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成化年間,有一名叫李浩瑞的車伕,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身亡,這麼多年都是父親又當爹又當娘將他拉扯大的,如今李浩瑞二十有餘,本應該到了該盡孝的年紀,可父親卻在一次上山採藥的時候摔斷了腿。
李浩瑞本就是個孝子,照顧父親是應該的,但原本家裡是兩個人一起賺錢,如今父親摔斷了腿,他若是也拋下車伕的活兒回來照顧父親,那麼家裡豈不是更入不敷出了?
於是李浩瑞思來想去,最後在馬車上另設了一個座位,專門留給父親坐的,就這樣,李浩瑞走到哪裡,就帶著父親來到哪裡,有時候碰上不嫌棄的客人,李浩瑞就拿些酬勞捎人一程,有時候碰上嫌棄的客人,李浩瑞便不做這單生意,一來二去,父子倆相依為命,雖然錢掙得不算多,但也夠吃喝。
這天李浩瑞將馬車停在路邊歇腳,正準備再次啟程的時候,一個夥計鬼鬼祟祟地來到他面前問道:“你就是李浩瑞?”
李浩瑞看著面前這人愣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頭說道:“是啊,我是李浩瑞,您這是...要去哪兒?”
那夥計四下望了望,隨即掏出一袋鼓鼓囊囊的布包,李浩瑞一捏,竟是一包碎銀子,李浩瑞幹車伕這行當這麼多年,去過遠地方,但從未收過這麼多錢,趕忙又將錢袋塞回了那夥計手中說道:“這麼多錢我可不能收,您說您要去哪兒,我送您過去給我三個銅板就成。“
夥計卻是搖頭道:”不是我要去哪兒,是我家夫人有事相求?“
”你家夫人是何人?“李浩瑞問道。
小夥子說道:”這你就不用管了,這些錢只是定金,你將一樣東西送到指定地點,我們還會另付報酬。”
小夥計說著,便將李浩瑞引到一個偏僻的巷子之中,巷子裡停放著一個棺槨,用上好的金絲楠木所制,李浩瑞看到這東西有些詫異,沒等他問話,那夥計便搶先一步說道:“不該問的不要問,只需將此物送到指定地點,到時候少不了你好處。”
那夥計說著,將剛剛的布袋又塞進李浩瑞的懷裡,趕忙離開了,李浩瑞望著手裡的錢袋,又望了望地上的棺槨,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拿人錢財,就要替人辦事,李浩瑞只好費勁周折將那棺槨抬上馬車朝著夥計所說的地點走去。
那地方在山下一間破廟,路途遙遠,又是四面環水的山路,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山石絆住,到時候連人帶馬都有可能摔下去,所以這一路上李浩瑞走得小心翼翼,快到地方的時候已然是夜裡了。再加上這日無風無月,天上更是烏雲密佈,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讓李浩瑞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知走了多久,李浩瑞終於看到了前方的破廟,破廟裡似乎有人居住,遠遠望去,李浩瑞看到裡面有燈光閃爍,手上抽鞭的速度不禁加快了些許,馬兒受到疼痛,連忙叫囂著跑的快了起來。
坐在馬車裡一直沒有說話的父親見馬車行進速度快了,趕忙探出頭去看,就見馬匹橫衝直撞地衝著一塊山上巨石就衝了過去,嚇得父親趕忙大叫道:“浩瑞!快拉韁繩,快停下!前面有山石!”
聽到父親喊聲的李浩瑞定睛一看,果然如此,連忙使勁拉韁繩,可馬不知為何絲毫不受阻礙,仍舊悶著頭往前衝,沒多一會兒,馬被山石絆倒,頓時人仰馬翻,摔進了河水路旁河水之中。
李浩瑞顧不得其他,趕忙將父親救上岸,另一邊的馬也因此安靜下來,在水中掙扎片刻甩了甩身上的水,這才也走上了岸。
兩人一馬在岸邊躺了好一會兒,李浩瑞這才想起車上的棺槨,趕忙前去檢視,卻猛然發現棺槨這一摔竟不見了蹤影,李浩瑞慌忙下水去找,就在這時,河水裡傳來陣陣“嘩嘩”聲響,緊接著一雙冰冷的手抓住了李浩瑞的腳踝。
李浩瑞大驚,望向父親說道:“爹!怎麼辦,河裡有人抓我腳踝!”
