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虹28歲這年，她老公高勇癱瘓了。
是一次意外，高勇有個朋友被包工頭拖欠工資，氣不過拉人去幹架，高勇血勁衝得很，朋友一通電話，撂下筷子就走，李虹攔都攔不住。
一幫人起衝突時，高勇也不知被誰推了下，從五樓摔下來。
摔成高位癱瘓，脖子以下都不能動，神經受損，不能言語......
李虹捧著診斷書時，手抖得不像樣，渾身的力氣被抽空，先是巨大的沉默，過了會哭得地動山搖，無數的憤怒在胸口橫衝直撞，她衝進病房想把高勇搖醒，問他為啥要這麼衝動，為啥運氣這麼差，她以後的人生該怎麼辦。
可當她站到連三歲小孩都打不過的高勇面前時，她愣愣地站在那裡，除了哭還哭。
高勇歪著頭，嘴巴蠕動，比她哭得還慘，他用眼淚告訴她，他後悔這麼衝動，迎來改變他命運的變故，他無法接受自己變成這樣。
最考驗人性的一幕來了，高勇的意外，高勇朋友和包工頭誰也不想承擔這個責任和賠償。
兩個男人把戰場轉移到醫院，互推責任，粗脖子瞪眼的，戰火爆發到高潮時，他們掄起拳頭互相往對方身上砸。
李虹悲痛萬分，工地上沒有攝像頭，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沒人知道高勇是被誰推下樓的，李虹氣不過，見他們把事撇得乾乾淨淨，直接說要是不賠償，她就去報警。
最終那兩人一共賠了10萬，這事差不多才了結。
02
但是所有的一切就這麼結束了嗎？不，這只是開端。
這場意外讓高勇失去生活自理的能力，所有的一切都壓在李虹頭上，婆婆年紀大了，女兒還不到半歲，李虹被生活逼得成為女強人。
那7年裡，是李虹最難熬的幾年。
奇蹟沒有出現，高勇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李虹累得像個陀螺，除了照顧高勇，她還要扛起養家的責任。
白天她去上班時給高勇墊成人尿不溼，叫婆婆過來照看，可老人家的精力實在有限，婆婆在家照顧高勇會出大大小小的狀況。
有次婆婆給高勇擦身子，沒扶住讓高勇栽到床底，高勇昏了過去，婆婆打電話過來時在那邊大哭，狂催李虹回去。
那時的李虹午飯才扒了一口，匆匆忙忙趕回去。
後來為了防止這種意外，高勇所有的一切都是李虹自己來，每天中午她會回家一趟。
高勇常年不動，以防他肌肉不壞死，李虹每天要給他全身按摩一次，怕他長褥瘡，每天還給他擦兩遍身子。
高勇一米八的個子，身體沉地像塊石頭，李紅每回給他擦一遍身子都會累掉半條命，有很多次弄完這一切，她一個人會去偷偷哭一場。
03
幾年來，她對高勇的體貼照料感動無數人，來人就說她是百年難遇的好女人，李虹只是笑笑，沒人知道她被生活鞭打的苦。
除了身體上的累，李虹的心也是枯竭的，26歲到33歲是一個女人身體最成熟的時期，她也渴望有個人陪伴在身邊，說說體己話，晚上有人暖暖被窩。
有時同事聚餐，大家你一嘴我一嘴講老公的事，李虹乾坐在一邊，舌頭跟打結了，一句話也插不上。
還有回李虹被外派，要自己承擔住宿費，她捨不得多花兩百塊錢，找了個旅館。
她隔壁住了一對夫妻，旅館效果很差，到了晚上牆那邊叫人耳紅面赤的聲音，把李虹折磨到大半夜。
身體裡深藏某種慾望呼之欲出，像一簇簇熊熊烈火，將她吞噬。
人有慾望本身沒錯，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可這些慾望她只能在無人時讓它們流露出來，一旦回到家裡，她是賢妻，是孝順兒媳，是模範媽媽，是別人口中規規整整的好女人。
那些慾望啥的要通通放進一個箱子裡，把它丟在床底下，再蓋上一塊暗色的布，讓它生灰濛層，不見天日。
尤其是每當聽到高勇呻吟的痛苦聲，她全身像被潑了一桶冰渣子。
忍了無數個日夜，當李虹覺得她以後的人生就這樣了，有一個男人猝不及防闖進她的生活。
04
男人叫郭慶，是李虹公司新調來的上司，45歲，因為平時喜歡健身運動，看不出年齡，在一幫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裡，鶴立雞群。
