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照(受訪者供圖)
潮汕創意短片《番客》,由一群潮汕95後年輕人組成的“粿條青年”團隊拍攝製作,一度在網路走紅。該片也是首屆灣區青年(傳統文化)影像國際賽的參賽作品之一。
近日,粿條青年成員之一、《番客》的導演莊燦傑告訴南方日報、南方+記者,以前潮汕人到國外去謀生,叫“過番”。此次以番客為題材,將潮汕文化和華僑文化進行影像化創作是一直的探索,這其中承載著年輕一代的過去、對親人的思念以及對傳統文化傳承的堅守和創新。
拍攝花絮(受訪者供圖)
“我們粿條青年團隊懷揣著一個拍潮汕文化電影的夢想!希望將來能將這個短片拍成一部真正的電影。”莊燦傑說。
魔幻現實主義手法講述感人故事
《番客》是粿條青年2018年創作的短片作品。短片將潮汕的鬼節與過番下南洋的番客相連結,用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講述了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感人故事——
城裡的孫子第一次到鄉下找爺爺,卻經歷了一場與番客的奇妙邂逅,番客說自己是回來找弟弟的,他揹著一個厚重的西洋鍾翻山越嶺。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牽引著番客和孫子,孫子漸漸意識到番客口中的弟弟可能就是自己的爺爺。在故事的結尾,在孫子眼睛看到的世界中,兄弟倆團聚了。這是跨越山海,跨越時間的親情和愛。
拍攝花絮(受訪者供圖)
該作品在第五屆萬峰林國際微電影節、全國大學生微電影創作大賽、香港國際青年電影節等比賽上嶄露頭角,也在潮汕的青年群體中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潮汕傳統文化元素不時穿插
劇照(受訪者供圖)
據莊燦傑介紹,《番客》故事設定發生的時間是巧妙的。農曆七月半,是傳統的中元節。而在這一天,那些已經逝去的魂魄,得以來到人間,與活著的故人相遇。其中也包括了一些孤魂野鬼,就是那些年出海謀生後,客死他鄉的番客。
“從小大人就說,逢年過節祭拜祖先,祖先是會來到我們家裡的,只是我們看不見。不過,有時候很小的小孩子是能看見的。這是所有在潮汕大地長大的孩子共同擁有的文化基因。”網友的評論很好地解釋了這個設定。
其他潮汕傳統文化元素,也不時穿插在短片中。例如一首名為《暹羅船,水迢迢》的潮州童謠。在片中,製作團隊主要截取了童謠的一部分,即“暹羅船,水迢迢,會生會死在今朝,過番要是賺無食,化作番鬼恨難消” 。這首潮州童謠因其主題契合番客的故事設定,在創作短片時被選中,並被賦予了敘事上的任務,作為故事推進過程中一個重要的伏筆。
情感載體“西洋鍾”承載豐富意象
短片中不時出現的“西洋鍾”,則承載了豐富意象。構建故事之初,創作團隊感覺缺乏一個連線哥哥和弟弟之間的情感載體。
“過番的時候,番客回家,會帶很多東西回來,於是選擇了西洋鍾。從更深層次層面,哥哥早已在海上遇難,他帶著的西洋鐘的時空是靜止的,陪伴哥哥的時鐘沒有變過。弟弟的時空在正常流逝,於是有一個小時鐘。”莊燦傑回憶,“拍攝時,在時鐘的時針和分針上做了小小的細節處理。這就是時鐘所蘊藏的象徵含義。”莊燦傑介紹道,短片利用了西洋鍾這個番客歸省時常攜帶的手信,讓它不止於成為一個文化符號,而是進一步挖掘這個符號背後可以承載的情感屬性,並用它來象徵親情和時間。
承載著創作者對逝去親人的懷念
《番客》並非粿條青年第一個傳統文化系列作品。它相對於其他作品來說整體制作會偏成熟些。
番客回鄉(劇照,受訪者供圖)
莊燦傑個人喜歡音樂,去年至今,由於選擇支教保研,他到雲南當音樂老師。出於對音樂的喜愛,每拍一個作品,他都會自己寫主題曲,包括為《番客》所創作的主題曲《跨越時間去找你》。
莊燦傑告訴記者:“我聽過一首英文歌,大致講的是,那些離開你的人,會在某個滿天璀璨的夜晚,主動奔向你。這首歌打動了我,也激發了我的創作靈感。”
“從高中開始,我們粿條青年的小夥伴們就一直在一起拍微電影。當時拍攝的時候,我爺爺還在世,他對我做這個事情很支援。遺憾的是,當我真的拿獎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人世,他未能親眼看到我人生中的第一部作品。《番客》這部作品承載了太多我對爺爺的懷念。”莊燦傑說。
對話
因為一盤粿條,有了一個創作團隊
南方日報:能介紹一下“粿條青年“的由來嗎?
莊燦傑:我們幾個都是潮州人,因高中時參加的一次市級微電影比賽而相識。那次比賽過後,我們常常聚在潮州的一家粿條店,點一盤炒粿條,開始談劇本、畫分鏡、解決拍攝遇到的問題。後來,我開始招募更多的同行人,化妝師、服裝道具負責人、攝影師、後期負責人、美術設計……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被帶到那家粿條店。2017年2月7日,短片《笑》殺青當晚,我們又聚在粿條店。我們當時已經考上了中國傳媒大學、浙江傳媒學院、廣州美術學院等高校。在一盤炒粿條面前,我們提出了要建立公益性質的實踐團隊,取名“粿條青年”。
要把一個故事講明白,短影片是遠遠不夠的
南方日報:你認為,是不是因為乘著短影片的東風,所以作品才會迅速走紅?
