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榮旭
巢湖蘆溪咀上楊村和下楊村是一宗楊,下楊村在楊家圩中間,上楊村在楊家圩北邊,兩個村子原來大小差不多。一九五四年特大水災,下楊村搬到上楊村暫住的有些人家水退後沒有回遷,農業學大寨運動楊家圩割田成方規劃,一條公路穿下楊村而建,拆遷一些農戶搬到上楊村,以後新增宅基地都安排在上楊村,所以目前的上楊村比下楊村大。
△蘆溪嘴
上楊村東叫羅坎村,西和黃時村隔空相望,能見其人,難聞其音。上楊村南低北高,村北存有花塘公社醫院舊址。賣給村民的大聯小學老樓房告訴人們這裡曾經是鮮花盛開的地方。花塘公社食品站房屋已賣,蓋上耀眼的私宅。花塘信用社舊貌依存,但是賣給農家居住。花塘供銷社年久失修的房屋強撐在那裡,門前幾棵合抱粗的法梧桐廣告出供銷社存在的歲月,原有的大院雜草茂盛,只能回憶出曾經的興隆。花塘棉花收購站已是名不存實已亡,房屋和地皮也都易主。花塘公社原來改為花塘鄉現在是面目全非,只殘存少許舊房在訴說當年的輝煌。花塘初中分部在上楊村東存在不到十年,就搬併到總部去了。如今上楊村經過鄉村規劃,村前一條寬闊的水泥大道,每條巷道都是水泥鋪成的,也進行了正規的水道改造,村民的房屋自六十年代至今經過兩次提升改造,棟棟小樓精神抖擻地挺立在村中,遠觀或航拍都能給農村形象添光增色。
上楊村東原來有座將軍廟,是從巢湖邊蘆溪咀灣搬遷而來,後來拆掉了。村西原有楊家祠堂,三座正屋四間廂房,形成前後兩天井。房屋高大,梁肥柱粗,頗有氣勢,曾經用作小學,後來是花塘公社所在地,等花塘公社新址在上楊村東建好後就搬離了。七幾年拆祠堂北移建起兩層樓的大聯小學。祠堂西邊原來沒有民宅,是楊家的祖墳地,人們叫那裡是“松山”,農業學大寨運動時將祖墳遷移或毀平劃給村民用作宅基地。
所謂“松山”並不是山,只是相對高於上楊村兩米多。在我的記憶裡,文革前松山墳間栽了許多油桐樹,有專人看管,後來又栽了一大片毛竹。我早年在祠堂裡讀小學時是不敢涉足那裡,知道是墳地可怕,看陰森闇然更可怕。此時的松山,松僅僅是傳說不見其松,山還是那山。有墳地時村民還習慣叫松山,自墳遷走後相繼建起民宅,松山的名字就名銷字匿了。
松山的名字由來已久,沒有文字記載,只有代代口傳。相傳劉伯溫誓保朱家千秋萬代為帝,派陰陽地理先生走遍中國的大山名川,治死龍官鳳地。陰陽先生來到上楊村西那塊高地,發現有十八官地,每官地要是被埋葬先人,其後代必出一大官,甚至能進入朝廷,這影響朱家的江山帝業,得治死這十八官地。於是那陰陽先生找到楊家宗長說那塊高地影響楊家的風水,有多災多禍。宗長信其言,請先生解避,他說要栽十八棵松樹方解兇避災,相約栽樹時節他帶來十八棵松樹苗指定位置栽植。先生第二年春天果然帶來十八棵松樹苗,村人按他指定點挖坑栽樹。
△蘆溪嘴
松樹耐貧瘠,那土崗肥沃,松樹生長茂盛,其中靠近村邊不知是牛或小孩所為死了兩棵,那十六棵松樹越長越大,鬱鬱蔥蔥,遠遠望去像十六把大傘撐開在那崗上,村民堅信足以關乎村裡的風水,即使不能給村裡帶來好運福音起碼能破兇消災。
上楊村以大巷為中心,東西民居,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地在田地勞動,過著平常平淡的生活,誰也沒有過多地想著松樹的事。這一帶落葉樹居多,常青樹種數量不多,村民見那村西高崗上長著四季常青的松樹就將夭折的人埋葬在附近。那時醫療水平低,夭折的人多,幾乎都埋葬松樹西北邊,形成小鬼灘子。後來陸續有成年人死後也埋在松樹間。地方人把葬墳的地方叫山,抬棺材去埋葬叫抬上山,跟在後面送的叫送上山。由於村西高地上栽有十六棵松樹,人們就叫那裡是松山,這名字一直延叫到遷墳才慢慢地開始消停。
大約清朝後期上楊村有戶人家一老人病入膏肓,家人在籌備後事。一個陰陽地理先生手拿羅盤來到上楊村,這家人把這位老先生請至家中,請他幫看塊葬墳地,那老先生說:“我看好一官地,是狀元地,先人葬此後代能出一狀元。”楊家人求先生指認。先生說:“這官地我一旦看出讓你家葬墳,你家後代定能出一狀元文官,但我這雙眼睛很快就要瞎,我的晚年生活沒有保障。”那家人承諾把這官地看給他家葬墳,先生就在他家養老送終,他家願意承擔先生的一切,並立據按手印為憑。先生接受這一契約,楊家也信守承諾,於是那陰陽先生就生活起居在上楊村這家。這家老人的病雖請來地方醫生上門醫治,但終不見好轉,最後壽終正寢,後事是按陰陽先生的安排進行的,在家停放幾天,選擇什麼時辰出殯,先生看好地方,棺材擺放的方向是用羅盤定位,挖多深的坑,墳堆形狀、大小、高度、長度等一系列完全是先生決定和指揮。結束後怎麼離開墳地都是有講究,反正先生怎麼說楊家人就怎麼做。
