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尼絲·史沫特萊曾經被描述為一個火焰般燦爛的美國新聞記者、一個女權主義者和一個政治激進分子,她曾在關鍵時刻用英語向全世界廣播西安事變。
在她來中國之前,她以一本自傳性質《大地的女兒》聲名鵲起,而在《大地的女兒》最好的姐妹篇《中國的戰歌》中,她又以類自傳的形式,從士兵、知識分子、婦女和兒童等普通人的視角,描述了中國人民奮起反抗日軍侵略、爭取民族解放的偉大歷史程序。
這部鉅著,被譽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優秀報告文學、最好的戰地通訊。
在這篇《中國的戰歌》中,她曾自豪地說起她的“中國兒子”,但對於這位一生從未生育的著名作家和記者來說,她的“兒子”是什麼由來呢?
那是在1940年1月,史沫特萊來到了新四軍豫鄂邊區抗日民主根據地,同行的還有另一位頗具傳奇色彩的女性——《漁光曲》和《賣報歌》的詞作者安娥。
護送她們是豫鄂挺進縱隊政治部聯絡科科長張執一,他以“參謀”名義送日軍俘虜去五戰區二十九集團軍司令部。回來時,他把史沫特萊和安娥帶到了新四軍的豫鄂邊區。
來到邊區根據地的時候,一個正在納鞋底的女人遠遠看見他們,迎了上來。當她看見史沫特萊和安娥時,以為又是日本人。
“張參謀”連忙擺手,指著史沫特萊和安娥介紹,這兩位一位是美國女士,世界上有名的女記者;一位是我們中國的女作家,都會寫文章,寫得比男作家還好……
這兩位傳奇女性來到一起,將深入抗日前線,訪問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寫下無數激動人心的報告文學,引領讀者走向當時的情景:
“1939年底至1940年6月宜昌淪陷前的鄂北、鄂中抗日前線,即武漢淪陷後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初期,第五戰區正面冬季攻勢、隨棗會戰、棗宜會戰(前段)的艱難慘烈悲壯;敵後游擊戰場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組建伊始的勃勃生機,和積極配合正面戰場作戰,以及更深入地向敵後進軍的初顯軍威……”
不久,一行人來到縱隊政治部的招待所,那是一間從民房騰出來的屋子。進屋後,史沫特萊和安娥抬頭一看都樂了,只見破土牆壁上大幅的漫畫和中英文的歡迎詞,好像糊牆壁似的貼滿了整個牆。
再看看窗上也糊著雪白的新紙,床上鋪著白被單和絨毯,還點起了蠟燭,屋裡燒著炭火,顯得非常暖和。
這一切都讓兩位女士非常感動,在那戰火紛飛的年代,尤其是敵後戰場,物資異常缺乏。看起來如此簡單的佈置,背後飽含著百姓和將士們心血和敬意。
部隊的歡迎儀式也很特別,是一次緊急集合。
當她們跟著通知的要求前往集合時,發現一路上到處都貼著紅紅綠綠的標語:
“歡迎主持人道主義的史沫特萊女士!”
“歡迎國際戰友史沫特萊女士!”
“歡迎正義的呼籲者!”
“歡迎史沬特萊女士的批評指導!”
“中美兩國人士攜起手來,打倒法西斯蒂!”
大家來到了集合地籃球場,只見中間搭了個臺,用松柏枝紮了臺口,上方的紅布上寫著“歡迎國際友人大會”,旁邊的柱子上也貼著標語。
縱隊政治部領導宣佈大會開始,說:“我今天報告大家一個可喜的訊息,我們這裡來了三位客人,三位朋友。他們都是愛護我們的,幫助我們的。”
“三位客人”,指的是史沫特萊、安娥,還有一位翻譯。
接著又說:“這位黃頭髮,是我們的國際友人史沫特萊女士!這位是寫過《漁光曲》的安娥女士。”
她倆在長久而熱烈的掌聲中和大家見了面……
史沫特萊和安娥在隨後幾個月的隨軍採訪中,足跡遍及京山、安陸、應城、漢川等縣的山地、平原、湖區,不停地走啊、看啊、問啊、聽啊、講啊、記啊,十分勤奮,十分敏銳,亦十分快樂。
在一次邊區婦女工作聯席會議上,史沫特萊向大家介紹了她所知道的大後方的一些情況和國際局勢,特別是關於美國的婦女運動情況。
也講述了自己的身世,她出生在美國一個貧苦的工人家庭,當過侍女、菸廠工人、書刊推銷員等,1919年赴歐洲,在柏林僑居8年,1928年到中國來了……
輪到安娥說話時,大家一致要求她教唱歌,這下可難住了安娥。
這時,不知是誰說:“不教歌,就給大家唱《漁光曲》吧!”