父親聽聞此言也是臉色大變,“什麼?!浩瑞,你站那別動,也別喘氣,這山路崎嶇,這裡又有一處河流,恐是遇到了水猴子,爹這就下去救你,記得千萬別動也別喘氣”
說著,父親不顧腿腳不便,就一瘸一拐地跳進了河水之中,雙手毫無目的的抓來抓去,這才摸到了李浩瑞腳踝上的那雙手,父親用力將那手掰開,下一瞬那手卻又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浩瑞感覺到腳踝上一鬆,趕忙伸手抓住父親,父親藉著李浩瑞那邊的力氣,用力一拽,一個白色的人影頓時出現在父子倆眼中。
二人對視一眼,朝岸邊望去,剛剛他們遇到的不是什麼水猴子,竟是一個呼吸微弱的女子,見不是魑魅而是人,李浩瑞嘭嘭直跳的心臟也漸漸平復下來,趕忙彎腰救人。
片刻之後,地上的女子忽然噴出一大口水,這才悠悠轉醒說道:“小女子溫善,感謝公子救命之恩。”
李浩瑞不知一個好端端的女子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河水之中,便是好奇詢問了一番,一問之下,李浩瑞父子這才明白其中緣由。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這棺槨裡的人,據女子所說,她原本是府上劉姓人家的長媳,但因其出身卑微,婆婆一直都瞧不上她,幾次三番對她打罵不成,如今沒了丈夫,婆家更要其主動赴死,來為丈夫求的一“貞節牌坊”
溫善不同意,便想趁機逃離婆家,奈何婆家對她看守嚴緊,溫善根本無處可逃,一日婆家忽然發善心,好吃好喝的對待溫善,溫善不明所以一直不敢吃,婆家卻是連連道歉:“先前是我對不住你,你再怎麼說也是我兒摯愛之人,如今我兒走了,我應當把你當女兒看待的。”
聽聞婆家一席話,溫善竟是原諒了他們,哪知還是溫善太善良了,吃過飯後,她便覺得頭昏昏沉沉,沒多一會兒便沉沉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密不透風的地方,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直到馬車摔下水,棺槨蓋子因此開啟,她才得以逃生,說到此,溫善已然是泣不成聲:“想我多年對待婆家一直都是盡心盡力,如今丈夫沒了,他們竟用如此惡毒手段對待我,平日裡虐我不說,今日竟然想要將我關在棺槨之中活活悶死,以達到他們自己的目的,這位公子,我知你是好心人,你一定要幫幫我揭發婆家人的惡行!”
李浩瑞被溫善的經歷氣得渾身發抖,連忙就要驅車回去報官,卻被父親攔住說道:“兒不要衝動,溫善婆家人家大業大,定然不是吃素的,他們引你我到那破廟之中,也肯定留了後手,你我若真是去了破廟,便沒有生還的可能,再者,貿然將溫善的事情告訴知府,知府斷然不會相信,不如將知府引到這破廟中來,路上的時候再將實情告知,我想事情才會順利進行下去。”
“父親說的對,那咱們事不宜遲,這就去找知府”說著,李浩瑞再次驅車返回。
第二日知府接到李浩瑞報案稱一處山下的破廟中發生了命案,趕忙帶領一眾衙役跟其前往,路上的時候,李浩瑞見快到了地方,這才開口說道:“大人,其實破廟中並沒有發生命案,為了引你前來,我這才出此下策。”
說著,李浩瑞便將溫善之事一一告知了知府,知府亦是大驚,“這劉家在府上算是大戶人家,竟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你若說的都是真的,本官便隨你到那破廟一探虛實!”
一行人馬很快就到了破廟附近,知府安排幾名衙役潛伏在破廟附近,自己則是穿上李浩瑞父親的衣服,跟著李浩瑞抬棺走了進去。
破廟之中果然有一夥面戴黑布的黑衣人,見李浩瑞二人姍姍來遲,不禁嗔怒道:“你們兩個可算來了,差點壞了我家夫人的好事!”
李浩瑞見狀,趕忙賠禮道歉,幾個黑衣人上前開棺驗收了一番,見棺內人還在,便鬆了一口氣,將一袋銀子遞給了李浩瑞,就在李浩瑞二人轉身之際,身後黑衣人對視一眼,忽然抽出短刀大叫一聲撲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黑衣人出手之際,破廟四周的門窗被外面潛伏的衙役撞開,幾個黑衣人來不及動手,便被一眾訓練有素的衙役制服了,在知府的審問之下,黑衣人只好供出了實情。
劉家雖然是大戶人家,但天子犯法與民同罪,更何況是劉家,知府二話不說便將劉家主母抓到了官府之中,一開始面對知府的審問,劉家人均是矢口否認,可後來見到活生生的溫善就站在他們面前,只好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劉家人害人未遂,便沒有判斬,打了幾個板子,在牢房呆了一陣就安然無恙的走了出來,儘管如此,劉家人的惡行已然是滿城皆知,從前與劉家來往親切的,為了避嫌也通通不再與其來往,一來二去,劉家沒了朋友,也就沒了生意,到後來家族沒落,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而溫善經過此事,看透了人間冷暖,卻因此結識李浩瑞,再次託付了終生,溫善更是賢良淑德,絲毫不嫌棄李浩瑞的父親,在家照顧其衣食住行,李浩瑞也因此少了一份負擔,每日在外拉車載客,雖然日子過得拮据些,但卻有著令人羨慕的幸福。
作者:大福子
寫後感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文中的劉家太自私,為了一己私慾差點害了溫善,最後的報應也是他們先前自己種下的因,有因必有果,所以說人在做天在看,與人為善雖然可能不會有報答,但做了惡事就必定會得到懲罰。
而溫善大難不死,一是靠運氣,二是遇到了善心的車伕李浩瑞,所以說無論男女在婚前一定要擦亮雙眼,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其中一個家庭不好,那麼兩個人的婚姻也不會太幸福。
在我看來,看人要先看一個人有沒有孝心,有孝心的人,雖然在一定意義上可能並非好人;但沒有孝心的人,必定不要結交,一個連自己親生父母都不重視的人,又怎會重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