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考小學分享｜他是我父親

從頭到腳感受著由涼轉熱的水線衝下來，一種透徹全身的涼意。送日來工作太多了，一條條細細的水線衝在身上的同時彷彿注入了精神裡，解除周身的疲憊，什麼也不去想，彷彿睡著了，進入一種完全放鬆的狀態。
我睜開眼睛，拭去臉上的水珠，見另兩個人也從池子裡走了出來，一個攙著另一個的手臂，坐到了池邊。仔細看，坐下來的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者，頭髮花白了，而站在一邊擰毛巾的那個看上去也五十有餘了。只見這個五十多歲的人手託著擰乾的毛巾，走近那個坐在池邊的人，耐心細緻地擦拭著他的身體，並不時地說著什麼。
噢，原來是個搓澡的，態度還真不錯！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幹這個活兒，真不容易。擦一個掙幾元錢，整天出不了屋，在這樣潮溼的環境裡，時間長了，保不住會得病的。我想著，並不時向他們那裡望去。
搓澡的扶著那個老者向池旁邊的床走過來，想讓老人躺在床上，老人的步子很小心，真是上了年紀，搓澡的幾乎是用整個身體的全部力量在攙扶著他。他一手架著老人的胳臂，另一隻手扶在了老人的腰部，移到床邊，床有些高，而搓澡的用得近乎是一個雙手抱的動作吃力地把老人輕輕地放到了床上，而後他轉身走向池邊拿東西，不經意間我發現他的手在揉捏著自己的腰部。他非常仔細，那是一種搓與按摩相結合的動作，其間他不時在詢問著老人是不是“手重”，哪個地方不太舒服，整個過程倒像個醫生在給病人診病治療。
這個搓澡的真有意思，我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也許是因為年紀的原因，使他變得那樣細心。
“小夥子，來幫個忙行不？”
“是我？”我指著自己，向他示意，
“對，這兒只有我們仨呀！幫我扶下，翻個身！”
一好的，沒問題！”說著，我徑直走了過去，幫他把那個老者翻了個身。這麼大年紀也太不容易了！一會兒您歌會兒，之後給我也搓提……”我在訴說著我的同情和憐憫，並表達著我的好意。
“噢，搓澡呀，外面有服務生，你一喊就來人！”
“你不搓了嗎？過一會兒也行，你先歇會兒，不急，你多掙兩塊錢還不好，我等著你搓！”
“小夥子，你弄錯了，我不是搓澡的！”
“那……”
“他是我父親！”
我一下子愣住了，連聲說著對不起，立刻退了回去，擰開水龍頭，讓噴出的水線沖刷著我紅漲的頭和臉。在水線的包圍中，我一動不動，我被這情理之中卻意料之外的情景所震驚，這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更沒有見過的事情，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襲上心頭，我習慣地拿下眼鏡用毛巾擦著鏡片上的痕跡……
在我的心裡，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心的距離，而這裡麵包括父子關係。這是我或許多如我年紀的人的深深體驗，總有一種敬畏，讓人無法走近那個本應該毫無隔閡與顧忌的世界，他們總是以其他的方式表達著彼此的情感，而這樣的表達雖然發自內心，但有時卻是刻意雕琢的，總不是那樣的淋漓盡致。而眼前的這一幕卻不能不讓人感到心潮湧動。
我在網上曾讀過一篇《我為父親洗腳》的文章，曾為之感慨，而今天是親眼看到了更加真切的場面，不能不令我動容。我不由得想起了畢淑敏的那篇《孝心無價》：“有一些事情，當我們年輕的時候，無法懂得。當我們懂得的時候，已不再年輕。世上有些東西可以彌補，有些東西永無彌補。‘孝’是稍縱即逝的眷戀，是無法重現的幸福，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往事，是生命與生命交接處的鏈條，一旦斷裂，永無連線。”這樣的情感不在於我們是否富有，這樣的行動和所有發自內心的表現都“等價”，不過最要緊的是要趁早，趁一切都來得及。
走出浴室的瞬間，我投去了崇敬、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