唱就唱吧,安娥靦腆地唱了這首膾炙人口的歌曲,史沫特萊與大家一起輕輕拍手,為安娥打拍子。
這頭唱完了,那邊又有人要縱隊司令員李先念唱歌。
李先念笑了笑,也唱了起來,唱得和婉而細膩,一點聽不出是位身經百戰的司令員。
細膩的李司令員給史沫特萊和安娥派來了兩位勤務員,照顧她們的工作和生活。年齡大點的叫王興華,年齡小點的叫沈國華,說是勤務員,其實都是十來歲的小鬼。
尤其是沈國華,個兒不高,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瘦弱的身軀上裹著肥碩的棉軍服,裡面生滿了蝨子。
兩位勤務兵白天為她們端飯、送水、送信、打掃房間,夜晚燒好木炭,提前讓屋裡溫暖起來。餘下的時間用來寫字或上課讀書。
史沬特萊和安娥很喜歡這兩個孩子,特別是沈國華,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史沫特萊更喜歡親切地稱他為“小國華”。
每次小國華來的時候,史沫特萊總要先將他“整治”一番。寒冬臘月中,她在屋子裡生了一盆炭火,燒開了水,把小國華從頭到腳洗個乾淨,再把他穿的棉衣懸在火盆上烘烤,蝨子紛紛落在火盆裡……
聽著噼裡叭啦的聲音,看著史沫特萊忙前忙後的身影,小國華渾身不自在,心裡嘀咕著,自己的任務是照顧她,怎麼倒讓她來照料自己了。
相處的時間長了,史沫特萊慢慢了解小國華的身世了。
小國華原本生活在一個五口之家,家裡有幾間破草房,雖說貧困,但也還有溫暖。
但不幸很快降臨了,抗日戰爭爆發後,民不聊生,他的父親在一次戰亂中被殺害,母親也受了傷。兩個哥哥相繼參軍,其中一個哥哥戰死疆場,另一個生死未卜。
小國華靠乞討維持母子二人的生活,那時他渾身也生滿了蝨子,還長了許多瘡,常常病倒。
他曾經來到一家富人家門口,戰戰兢兢地在院外站了一整天,什麼也沒得著。看到富人家的孩子上學堂讀書,小國華很是羨慕,可他只能去給地主家放牛……
當孤苦伶仃的小國華聽說八路軍是“窮人的軍隊”,還可以學習讀書寫字後,就決心要找到這支隊伍。
小國華逢人就問,遇軍隊就找,還曾因向警察詢問而捱打。不過他沒有放棄,直到遇到了王老漢(一名新四軍的老兵),在王老漢的介紹下,他來到了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
這裡沒有打罵,有飯吃,有衣穿,還能讀書……
聽著小國華的述說,看著他時而憂傷、時而歡悅的神情,史沫特萊陷入了沉思。
儘管早已瞭解中國人民的苦難,但如此直面一個從水深火熱中走來的孩子,還是給予了她很大的衝擊。
她在想,儘管部隊的生活已經令小國華十分滿足,但這種生活,對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來說,還是太嚴峻了。
孩子,是國家的未來,需要學習知識,學習科學。然而,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除了小部分富家子弟,其他的孩子不來部隊,還能有什麼更好的出路?
