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有多聰明,無論你的理論有多完美,如果不符合實際,那麼它就是錯的。——費曼
在物理的世界,唯有能量守恆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人類可以發現物理,卻無法扭轉物理;可以擅用物理,卻無法控制物理。
在這個由粒子組成的宇宙中,任何事物都存在不可預料的兩面性,聰明人無法做出保證,蠢人便更不可能。
可惜,在1987年的巴西戈亞尼亞,偏偏有那麼兩個蠢賊,自以為能夠發一筆橫財,卻不想竟造成了歷史上最嚴重的核輻射災難之一!
這兩名蠢賊,一個叫羅伯特,一個叫瓦格納,他倆是戈亞尼亞土生土長的人,平時好吃懶做,常常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養家餬口,對本地的時事新聞了如指掌。
當年,他倆得知戈亞尼亞有一所廢棄已久的醫院,因為無人重視,僅有的一個看守保安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於是羅伯特與瓦格納就商量,或許可以從這廢棄醫院偷些器材和建築材料出去賣錢。
秉著自己不偷也是放在那兒浪費的念頭,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羅伯特和瓦格納悄悄溜進了醫院,準備大幹一場。
他倆在醫院裡尋尋覓覓,發現大多數的器械都老舊生鏽了,不值幾個錢,而建築材料更是難於運輸,吃力不討好。
轉悠了好久,兩人才終於發現了一架看上去比較值錢的醫療裝置。
羅伯特與瓦格納沒啥文化,盯著眼前形同診所裡洗牙裝置的機械,上面還裝著一塊放大鏡似的黑黢黢的東西。
他們琢磨了好一通也沒弄明白這大塊頭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不過整個醫院就屬這臺機器還比較新,且看上去氣派,所以羅伯塔他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值不值錢,先把東西弄回去再說。
不過很快兩個人又開始犯愁,僅憑他們的力氣,別說順利的東西運回家,就是能不能走出這個醫院大門也都是個問號。
但是當小偷這麼多年了,羅伯特與瓦格納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技術在身上,兩人拿出準備好的工具,對著機械就是一頓拆。
不一會兒,這個難搬的大塊頭就被他們拆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的零件中,除去那些生鏽的,就屬一個圓筒形狀、被鋥亮的金屬外殼包裹的東西最引人注目。
羅伯特與瓦格納上前掂量了一下這個金屬物,發現它出乎意料的重,就算最後僅僅是一塊鐵或者銅,應該也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忙活了一晚上總算有些收穫,見天色即將大亮,羅伯特他們不打算繼續逗留,便用木製的小推車將這不明物歡歡喜喜地運回家了。
至於這不明物究竟是什麼,想要知道答案,還得從這所廢棄醫院的前身說起。
在1985年的時候,這裡還是一傢俬人放療醫院,後來因為搬遷了新地址,這所舊醫院便被荒棄在此。
當時,醫院有一位名叫卡洛斯的負責人幾次強調,需要對醫院裡使用放射性元素的裝置進行轉移,之後再採取正規方式進行銷燬或者安置。
可是,卡洛斯並不是這間私人放療醫院的絕對擁有者,他的提議在沒有得到所有股東的一致同意下,並不具備法律效應。
卡洛斯表示,如果不按照自己所要求的做,那麼一旦發生意外,後果將不堪設想。
面對卡洛斯的不依不饒,當時接手這樁財產糾紛案的法院只能象徵性地採取措施,安排了一名保安來看守,用表面工作來安慰卡洛斯放寬心。
兩年時間過去,機械轉移的事情仍舊沒有得到落實,而卡洛斯也忙於工作,逐漸將此事拋之腦後。
法院見事態平息,卡洛斯也沒有三天兩頭上門來要結果,竟然悄悄將唯一的保安也給撤走了,只為省下一筆人工費!
法院是打死也想不到,因為這摳門的舉動,日後他們將擔起多大的責任!
再後來,因為保安的擅離職守,便有了羅伯特與瓦格納的“夜探醫院”,也造成了後期的核輻射災難!
回到前文,羅伯特與瓦格納所發現的那臺狀似牙科裝置的機械,也正是當初卡洛斯不依不饒想要轉移的放射性裝置。
而他們拆出來的金屬罐裝物,裡面包裹著的是重達93克的銫元素!
