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度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考試於不久前在全省各考點舉行。今年江蘇省報考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考試的人數達68704人，比去年增加了11178人，同比增長率達19%，報名人數再創新高。自2008年全國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考試開考以來，全省已累計7.9萬人透過考試，數量位居全國第3。
很多人不解，為何社工考證會這麼火。實際上，在江蘇，越來越多持證社工活躍在養老服務、兒童福利、衛生健康、司法矯正、禁毒戒毒、青少年事務、工會服務等眾多領域。他們秉持“助人自助”理念，運用專業知識和技能為各類特殊困難群眾服務，已成為助力基本民生保障、創新基層社會治理、完善基本社會服務體系的重要力量，然而，專業社工人才數量還遠遠不能滿足於社會需求。
政策“加碼”招聘掛鉤，社工考證越來越“熱”
1989年出生的劉遵豔是南京建鄴區北圩路社群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我們社群15個人，7個人都有社工證，還有4個人參加了今年的考試，我也是其中之一。”劉遵豔說，在複習備考的過程中可以提升專業水平，更實際一點的是，本科畢業的她現在是初級助理社工師，在社群是5級崗，扣除五險一金後到手工資3900元左右。有了中級社工師的證後，她可以被定為6級崗，工資能增加100元左右。
記者從省民政廳慈善社工處瞭解到，2012年，江蘇持證社工有4308人，當年我省報考人數為15994名，到2021年，全省報考人數已達68704人，是9年前的4倍還多。
“2015年，‘社會工作’一詞首次寫進政府工作報告，從‘支援、促進’到‘大力發展’，折射出國家對社會工作的重視程度提升。”揚州市廣陵區樂家社會工作服務中心主任張瀚告訴記者，這些年來，各級政府一直在積極推動社工這項工作。
江蘇是最早透過“真金白銀”支援社會工作發展的地區之一。據瞭解，透過公益創投、政府購買服務等方式，省級福彩公益金每年專項列支500萬-600萬元購買社會工作專業服務專案；近年來，在公益性事業單位、城鄉社群和社會組織中開發社會工作專業崗位，培育發展民辦社會工作服務機構超2100家；對獲得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證書的社群社會工作者，各地均發放相應工作津貼，如無錫市濱湖區就根據證書級別明確給予每月500元、800元、1000元的補貼；張家港市支援本市社會工作者參加社會工作碩士在職教育，畢業後報銷不低於50%的學費，並給予8000元獎勵；各地還舉辦各種型別的免費培訓班，普及社會工作專業知識與方法。
“很多居委會招聘時，會優先考慮持有社工證的報考人員，並在（村、社群）‘兩委’候選人條件中增加專業社工(透過社會工作職業水平考試)資格要求。”淮陰師範學院社會工作系主任趙海林認為，正是因為有了職業准入要求，不需要太多動員，很多社群工作人員都會自覺來考證。“政策鼓勵加上招聘掛鉤，社工考證越來越熱也就不奇怪了。”
社工不是“義工”，既是專業也是職業
儘管考證的人越來越多，但目前在國內，很多人還並不瞭解社工這一工作的真正性質。
“總有人問我，你做志願者，是不是不拿工資？”南京東山街道社工站的吳婷婷聽到後總是會耐心解釋，社會工作和志願者雖然都是“助人”，但志願者是無償地給予和幫助，重在“自願”，要求不嚴格。但社工是有工資的，需要有專業的背景和從業資格，有著系統的價值觀和倫理體系，“不僅是一門專業，更是一項職業。”