想到這裡,史沫特萊把小國華拉進身邊,愛憐地替他梳理頭髮,整理衣服。
感受到史沫特萊的溫暖,小國華抬起頭看著她,十分感慨:“你就像我的母親。”
在這半親半友的相處過程中,史沫特萊發現小國華很有意思,年齡雖小卻具有“中國兒童特有的聰明”。
一次晚間行軍時,他們迷失了方向,小國華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指著前方說:“朝這走,沒錯的。”果然,他們很快追上了部隊。
還有一天晚上,北風呼呼,天空飄著鵝毛大雪,史沫特萊很擔心天明後能否啟程。
小國華來到窗前,觀察了一陣子說:“風和雪很快都會停下來。”
接著又向史沫特萊解釋道:“風聲那樣地呼呼,雪花這樣地飄飄,暴風雪很快就會停止。”話語中沒什麼高深的見解,只是很快又應驗了。
在小國華陪伴史沫特萊和安娥的日子裡,不管走到什麼地方,不管是夜裡還是白天,凡是她們所需要的東西,他都可以辦得到,找得來。
例如夜深了要吃東西,或者是要吃哪一種東西,或者是更多的柴、炭、燈、蠟燭、盆、罐,以及一切零零碎碎的東西。只要周邊有,小國華便能找到,沒有的時候他也能找到很巧妙的替代品。
革命的征程多別離,很快史沫特萊和安娥準備去漢口西邊的洪湖游擊區採訪了。考慮到行程遙遠,在敵後一路帶著小國華也比較危險,史沫特萊準備向他告別。
小國華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看著小鬼瘦弱的樣子,史沫特萊也有些不忍心,她寫了封信交給小國華,向縱隊領導申請小國華同行。拿著信的小國華一溜煙跑了。
第二天一清早,史沫特萊準備啟程了,可是到處找不見小國華。史沫特萊以為縱隊領導沒批准她的請求,有點惋惜,也不再猶豫,決定出發。
一行人剛騎上馬,就聽見後面傳來急促的呼喊聲和馬蹄聲:“等一等……”回頭一看,是小國華全副武裝趕上來了,張開個笑臉看著史沫特萊……
事後史沫特萊才知道,小國華並沒有交出那封信,他連蹦帶跳地進了司令員房間,一個軍禮過後,反覆地說明他要隨史沫特萊前往洪湖的理由。
他了解她的種種習慣和需求,而別人不一定知道;他個子雖矮,但能挑重擔,整夜行軍也不在話下……
史沫萊特回憶:“這個小鬼真‘鬼’得很,不知他是怕我信中有詐,還是不願把責任推給我。”
在新四軍一個排的保護下,史沫特萊一行向洪湖的沼澤地區進發了。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他們來到了一條公路邊。這是日軍從漢口通向大洪山前線的交通要道,戒備森嚴,沿線所有的村莊都駐紮著日軍。
深夜時分,隊伍正悄悄地繞過一個村莊,準備穿越封鎖線。忽然,不遠處射來一道強烈的燈光。
“敵人!準備戰鬥!”富有經驗的指揮員緊急下令,戰士們迅速撲向公路兩旁。
史沫特萊遇見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怔住了,她騎馬佇立在公路中央,一時忘了動彈。
“快,隱蔽!”沒等史沫特萊緩過神來,馬被人猛地抽了一下,飛快地越過公路。
“嗬,戰鬥!難得經歷的戰鬥。”史沫特萊激動不已,她縱身下馬,躲在旁邊樹叢中的一座墳包後面,悄悄地觀察。小國華趴在小土丘上,端著小馬槍,掩護史沫特萊。
“嘎……嘎……”曳光彈劃破了夜空,子彈的呼嘯聲、手榴彈的爆炸聲響徹一片,震耳欲聾。
驚險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戰鬥就結束了。可是一轉身,小國華卻找不到史沫特萊了。
指揮員也急了:“找不著史先生,誰也別想回去。”
戰士們深知責任重大,趕緊分頭尋找。
“啪、啪!”戰士們每前行一段,就輕輕擊掌兩下,這是夜行軍商定的暗號。
……
“啪、啪!”前方傳來兩聲輕微的回聲。循著聲音的方向,小國華依稀看見了一匹戰馬,只見史沫特萊站在馬邊,她也在焦急地尋找部隊。
小國華急匆匆地撲上前來,兩隻小手緊緊抓住史沫特萊的胳膊,生怕一鬆手她又消失了。
大家告訴史沫特萊,小國華髮現她走失後,急得直流眼淚,在黑暗中到處奔跑,非要找著人不可,任憑別人怎樣拉勸都不聽。
聽著聽著,史沫特萊的眼眶溼潤了……
事後戰士們興奮地講述了戰鬥的經過,原來部隊遇上了日軍的巡邏隊,在戰士們猛烈地反擊下,他們倉皇撤退了。
同樣興奮的史沫特萊揮筆寫下了《我所經歷的一次戰鬥》這一篇章,錄入《中國的讚歌》中。
在中國的革命歷程中,她留下了深深的戰鬥痕跡,用的不是槍,而是筆,還有她的心靈,譜寫了一曲動人的革命之歌。
一路上,她的隨身行李也很簡單:一個黑色手提包,裡面裝著一部照相機和採訪用的筆記本。
她曾風趣地對戰士們說:“我是一名窮記者,是真正的無產者,除了筆和稿紙外,一無所有。但和你們在一起,我感到十分充實和富有。”
清晨的時候,隊伍來到了湖邊的鎮子上。鎮上的群眾懷疑是敵人來了,都坐船逃往湖心,後來發現沒有異常情況,又陸陸續續回來了。
回來後的群眾很是驚奇,團團圍住史沫特萊打量著,猜她是男人還是女人,是美國人還是德國人……
一個婦女把驚恐的小孩拉到身邊:“喲,她的眼睛像貓眼睛一樣!”