本來李虹和他沒啥聯絡，是有回公司談了一個大專案，公司領導派李虹出馬。
這些年為了討生活，李虹酒量很好，業務能力也強，是去談判的不二人選。
去的路上李虹和郭慶禮貌而客氣，倆人關係在那次酒局過後發生改變。
郭慶談判能力好，酒量卻很小，兩三杯下肚人就昏頭腦漲的，這讓投資方很掃興，郭慶不行那隻能李虹頂著，投資方嘴很硬，愣是沒鬆口簽下合同，為了順利拿下這個專案，李虹一輪又一輪陪著笑陪他們喝酒。
那晚是李虹這幾年喝酒喝得最多的一次，她上了無數次廁所，吐了無數回。
有一回她從廁所吐回來，郭慶也出了門，他攔住她，勸她不要喝了，那些人太難搞定了，這樣喝下去身體受不了。
李虹推開他扶住她的手，艱難地說了句，她還能撐著。
最後把投資喝高興了，成功拿下專案，而李虹胃出血被送到醫院急救。
05
李虹在醫院那兩天都是郭慶在照顧她。
經過幾天短暫的相處，他們驚奇地發現，他們有相同的興趣愛好，喜歡相同的作家，電影，音樂，都有把電影票當書籤的習慣，並且，有相同的生活遭遇。
郭慶35歲那年，妻子患了癌症，他陪她走了最艱難痛苦的5年，親眼看著妻子從豐滿健康到瘦骨嶙峋。
當年的他還沒有現在的經濟能力，那些獨自扛起一切苦的歲月沒人能懂。
他們多麼相像啊，聽完各自的遭遇，兩個人的震驚了，彷彿在這個世界找到另一個自己。
後來他們接觸得越來越多，在微信上有時聊工作，有時聊生活，有次週末，李虹在家正在給高勇擦身體，手機叮咚一響，郭慶發來幾條訊息，問她有沒有空，約她去話劇，那是他們最喜歡的一個話劇演員，來這座城市巡演，機會難得。
李虹心潮湧動，下一秒被高勇的呻吟聲拉回現實，她苦笑一下回復他。
“不去了，你替我去看看吧。”
“真的不去嗎？”
“嗯，我婆婆今天沒在家，我要照顧我老公。”
手機螢幕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郭慶最後還是啥都沒回復，李虹莫名有些失落。
到了晚上，郭慶給李虹發來一張照片和好多條影片，照片是郭慶和女演員的合照，影片是整場話劇的演出。
接著他發來一條訊息說，看了影片她也相當於去了現場，第二條訊息他說的是，這個影片錄了一個多小時，到現在手還有點發麻。
李虹捧著手機莫名地笑了，有什麼東西闖進心裡。
06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李虹和郭慶走得越來越近，準確地說是李虹身邊隨時有郭慶的身影。
去上廁所去茶水間都能遇上他，去外面吃飯，他總是很自然坐在她身邊，她加班郭慶也會留到很晚，上映他們喜歡的電影，他會約她一起去看。
得知她很辛苦照顧高勇，還給她送了高階方便的智慧輪椅，他總是恰到好處幫助她。
李虹知道這裡邊的意思，也清晰感受到自己對郭慶的悸動，可是她不能。
有時她也想，如果她能早點遇到郭慶該有多好，他們性格相投，愛好一致，在一起的生活一定不會差，但命運哪有這麼順心順意。
就這麼黏糊地和郭慶來往半年，李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只能和郭慶保持距離。
郭慶察覺到了很是黯然失落，但是依然往她跟前湊。
不久後公司再派他們一起出差，坐車時李虹心很亂，半天系不上安全帶，郭慶一下湊過來，李虹想阻止他，他嘆了一聲，叫她別對他這麼冷漠。
呼吸纏繞時，李虹撞進郭慶那雙眼睛，聽郭慶問她，她要守著高勇這麼過一輩子嗎，一點也不為自己打算嗎。
郭慶不等她回答又再說，她現在的日子他曾經經歷過，可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那種不一樣呢，郭慶妻子至少有個期限，而高勇有可能是一輩子的拖累。
他的眼睛很深很沉說，人有時要活得自私點。過了會兒又把話題岔開，說他這麼多年一直沒心思想和哪個女人在一起，除了她。
算是含糊的表露心意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李虹感受到他手心的滾燙，心裡開始沸騰，想抽出來，郭慶緊握著不放，她掙扎一會兒放棄了，而郭慶嘴角微微揚起。
07
出差回來沒多久，李虹就和郭慶在一起了。