銫元素,是極具危險的放射性元素,在光的作用下易放出電子,所以常被用來製作光電池或者火箭推進器。
同時,銫也是人體放療照射技術中的一角,被運用在宮頸癌與卵巢癌等病症的治療中。
不過,對於這些知識,這兩個運氣不大好的蠢賊顯然是毫不知情的,他們甚至還為今夜有所收穫而感到喜出望外,殊不知大難臨頭。
他倆連夜將東西運出醫院,隨後放置在羅伯特家中繼續敲敲打打,準備將金屬物完全拆開來,一探究竟。
而當天,因為近距離接觸放射物,羅伯特與瓦格納的身體就已經出現了警示,他們開始嘔吐腹瀉,渾身乏力。
然而,這點兒小症狀並未引起兩人的重視,只當是吃壞了肚子,過一陣就好了。
可等到第二天,上吐下瀉的症狀沒有減輕不說,瓦格納的病情竟然還加重了許多!他頭暈目眩,左手腫脹如同被燒傷,面板上還有潰爛的架勢。
平時生病都是小打小鬧的瓦格納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為了防患於未然,瓦格納去了醫院問診。
可惜,瓦格納是白白跑了一趟醫院,因為他的症狀實在離奇,醫院的醫生根本弄不明白,只當作是少見的過敏症處理,開了幾副藥就打發了。
身體好幾處都開始出現疼痛的瓦格納停止了拆除這個不明物的舉動,而症狀相對比較輕緩的羅伯特卻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繼續作死。
第二天、第三天,羅伯特都在堅持不懈地和這個罐狀金屬物作鬥爭,而他也終於在第四天成功把罐子給撬開了。
罐子裡面裝著的93克銫鹽被羅伯特盡數倒出,他仔細觀察著地上這一堆散發微弱藍白光芒的顆粒物,陷入沉思。
開始,羅伯特懷疑這或許是製作火藥的原材料,可他拿來火柴幾次試探,都未能將其點燃。
羅伯特冥思苦想不得其解,只能作罷。
望著這堆“啥也不是”的東西,羅伯特只當作是白乾了一場,順手將其轉賣給了廢品站的德老闆。
德老闆收廢品大半輩子,也算是挨家挨戶走了個遍、見多識廣了。
但是羅伯特拿來的這些顆粒物,他不僅聞所未聞,還覺得甚是稀奇!
因為銫元素遇光產生電子的特性,能夠發出藍色光芒的它一度被德老闆當作是外星來物,是難得一遇的寶貝啊!
之後的幾天裡,自以為撿到寶的德老闆興致頗高,邀請了好多親戚與朋友來家中看稀奇,炫耀般解釋這件寶貝的來龍去脈。
其中,德老闆一位名叫伊沃的朋友還當真聽信了他的說辭,不僅對這些顆粒物表現了十足的好奇心,還請求德老闆讓他帶一點兒回去把玩。
德老闆來者不拒,將這些銫元素分給了好些人一同觀賞。可是就在那天之後,德老闆所在的村子裡就開始怪事連連了。
先是朋友伊沃家中,因為伊沃把銫元素帶回去給了自己六歲的女兒玩耍,小姑娘什麼都不懂,只覺得發藍光的東西很漂亮,便用銫塗滿了自己的身體,如同精靈。
之後,在沒有洗手的前提下,伊沃的女兒用手拿了雞蛋吃,導致銫元素直接進入了胃部!
在整個事件中,伊沃的女兒可謂是最近距離接觸銫元素的,同時,她也是症狀擴散得最快的那一個。
當天晚上,伊沃的女兒就開始高燒不退且止不住的流鼻血,舌頭、嘴唇附近開始潰爛流膿……
伊沃以及他老婆,在這短短一天內也開始出現輕重程度不同的疼痛和頭暈目眩,德老闆一家同樣如此。
意識到這些“超自然顆粒”或許是導致自己一家和朋友發病的罪魁禍首後,德老闆只想將這些不祥之物趕緊脫手,於是他連忙將其轉賣給了另一家廢品站!