莊燦傑:短影片在當前走紅,我認為這可能只是暫時性的現象。
短影片的缺陷在於較難在幾分鐘內完整表達深刻的內涵,更多時候只是給大家概述一件事情。好比我們看小說的故事大綱和小說完整的內容,帶來的感受是不一樣的。我們的作品嚴格意義上來說,屬於“中影片”。
我們的影片有20多分鐘,起初我還有些擔心大家是否願意看下去。如今影片在網路播放破百萬,我想也許是大家在作品中找到了某些共鳴,也願意沉下心去觀看了。
短影片是一個現象,在當下,生活節奏比較快,年輕人喜歡用短影片的方式消遣。但我們作為影像創作者應該意識到,要把一個故事講明白、呈現好,短影片是遠遠不夠的。
透過情感關聯與受眾產生共鳴
南方日報:你認為做導演最難的是什麼?
莊燦傑:在拍影片這個領域,我還只是一個學習者,還不敢將這個事情稱之為職業,但我熱愛之,並願意去嘗試和不斷挑戰。
在拍攝過程中,我有自己的想法,但還必須顧及受眾群體,考慮他們的喜好,這就需要去找二者的平衡點。例如,我們一開始決定製作一個20分鐘的影片,也會猶豫大家有沒有耐心看完。這個矛盾只能由我們自己去想辦法平衡。
都說潮汕人有一種“拼搏”的基因。我想,我也繼承了一部分。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我都會想辦法去解決。例如我的畢業論文,就是以潮汕民俗為例,探討地方民俗文化影像化創作。為了寫好論文,我看了不少潮汕傳統文化的書籍,對於我進行影片的拍攝,也有很大的啟發,做足了沉澱和積累。
我也留意到這兩年有很多潮汕文化題材的電影作品,但距離大眾理想中的院線作品有一定差距。如果我們找到更好的創作方式,就算潮汕地區以外的人群聽不懂方言,我們還可以透過情感關聯上產生共鳴,讓別人看得懂,這樣我們對潮汕文化傳播才是成功的。當電影從純粹的創作,逐漸接軌商業模式後,才會帶來持續性的收益,那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去做潮汕文化相關題材的電影創作。我們不應該是一個一個創作的孤島,而應該彼此連線起來。電影製作亦不能單靠情懷,那並不持久。就好比山西因為出了位賈樟柯,自然影響力就大了。臺灣電影也已經打響了自己的品牌。而本身我們潮汕文化底蘊深厚,可以創作的空間更廣闊,需要更多有情懷的創作者一起來挖掘和探索。
堅持傳播潮汕文化的路上不乏同行者
南方日報:潮汕文化傳承至今,年輕一代是否在傳承中,改變了文化的一些東西?
莊燦傑:作為一名95後,我也有感覺到,潮汕文化很多儀式,正在逐步走向簡化,例如祭祀等儀式,可能與生活節奏和生活方式的改變有關。儀式的簡化並不代表我們對文化的崇敬之心有絲毫減弱,只不過這個改變是客觀存在的。
此外,我和很多潮汕年輕人進行交流,他們對當地文化並非非常瞭解。但是在堅持傳播潮汕文化的路上,其實不乏同行者,但目前大家感覺更像是一座座孤島,也就是說,大家更多專注於自己的創作,各幹各的。
其實目前汕頭也出現不少像“觀潮”這樣的電影展映活動,隨著越來越多潮汕題材的文化作品產出,例如文創作品、手工藝品等,用年輕人喜愛的方式,傳承傳統文化,興許能讓更多人關注到,也更具備現實意義。
這次《番客》在b站上播映,我仔細地看了所有的網友評論。我發現很多外地朋友留言,透過影片瞭解到潮汕文化,或者在具體認知上產生改變,我都會感動,認為我們團隊做的這些事情是有意義的。
我們需要了解我們的文化從哪裡來,要歸向何處,更要明白要向外地朋友展示的文化是什麼,儘可能讓他們能包容且瞭解我們的文化。這種種的思考,都在這次《番客》引起大家關注的過程中讓我們看到了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有了一些結果,這已經難能可貴。
希望將故事拍成一部真正的電影
南方日報:這次拍攝,你最滿意和最不滿意的分別是什麼?
莊燦傑:其實沒有最滿意的地方,尤其是現在看來,從專業的角度來說有許多“槽點”。該片拍攝於3年前,當時我還在讀大二,對拍攝影片感興趣,並進行探索,模仿了東南亞等地方風格的電影。影片中有一幕戲,是致敬侯孝賢導演的電影《戲夢人生》。這部作品,我們還是一個模仿者的狀態,還遠遠達不到創作者的水平。回頭看,有很多遺憾。
當然,不可否認我們還是很用心地對待整個故事的核心的創作。尤其是編劇許鍵和我們團隊其他的夥伴,花了將近一年時間,提煉出中元節與故事人物之間的關係,並進行擴充套件,加以呈現,影片中不斷出現的鄉土情結,城市化與保留鄉村特色傳統的矛盾等,都是我們想留給觀眾去思考的地方。
南方日報:接下來,你有什麼計劃嗎?
莊燦傑:拍電影!粿條青年一直懷揣著一個電影夢。這次更激勵了我們。拍攝《番客》的時候,由於精力、財力有限,留下很多遺憾,如果能得到更多的支援,我更希望將這個故事核心,繼續擴充套件,拍成一部真正的電影。未來我們也會繼續走潮汕文化題材創作這條路,雖然難走,卻也希望能為潮汕文化影像化創作出一份力。我不希望總是“牆裡開花牆裡香”。作品能走得出去,讓更多人看到,是我一直的期盼。
【記者】沈叢升
【作者】 沈叢升
南方探針
來源:南方+ - 創造更多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