“不光居民，一些政府工作人員都分不清，認為我們就是義工，專業社會工作在社會中被認可程度還比較低。”趙海林認為，這種誤解主要是源自國內專業社會工作服務還是太少了，人們沒有更多機會根據相關服務來認識社會工作。其實，社會工作服務，專指非營利的、服務於弱勢人群的專業化、職業化的活動。
“我們在開展專業服務時，會邀請志願者參與，做一些基礎性工作。”張瀚說，志願者偏重直接的給予和饋贈，社工則強調喚起人自助的意識和能力的挖掘，協助受助者看清問題，逐步獲得獨立應對問題的能力，或者重新調動起其原有的潛力，即“助人自助”。
“拿我正在做的社群幫教專案來說，我也會邀請專家和幫教物件談心，請志願者教他們做一頓愛心午餐給父母，孩子也有很多收穫，但志願者走了後，孩子如何順利度過觀察期，迴歸社會？這就需要專業社工介入了。”張瀚說，社會工作更考慮服務的持續性、延展性和資源的連結。比如，他會讓幫教物件做志願者，給困境兒童發放物資、給民工子弟學校的學生做導遊，將不同的活動連結起來，讓幫教物件在志願服務的過程中更加理解他人、感恩回報社會。
此外，社工和社群工作者也很易被混淆。
“社群內每一個人都是社群工作者的服務物件，而社工的服務物件主要是弱勢群體。”太倉人孫陳從事養老服務6年後，回到家鄉，創辦德頤善社會工作發展中心。運用社會工作“助人自助”的理念及方法，她帶領800多名員工，承接居家養老、日間照料、“鄰里家園”等多個政府購買服務專案。如今，德頤善負責運維的日間照料中心超40個、社群服務專案超30個，主要服務周邊3萬多名老年人和婦女、傷殘等弱勢群體。
政府採購專業服務，助力基層社會治理
實際上，政府鼓勵發展社工事業，一大原因正是專業社會工作服務可以有效助力基層社會治理。
“社群工作者事務性工作已經千頭萬緒，一些服務就要第三方機構幫他們分擔。”吳婷婷說，東山街道社工站的定位就是綜合性服務樞紐平臺。在對周邊社群進行需求調研的過程中，有社群書記就專門提到，當地拆遷安置戶多、外來人口多，社群融入、生活保障、就業等方面的服務迫切需要專業社工跟進。這些，也成為社工站服務的重點。
淮安生態文旅區濱河社群下轄4個安置小區3500戶9600多人，四個村的村民“張村不認識李村，李村不認識王村”，社群管理一度讓社群黨委書記袁彪很頭疼。不過，依靠社群服務平臺，透過專業化的社工服務，他找到了治理社群、粘合居民的“良方”。
“服務是社群治理的根本。”淮安市清江浦區心苑社會工作服務社副總幹事曹陽介紹，2017年透過政府採購正式入駐濱河社群後，社工團隊透過開展入門入戶問卷、量表等專業調研方法，繪製社群資源地圖，完成社群需求調查與評估。如今社群裡定期開展的居民議事會，以及巾幗工藝坊、魅力太極行、親子“悅”讀營等活動，都是以調研資料為依託，充分利用和開發社群已有資源、基於居民需求開展的服務。因此，這些服務居民不僅認可，還願意積極參與，很多居民透過參與服務，逐漸由服務物件轉變為服務提供者。
“都是養老服務，專業社工設計的會更多考慮老人的需求和參與，也會更關注服務資源的整合。”孫陳介紹，在太倉市老年人日間照料服務中心，老年人會進行“保健操”“手指操”的鍛鍊，也會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參與“便民縫紉”“經典廚房”等活動。中心還引入“緬懷治療”等服務，讓老年人在社工協助下，回憶過去的高光時刻，從正面的角度去理解和麵對當下的狀態，從而更好適應、肯定現在的生活。
作為江蘇省人民醫院的專業醫務社工，金妍豔的服務人群不再侷限在本院的患者和醫務人員，醫聯體的醫務人員、周邊社群有疾病諮詢、心理關愛需求的居民都是她的服務物件。“我們聯合醫院其他科室定期家庭入戶探訪、輕度認知障礙篩查等，為居民提供有針對性的服務；對醫聯體單位的醫務人員進行系列培訓；對病情穩定但還需要繼續治療一段時間的患者進行出院轉介服務，使其在基層獲得持續性治療。”金妍豔認為，良好的醫患關係也是基層社會治理的一部分。