從這裡看來,德老闆是不僅沒有常識,還沒有絲毫的道德心!明知這東西有“毒”,還要拿出去禍害他人!
幸虧德老闆的老婆識大體,覺得不能這樣草草了事,以免波及更多的人。
於是德夫人獨自前往廢品站,又將這堆銫元素給買了回來,直接扛去了醫院做檢查,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因為得怪病的人實在太多,所以這一次醫院可不敢再用過敏症狀搪塞過去,只能從頭到尾的體檢一遍,仔細篩查。
可是呢,這病既不是過敏、不是熱帶病,也不是記錄在冊的罕見病,當地的醫院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幸虧當時戈亞尼亞有一名物理學家前來訪問,得知當地有村莊出現了大機率的怪病後,便從一家鈾礦勘探公司借來了一臺核輻射檢測儀器。
經過儀器的一番檢測,結果令人瞠目結舌——德老闆家的廢品站,以及羅伯特、瓦格納所在的村莊周圍,竟然都有輻射的存在!
在警察和官員的介入調查後,羅伯特與瓦格納全盤托出,將如何得到這些銫元素的過程事無鉅細的承認出來。
有了核輻射的來源資訊,也更方便工作人員對核輻射以及銫元素的後續處理。
但是令人頭疼的是,銫元素的半衰期是30年,這意味著要經過60多年,當地的輻射才能漸漸訊息!
所以,僅僅將這些收集到的銫元素轉移處理還不夠,還必須將當地所有接觸到銫元素的物件、家禽甚至房子統統銷燬才行!
德老闆的廢品站以及羅伯特、瓦格納的家都被強制拆除,其他的有來往的親戚好友的家,也被刮掉一層牆面。
至於村裡凡是有接觸的錢財、汽車、傢俱等,都被裝入幾千個鉛桶裡面集中銷燬。
當然,因為輻射的擴散廣泛,當地政府不僅對德老闆他們廢品站周圍進行了檢測,而是對整個市區都做了檢測,以防萬一。
在出動了戈亞尼亞全部的警力,耗時幾個月後,他們得到的結果是整個市區裡面有五家醫院、三輛公交車、十四輛汽車、五萬卷衛生紙以及五頭豬……身上都有輻射。
而這些東西和地區,都遭到了銷燬處理或者嚴加看守。
再說戈亞尼亞的居民,在核輻射擴散的訊息被媒體報道後,當地的居民都人心惶惶,雖然距離核輻射中心遙遠,但也都跑到醫院做了檢查。
據統計,當時醫院所接待的核輻射檢測專案就高達13萬人,雖然最後檢測結果只有256人,傷亡並比不上日本福島以及切爾貝諾利。
但是,因為篩查的範圍之廣,以及造成的社會影響之大,後續處理的環節之繁瑣,戈亞尼亞的這樁事故最終也躋身進入了三大核輻射事件之一。
因為輿論,世界各地的人不再願意購買戈亞尼亞生產的服裝以及食品,甚至對當地出口的東西避之不及。
戈亞尼亞的經濟發展因此受到嚴重打擊,過了好多年等人們逐漸淡忘此事才有所好轉。
至於該事件中最無辜的受害者——伊沃六歲的女兒,在誤食銫元素的幾天後,本身免疫力就不強的她便不幸殞命,和送銫元素去醫院檢測的德老闆老婆同一天去世。
在下葬伊沃女兒的當天,戈亞尼亞有將近2000名市民前來現場抗議,他們認為將核輻射事件死亡人員葬在此處,會汙染了墓地。
雖然政府一再解釋,屍體是放在鉛棺裡面下葬的,並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但仍舊無法平息市民不滿的情緒。
羅伯特以及瓦格納,作為最先接觸在銫元素的兩個人,他們後來也相繼離世,德老闆廢品站的員工們也先後撒手人寰。
德老闆在1995年死於肝硬化,伊沃在2002年死於肺氣腫。
讀完這個故事後只能說,在一個未知的領域裡面,不要“一腔孤勇”的幹傻事,也不要自以為是的幹大事。
羅伯特和瓦格納這兩個人,或許不能稱之為完完全全的蠢賊,但他倆運氣不好,也是個板上釘釘的事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