11月6日是李虹35歲的生日，所有人都忙得忘了這個事，李虹自己也一樣，晚上八點多時郭慶給李虹發信息，他在這邊有點事，忙到現在還沒吃飯，問她這附近有啥好吃的。
李虹給她推薦幾家餐廳，過了十分鐘左右郭慶直接打電話過來說他找不到，問她有沒有時間。
想著也沒事，換了套衣服李虹出門了。
郭慶挑了半天挑了家西餐廳，還留李虹一起吃，剛坐下沒多久，郭慶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開啟，對她說，“生日快樂。”
李虹一下頓住，郭慶接著說，上次他們一起出差，路過一家珠寶店他看她盯著這條項鍊看了很久，他後面折回去買了，正好趕上她生日送給她。
李虹眼睛一下就溼潤了，沒想到郭慶這麼細心，在她發愣這會兒，郭慶問她他可不可以給她戴上。
在郭慶期待中李虹點了點頭，項鍊上面綴一塊小小的紅寶石，襯得她的膚白如雪。
李虹好不容易拉回來的理智崩塌了，她什麼都不想想了，不想癱瘓的高勇，不想要承擔的責任，道德，只想憑著內心做一些瘋狂的事。
她孤單太久了，太渴望一個知冷知暖的人給出的慰藉。
那晚，李虹給婆婆打電話扯了個慌，和郭慶去了酒店。
08
可李虹沒想到，她和郭慶的事暴露得這麼快。
那是一個星期後的晚上，她剛把菜炒好，從廚房出來，婆婆拿著她手機坐在沙發上，一張臉沉得可怕，看到她一下站起來，把郭慶送給她那條項鍊丟在她面前，質問她，“這是不是那個狗男人送的？”
李虹瞳孔裂開，一下定住了，張了張嘴巴半天發不出聲。
婆婆不等她回話，那張溝壑的臉上是吃了人的憤怒，罵她不要臉，幹出這種醜事，對不起高勇。
就在剛才，李虹她媽給她打影片電話，李虹空不出手叫婆婆給她接聽，等結束通話後，郭慶發了幾條資訊過來被婆婆看到了。
然後婆婆翻看聊天記錄，再聯想到李虹生日那天沒回家，一下就猜了出來。
事實擺在眼前，李虹只能預設，這一下讓婆婆暴怒，婆婆嘴巴像機關槍，把李虹往死裡罵，什麼賤女人，爛貨這種侮辱性極強的詞都罵了出來。
李虹瞪大眼睛怎麼也不相信，這還是那個總是笑眯眯又溫和的婆婆嗎？
當初高勇剛出意外那段時間，婆婆生怕她拋下高勇，在她面前打各種感情牌，女兒還小啦，高勇命不好啦，以後要辛苦她們娘倆啦。
整天在她面前哭說軟話，李虹那點怨氣被身上這個責任壓住。
可如今她做錯一件事，就成了千古罪人。
09
李虹終究小瞧這次婚外情的殺傷力，和婆婆對她的怨恨了。
這事暴露後，李虹在家裡的地位一下變了，以前她是大恩人，高勇一家都欠著她，現在她就是一個移動的髒東西。
婆婆對她簡直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她稍微做了一點讓婆婆不滿的事，婆婆就抓住她的痛處噼裡啪啦罵。
李虹也後悔自己沒有守住底線，但她更多的是對婆婆失望心寒。
然而她沒想到，婆婆一時失誤給她帶來更大的痛苦。
一天中午李虹在上班，家族群炸開了。
原來婆婆氣不過去和別人抱怨李虹出軌的事，結果把訊息發到家族群，沒來得及撤回，這件事一下鬧得人盡皆知。
沒一會兒婆媳倆收到很多私信，李虹又悲又憤，家裡的醜事曝光了，婆婆臉上也掛不住，但她把這一切的錯都推到李虹頭上，說要不是她做這種醜事，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李虹這些年來，對高勇不離不棄的高偉形象徹底崩塌，從前她在外人眼裡是一切善良名詞的代表，而現在她身上貼著是水性楊花的標籤。
好人成佛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而壞人放下屠刀即可成佛，李虹只是一時糊塗做錯一件有違道德的事，從前的好立即被抹殺遺忘，被釘在恥辱柱上。
我們常說做人好難，但做好人更難，李虹的經歷讓人唏噓，從道德層面說，她出軌的事肯定不對，但是人人都有慾望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也沒有完美的事，我們儘量做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