你想怎麼樣我都答應你……”說著說著,威利開始有些難過地嗚咽起來。
鼴鼠見狀笑了起來,他用自己那相對來說十分寬厚的手掌溫柔地拍了拍威利的後背,“好啦,好啦!我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老是那麼敏感幹什麼?我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要是沒有你在我的身邊,我可怎麼辦呢?我能知道每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能看見周圍都有什麼東西嗎?你還記得那句話嗎?我要看東西的時候,都是怎麼跟你說的來著?”
“你說:‘威利,請你做我的眼睛。’”威利的啜泣聲慢慢地停了。
“沒錯,就是這樣,我就是這麼跟你說的,”鼴鼠非常開心地說,“我說:‘威利,請你做我的眼睛。’事實上,你真的就如同我的眼睛一樣,你告訴我東西的樣子、形狀和顏色以及它們的大小,而且沒有人能比你更會形容這一切,沒有人可以比你說得更好。”
威利聽鼴鼠這麼說,慢慢地感到不那麼傷心了,“如果我發現了人類佈置的捕鼠夾,我都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對不對?還有,如果他們投放有毒的誘餌,我發現了也會馬上告訴你。還有,當我看見他們想要碾平這片草地的時候,我也會要你趕快逃離這裡,雖然現在這片草地荒蕪很久了,早就沒有人來割草、碾地。”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鼴鼠笑著對他說,“好啦,好啦!把你的鼻涕和眼淚都擦乾淨,然後去跑跑吧。最近這裡的小蟲子都變少了,我得努力找找我的晚餐了。”說完這些,他就跟威利道別,重新鑽進了他打通的狹小的地道里。威利看著鼴鼠在地道里穿行的突脊,那道突脊一直隨著鼴鼠延伸到草地的盡頭,並且隨著鼴鼠的挖掘動作一起不停地搖擺、晃動,起起伏伏。他趕緊又追著跑了過去,用力拍打著地面,大聲喊著:“鼴鼠,等他們來的時候,我還會做你的眼睛,我一定會把一切都描述得很好。”
“那是當然,你一定會的。”鼴鼠的聲音從地底下傳來,有些模糊不清,“你當然會的,而且如果說他們會種植百合根,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意外。”
臭鼬鼠菲偉站在小山上的松樹林邊,他正在俯瞰那棟暫時還空著的大房子,這時候,在他的身旁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隻紅鹿出現在他的面前。
“晚上好,紅鹿先生,祝你好運。”菲偉彬彬有禮地打著招呼,“有新的住戶要搬到那棟大房子了。”
“我聽說了這個訊息,這件事我知道,”紅鹿接著說,“而且我覺得也該有新的人家搬過來了,雖然這和我沒有多大關係,因為我到處覓食,不會侷限於某一個地方,這一點你也知道。不過,這座小山上可以給小動物們食用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簡直是少得可憐。”
“話是沒錯,你都是四處打游擊,”菲偉毫不客氣地說,“不過,話說回來,你不是偶爾也會去園子裡吃些新鮮的蔬菜嗎?”
“噢,那倒是,如果是剛好在這兒附近,有時候是會吃一點兒的。”紅鹿只好承認了,緊接著,他對著空氣輕輕嗅著,然後對菲偉說,“我說菲偉,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站在那裡,移過去一點兒就好,到下風處那邊,是的,就是那裡。這樣空氣的味道好多了,真是太感謝你了。回到剛剛的話題,我說過,有時候我是很喜歡吃一些新鮮蔬菜的,比如一點兒萵苣,或者是一些鮮嫩的花菜之類,必須是那種非常嫩的花菜,那些老的蔬菜會讓我的腸胃消化不良。其實,我最喜歡吃的還是番茄,要是隨時都可以吃到那種新鮮的熟透了的番茄……”
“有的吃的時候你再吃吧。”直率的菲偉打斷了紅鹿的話,“他們是不是種田的莊稼人跟我半點兒關係都沒有,我是不吃蔬菜的,所以菜園對我也毫無吸引力,我不過是擔心你們會捱餓而已。我最感興趣的是他們的剩菜!”
“菲偉,那你的胃口還真的是小啊。”紅鹿說,“哎呀,可不可以請你再移動一下位置?風向好像又變了。是的,就是這樣,謝謝你,菲偉。我們剛剛說到……”
“胃口小怎麼了?”菲偉因為這句話而感覺有些不快,“你又不吃剩菜,你根本不瞭解剩菜的好處。剩菜是每家都有,就像每家都有人一樣,但不是所有的家庭的菜都配叫剩菜,有些人家剩下的食物根本就難以下嚥,但是有的人家的剩菜啊,你肯定找不到比那更美味的東西了。”
“我可以!”紅鹿的口氣聽起來非常堅決,“肯定找得到更好的!行啦,咱們換個話題,如果搬來了新的人家,狐狸肯定是希望他們養小雞,最好還有鴨子吧?這你應該感興趣了才對!”
“養雞是不錯,不過我最喜歡還沒有成年的小雞,”菲偉承認自己對於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鴨子也算是不錯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還是覺得剩菜才是……”
“噢!我的天哪,風向怎麼又轉變了!”紅鹿嘟囔著,趕緊轉過身退回到樹林裡去了。
冬天的寒意還沒有徹底消退,荒涼的地面上還積著一層薄薄的寒霜,老糖蛾已經比他的孫子們更早地從冬眠中醒來。他抖動著僵硬的關節,舒展一下身體,然後就用他那聽起來細小而沙啞的嗓音,喚醒他那還沒有從冬眠中睡醒的千萬個子孫後代。
“有新的住戶要搬進來啦!”他用沙啞的聲音聲嘶力竭地說道,“有新的一家人要搬來啦!”這聲音在每一隻熟睡的糖蛾耳邊響起,漸漸地,他們的身體有了反應,開始不斷地顫動著;他們緩緩地伸展著難看的身體,開始從陰暗溼冷的地下往上鑽,經過一段漫長的旅程,努力地爬到地面上去,他們在地面上等待著春天鮮嫩的青草趕快出現。
整座小山到處都是小動物們在樹林裡和雜草叢中跑來跑去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們不斷討論著、猜測著這件事情;小松鼠和花栗鼠們為這個訊息雀躍不已,開心地沿著石牆上躥下跳;在幽暗的松林深處,松鴉、烏鴉和貓頭鷹們正在為這件事情爭論不休;兔子洞裡則有很多不斷進進出出的訪客。在小山居住的所有小動物中間都流傳著這個訊息:“新的一家人就要搬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