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和寺的夜晚,梵音繚繞,寺院後兩座廂房相對,一邊住著林沖,一邊住著武松。
林沖靜靜的躺在床上,風癱,讓他的右半身不聽使喚,說話也不太利索,武松每晚都要來陪他說話,談論梁山的往事,談論刀槍拳棒,這時候,也是林沖每天最感輕鬆溫暖的時光,雖然武松經常喝醉,林沖知道那是他心裡話,也不搭嘴,就聽他說。
我最親的哥哥被人害死了,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嫂嫂,兩次坐牢,我在飛雲浦,鴛鴦樓大殺四方,當時不知為何就渾身充滿了殺氣和戾氣。扮成行者也好,孫二孃說我很酷,我還有了自己的綽號,行者,這個綽號我喜歡,低調有內涵,哥哥你看,大刀,雙槍,雙鞭,花和尚,綽號越平淡直白好像人越厲害是不是?後來在江湖上,大家也都習慣了我行者的形象,我也用慣了雙刀。那一領皂布直裰,那個鐵戒箍,兩把雪花戒刀,真能讓我和過去做個了斷。
但當了行者後,我卻辦了一件很不坦蕩磊落的事,讓我現在想起來都羞愧不已,很對不起獨火星孔亮兄弟。
當時我一身行者裝扮,帶著張青的書信投奔二龍山魯智深,楊志處入夥,在蜈蚣嶺試刀殺了飛天蜈蚣這個壞道人,走到孔家莊時,又餓又累,十一月朔風漸緊,天氣正寒,我看到路邊有個酒店就踅進去討杯酒吃,店家是個實在漢子,告訴我沒肉了,給我打了兩角酒,一盤菜,後來孔亮兄弟就帶幾個夥計進來了,店家卻端出來一盤肉,一隻雞,一罈好酒,我哪裡知道那是孔亮自備的放在酒店,當時,店家解釋給我聽,怎能聽得進,一巴掌將店家打倒在地。我曾說過:憑著我胸中本事,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漢,不明道德之人!你看我當時辦的叫什麼事?孔亮兄弟看不下去,就跳起來呵斥我,我又叫孔亮出門單挑,孔亮也是條漢子,身長九尺,筋骨健壯,吃虧在跟著宋江學武藝,所以一伸手就讓我像撥小孩兒一般放倒,然後盡力打了這兄弟三四十拳,不得不說孔亮兄弟身板真硬,哥哥你知道當年我在景陽岡打大蟲也就是三四十拳,大蟲口鼻出血死掉了,孔亮兄弟被我打三四十拳楞是沒事,然後我將他提起來扔到了水溝裡,回去搶吃了他的酒肉,也是我辦這件不道德事情的報應,我喝多了重新上路,酒上頭來,看到路邊有條大黑狗衝我吠叫,就衝上去攆狗,失足落入水溝裡,醉臥不起,吃孔亮兄弟帶著孔家莊好漢長張三、短李四、急三千、慢八百、糞裡蛆、米里沙等把我捉了,扒了衣服吊起來一頓打,要不是遇到了公明哥哥,豈不讓孔家兄弟打死。這是我做的最有損好漢身份的事情,讓孔家兄弟打一頓是對的,後來公明哥哥將我解救後,孔亮不計前嫌,認我為兄,我一直覺得虧欠與他,就與他點撥一些武藝,他進步挺快,後來孔家兄弟因鄉里糾紛,殺了一個大財主,在白虎山落草為口,因為叔叔孔賓被青州慕容知府陷害,率眾攻打青州時,已可以和呼延灼鬥上二十回合。
林沖聽到這裡,輕笑兩聲,兄弟,倉皇逃難之際,誰沒辦過潑皮無賴只事,當年我林沖風雪山神廟,槍挑了陸謙,一路迤邐要上梁山,連夜奔波,又冷又累,在柴大官人莊外遇到幾個看守米囤的莊客,好心留我向火,我看他們有一甕酒,就央求吃一碗,他們告知是自己幾個夜晚取暖所用,自吃尚且不夠,不能與我,我就突然發怒,用花槍挑起火炭,燒了一個老莊客的鬍鬚,又亂攪火炭,燒走幾個莊客,搶了他們酒喝,這是我林沖所為嗎?和你一樣,酒醉吃拿了,被吊起來打,後來得柴大官人相救,好不慚愧!
二人不由同時呵呵大笑。武松道:江湖人言“馬上林沖、馬下武松”,他們不知我倆還有這般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