普及面臨現實困境，期待更多配套機制
眼下，社工事業的普及還面臨一系列現實困難，“助人自助”的社工們，也期待著得到更多給予他們的幫助。
“我省正全面推進鄉鎮（街道）社工站建設，這就需要大量經驗豐富的社工。”趙海林跟記者說了他的擔憂，怎麼吸引專業社工人才去鄉鎮一線開展專業服務？如何保證社工服務的質量？
“從目前實踐來看，很多社工進入鄉鎮，很容易‘被行政化’，失去社工的專業優勢。還有就是鄉鎮層面很難留住專業社工，從鄉村振興角度來看，需要大量專業社工開展服務，但因為專業社工在職業聲望、薪酬待遇都沒有比較優勢，單憑情懷可能難以持久，也不現實。”趙海林認為，當前鄉鎮社工站建設需要堅持“先城後鄉，以城帶鄉”的思路，透過大力發展城市社工機構，在此基礎上，依據城市社工機構輻射鄉鎮社工站，從而實現城鄉社工站協調發展。
採訪中，還有不少人認為社工工資與專業要求不匹配。“我是南航社工專業碩士，曾經夢想成為一名優秀社工，但在社群做了5個月就換了工作。”“我是外地人，工資太低了，拿到手還不到3000塊錢，交完房租所剩無幾。”記者發現，這樣案例還有很多。
趙海林坦言，一個職業薪酬要與地區、求職者心理預期相適應，才能留住員工，在蘇北專業社工機構中，要確保一線社工在扣除四險一金後的收入達到3500元，中層管理者或中級社工師的收入約4500元，高階社會工作師的收入要在6000元，這些都是“基準線”。“社工服務更多是面對面服務，這種服務需要情感投入，需要確保員工更少的流失。”
實際工作中的“困境”不止於此。“我們開展工作要依附社群這個平臺。”張瀚說，在和社群的合作中，社工往往處於次要地位，獨立性不強，所承擔的任務是輔助性的，導致社工在服務過程中專業發揮空間不足，在工作初期很難得到居民的認可，進一步導致被“邊緣化”。
面對大量的工作需求，專業社工的培養同樣至關重要。
“社會工作”專業畢業、34歲的紀傑傑是江蘇首屆“最美社工”、第三批江蘇社會工作領軍人才，今年6月，她透過公開招考，進入淮陰師範學院，成為一名社會工作專業的老師。“我希望能將自己的實務經驗引入專業教學，推動社會工作的專業化，讓更多學生願意從事社會工作。”
紀傑傑做出這樣選擇的背後，是目前“社工的教學和實踐還存在一定的脫節”的現狀。“部分教授社工專業的老師不太具有實務經驗，而有實務經驗的社會工作者，不一定有理論方面的知識。”吳婷婷給記者舉了一個例子，社會工作中有一項叫做“進入社群”，學校會教方法、教談話技巧、教注意事項，“但門敲不開怎麼辦？敲開門後，人家說‘社工是什麼’‘你是誰’‘我們不認可’之類的，很多剛接觸這項工作的同學直接就懵了。”這些，都需要社工專業教育的改革與深化。
值得高興的是，政府部門正在積極“破題”。今年4月25日，我省召開社會工作高質量發展專家座談會，就建立長期合作機制、加強合作交流、加強決策諮詢合作、加強人才培養合作等方面達成共識，著力形成我省社會工作政校長效協作機制。多地也在醞釀提高社工薪酬待遇。
“10月22日，我院對首個助理社會工作師職稱進行了公示。”金妍豔開心地告訴記者，她的政工師職稱也有望轉為社工師，“希望醫務社工的職稱路徑能在更多單位得到推進，讓我們社工更有社會地位。”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楊昉 付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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