史沫特萊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對他們微笑著。
小國華忍不住了:“她的眼睛絕不像貓兒的眼睛!她是一個婦女,是我們的美國朋友。她還給傷兵換繃帶、洗血衣、喂水餵飯。”
說著,他抬起史沫特萊的一隻手,那隻包裹著繃帶的手,招呼大家:“看!這就是她給傷兵洗澡時,端開水被燙傷的!”
看著小國華認真的樣子,史沫特萊打心眼裡喜歡。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忽閃著,何不收養一個孩子,小國華多可愛啊!
她想起重慶有所兒童學校,是一位接受過美國兒童專門訓練的教授創辦的,在那裡,孩子們是自己管理自己,衣食簡樸,費用不高。
小國華如果去那裡學習科學和文化知識,將來還能送到美國深造。國華雖是個小孩子,但特別愛學習,尤其還有個科學的頭腦……
但另一方面,史沫特萊離開豫鄂邊區的日子愈來愈近,她不得不冷靜下來思考:自己至今孑然一身,四海為家,收養一個孩子,能夠承擔這個責任嗎?還有,小國華儘管是個孩子,他更是名新四軍的戰士,部隊的領導會同意嗎?
想到這裡,在史沫特萊即將離開邊區之際,她找到縱隊司令員李先念,談起收養小國華的事情。
李先念很驚訝,接著笑了笑問道:“為什麼願意收養國華?”
史沫特萊說:“別看小國華小,但他具有科學思維的頭腦。比如,他對蝨子病(斑疹傷寒)、對暴風雪有著細緻的觀察和判斷;他能夠看星星識別方向。他和我的感情也深……”
聽完史沫特萊的誠摯的話語,李先念同意了,但是有個要求,需要小國華本人自願。
史沫特萊找來小國華,跟他說,她想收養他,先送他到重慶的兒童學校讀書,將來還能去美國……
小國華聽著聽著,低著頭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抬起頭:“請允許我和我的戰友商量一下。”
第二天,小國華和另外一個小鬼來找史沫特萊,他眼圈紅紅的,很為難地說:“史媽媽,你比我的親生母親還要親!你要收養我,我很感謝。我們討論了這件事,認為所有的人都應該留在前方。”
史沫特萊有些意外,怔在那兒,盯著小國華,半晌嘆了口氣。
小國華也不知如何是好,拉著她的手,低聲說:“你可以在抗日戰爭勝利以後收養我。”
史沫特萊很受觸動,她把小國華緊緊地摟在懷裡。這一刻,她理解了小國華。
臨行之前,史沫特萊還是放心不下小國華,她向縱隊領導請求,將她的“兒子”沈國華安排到縱隊的兒童劇團去。
該劇團由一位青年女教師領著,半天讀書,半天排練各種戲劇、集體舞蹈,或者練唱。
……
不久,一葉扁舟載著史沫特萊離開了洪湖邊。小國華擠在送別人群的最前面,使勁地揮動著一雙小手。
史沫特萊久久佇立在船頭,直到湖岸的一切為霧靄所籠罩……
幾年以後,回到美國的史沫特萊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我有一次曾企圖收養一個新四軍的瘦小的戰爭孤兒,送他到重慶的一所學校去,然後把他帶回美國。這個孩子為此想了一整夜。
最後他拒絕了,告訴我在‘最後勝利以後’收養他,因為‘現在前線需要一切人’。這是一切孩子的呼聲,五千萬人的呼聲,現在充滿了我的工作室……”
可是遠在異國的她哪裡知道,她的中國兒子,已經為祖國的解放事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再也找不到沈國華的身影,他犧牲了,犧牲在彈雨紛飛的戰場上。
不過這時,距離史沫特萊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刻也不遠了。因美國麥卡錫主義盛行,她被迫流亡,準備取道英國來華。
但是,她的健康因胃潰瘍出血而惡化,僅靠牛奶維持生命。對此她已有預感,淡淡地寫下了遺囑:
我不是基督徒,不希望在我的遺體前舉行任何宗教儀式……。我只有一種忠誠和一個信仰,目標向著貧窮和受壓迫者的解放,即忠於中國正在進行的革命……
如果能在我的遺體前唱一首歌:“起來……”,那是中國的國歌,我將無限感激。除了中國,我的心靈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無法安寧。我希望我的骨灰與捐軀的中國革命者同在……
1950年5月6日,史沫特萊因手術不治在英國倫敦逝世,終年58歲。逝世一週年之際,北京為她舉行了追悼大會和隆重的葬禮。
她的骨灰安放在北京八寶山中國烈士陵園的蒼松翠柏間,一塊大理石墓碑上用金字鐫刻著朱德寫的碑文:“中國人民之友美國革命作家史沫特萊女士之墓”。
她終於和她的中國兒子同在,共同長眠於華夏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