下葬幾個月後先生的雙眼就漸漸失眠了,這讓楊家人更信其真。每頓飯端至先生手裡,好菜夾給先生吃,把板凳擺在牆邊,防止絆倒先生,騰出一間房供先生專用,床被和衣服都洗得乾乾淨淨,家人和先生說話是溫和加尊重,唯恐有怠慢之嫌。
△蘆溪嘴
清朝後期越發腐敗,百姓生活艱苦,能吃飽肚子就很滿足了。日復一日,先生在楊家生活了兩年多,這家人就像對待家裡長輩一樣伺候著先生,有好吃的儘量給先生吃,其實那時農村有啥好吃的?莫非就是蔬菜瓜果,楊家在巢湖邊還常常能捕些魚蝦,家裡養雞下些蛋補充營養。一天家裡一隻雞掉進茅廁裡淹死了,撈上來看是下蛋的母雞也還肥壯,捨不得扔掉拿到塘邊洗淨拿回家燒開水燙脫身毛,按常規程式搞乾淨後用瓦鍋燉出來,家人捨不得吃盛給先生吃,先生感覺好吃。村裡有人嫉妒他家葬了官地,長舌人就問先生今天燉雞好吃吧?得到答覆後村人說你今天吃的雞是掉茅廁淹死的,他家人不吃,看你眼睛看不見搞給你吃。我看見他家人提著屎淋淋的死雞在塘邊洗,看著就要吐。也有人離間說他家當初是想你給他家看地才答應養你老送你終,你已經把地看好,墳也葬了,他家還能永遠對你好嗎?之前也有人在先生面前說那家對他不好,三人談虎,先生有些動搖,感覺是沒有當初對他那麼熱情和孝敬,越想越不滿意,就像走迷宮越走越迷。現在就這樣對我,那以後更不敢想象,老先生心裡難受啊!一連幾天心情鬱鬱寡歡。忌富笑貧有其劣根性,村裡長舌的人時不時在先生面前說三道四,好人怕三戳,壞人怕三說,時間長了難免動搖人的心願。
這家人靠種地吃飯,農活多而累,但對先生並沒有懈怠,只是時間長了,有點家無常禮。一家人天天在一起生活不需要那麼熱情和客套,可村裡有人不存好意地說些對先生和這家人關係不好的話語,讓先生產生動搖和失望。這家人看先生近期心情不好,問其故。先生說兩年多了怎麼還沒反應的跡象?我想起來了,我有一件工具忘留在棺材下,難怪這麼久沒有動靜。家人問那工具留在墳裡影響這官地的運勢和力量嗎?先生說當然有影響。家人說那怎麼辦?先生故作沉思良久說只有開墳取出那工具這官地才能正常得到。家人說那就開墳取出工具吧!
先生擇日開墳,村人知道其事怕開墳之事罷了,更加緊在先生面前挑撥,唆使先生早日開墳,怕不開墳這官地真被這家人得到了。
先生終於決定在一陽光普照的上午開墳,這家請了本家幾個人幫忙,按先生說的在松山挖土開墳,挖出棺材已經被許多紅藤纏繞著,拽斷紅藤流出的是白色漿液,把棺材旁邊的土清理乾淨,幾個壯漢抬起棺材放旁邊,準備從棺材底下取出先生的工具。當抬離棺材後,底下並沒有先生說的工具,而是有個小函,裡面有清澈的水,水裡有兩條活魚在遊動。大家很詫異趕快回家問先生,進家後發現先生吊死在家裡。這家人知道這事不好,家人把先生放下來,把松山棺材還葬在原處堆上土,回家處理先生的後事。
松山在上楊村西,這天上午下楊村人看到松山怎麼有那麼多濃霧盤旋?人們傳開了,都不知是上面原因,有好事者前去打探方知是上楊這家葬官地的墳挖開出氣了。村裡有人懂得葬到官地的墳是不能開挖,一開挖就出氣力,官地的能量就廢了。
現在要是誰不可思議地將好事做成壞事,有人會說他“出氣”可不知道出氣的典故。上楊這官地出氣了,有人嘆惜有人竊喜。
△下楊村溼地公園界碑
楊家人知道,當年十八官地被劉伯溫廢了十六官地,後來被上楊這家用了一官地,還剩下一官地,這最後一處在哪裡呢?這事傳開了,後來發現還是靠近村邊,那個官地下雪後雪先融化,形狀象藤椅,椅口向南,位置在後來的楊家祠堂西邊不遠處。當村民知道這官地後,大家決定誰家都不準葬這官地,這官地就一直閒置下去。如今松山墳地被遷離,林園被毀已蓋上民宅,祠堂拆掉在異地蓋起大聯小學樓,那官地的事在後人心中早已淡沒了。
——也不必信,因為無稽可證,惟口傳耳。
最憶是巢州致力於傳遞鄉音鄉情,鼓勵家鄉人書寫家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