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號上,負責訊號兵管理的細谷四郎二等兵曹正危險地蹲在第二艦橋的一個露天訊號臺上對空眺望。戰鬥中他除了觀察之外,並沒有多少事情可做。他眼看美機衝破各艦高射炮編織的密集火網,心情甚為焦慮和恐懼,直到敵機直接對準“大和”號撲去。他看到方“大和”號的四周升起了6條大水柱,漸漸看不見那艘艦了。接著便傳來訊息說,它正在下沉。細谷絕不相信這樣的謠傳,“大和”號是永遠不沉的。他恐懼地透過正在落下的水柱觀察,直到再次看見它劈波斬浪,向前航行,就像以往演習時那樣威武雄壯。細谷和他的大多數同伴們堅信,後下水的“武藏”號比它的姊妹艦還要堅固,它同樣是永不沉沒的。“大和級”戰艦總設計師福田啟二海軍大佐,總顧問、造船業元老平賀讓海軍中將一致斷言,這種戰艦是不會被摧毀的。
猛然間,細谷的正前方升起了一條超過30米高的沖天水柱,甲板上的水兵們都被淋成了落湯雞。“武藏”號艦身抖動了兩下,細谷所在的訊號臺跟著搖晃起來,他感到想吐卻吐不出來。但“武藏”號照樣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它的確是堅不可摧的。“武藏”號與“大和”號的基本設計一樣,但它比“大和”號的結構更好,艦上有豪華的長官起居艙,並因此獲得了一個很酷的外號叫“宮殿”。之前兩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古賀峰一都曾將它作為旗艦。讓細谷等人既不理解又不滿意的是,為什麼在“捷一號”這樣的重要行動中,慄田將軍不選擇它作為旗艦。這些年輕人當然不會知道,慄田為選擇“大和”號作為旗艦曾經付出過多少努力,最終因座艦被擊沉才戲劇性地登上了“大和”號。
當發現美機來襲時,越野曾向豬口敏平少將申請發射對空三式彈,遭到艦長嚴詞拒絕。日軍戰列艦、航空母艦、輕重巡洋艦艦長通常由海軍大佐出任,但參加萊特灣的各路艦隊中,卻出現了一大群少將艦長。他們包括:“瑞鶴”號艦長貝塚武男,“伊勢”號艦長中瀨泝,“武藏”號艦長豬口敏平,“扶桑”號艦長阪匡身,“山城”號艦長篠田勝清。他們都是在10月15日剛剛獲得晉升的。按照慣例,他們應該離開艦長位置履新。但大戰在即,時間太倉促換不了人,這樣萊特灣海戰中就出現了日本海軍史上罕見的數位少將艦長。除中瀨泝之外,豬口在晉升9天后戰死,其餘三人也都在晉升10天后喪命。幾個倒黴蛋剛當上將軍沒幾天就命喪黃泉,不過也清一色被追晉為海軍中將。
“武藏”號艦長豬口1896年8月11日出生於鳥取縣,其父豬口鐵藏是個建築包工頭。1918年11月從海兵第46期畢業後,豬口曾在橫須賀海軍炮術學校深造並擔任炮術教官,之後歷任“日向”號分隊長、“鬼怒”號炮術長、第二驅逐艦戰隊參謀、“扶桑”號炮術長、聯合艦隊炮術參謀、“球磨”號副艦長等職,1939年11月晉升大佐。太平洋戰爭爆發時,豬口是炮術學校的教務主任。此後先後擔任“妙高”號、“高雄”號艦長,1944年8月15日接替朝倉豐次大佐出任“武藏”號第四任艦長。從以上履歷可以看出,豬口職業生涯的大部分時間與“炮術”有關,享有海軍“炮術之神”之美譽。他的弟弟豬口力平也在海軍服役,很快將在後文中出現。兩兄弟一個被稱為“瓶子”,另一個則被稱為“尖刀”。
作為海軍首屈一指的炮術專家,豬口明白三式彈對炮膛有巨大的磨損作用:為將這種“大煙花”一樣的霰彈射入萬米高空,需要使用更大分量的發射藥包,大大增加對炮管的磨損和燒灼,導致射擊精度下降。豬口唸念不忘此行的目的是突入萊特灣,以主炮攻擊美軍登陸船隊。雖然“武藏”號已經受傷,但豬口依然拒絕使用主炮發射三式彈。
第五巡洋艦戰隊旗艦“妙高”號顯然運氣欠佳。美軍3架“復仇者”分別從艦首和艦尾方位發起雷擊,艦長石原聿大佐雖竭力避開了來自艦首的兩條魚雷,但第三條魚雷還是準確命中了重巡洋艦右舷第232至256號肋骨之間區域。劇烈爆炸造成水兵25死3傷,後部發電機室、輪機室、內外軸室進水。10時35分,“妙高”號右傾達到12.5度,航速驟減到15節,逐漸從大部隊中脫離。原來坐鎮“妙高”號的第五巡洋艦戰隊司令官橋本信太郎少將無奈於11時38分轉移到“羽黑”號上繼續指揮戰鬥。11時25分,慄田下令重傷的“妙高”號向科倫灣返航,緊急處理後返回汶萊。鑑於艦隊驅逐艦嚴重不足,慄田決定不再派出驅逐艦為之護送。13時16分,慄田電令為“高雄”號護航的“長波”號艦長飛田清少佐掉頭,執行護航“妙高”號的任務。
返航中的“妙高”號曾遭美軍第二波攻擊機群襲擾,所幸沒有再次受傷。經損管隊員的不懈努力,13時12分巡洋艦的右傾減小到6.5度,航速提至18節,隨後與前來護航的“長波”號匯合。兩艦於10月25日7時43分順利駛入科倫灣。
塊頭不小的“長門”號同樣是美軍重點關照的物件,但它機敏地躲開了從艦首右前方落下的炸彈,只捱了兩顆近失彈。“大和”號則更幸運,除艦首捱了一顆近失彈之外,它避開了美軍的所有攻擊。
美軍第一波攻擊至10時40分戛然而止,僅僅持續了11分鐘,日軍2艘戰列艦輕傷、1架重巡洋艦受傷退出戰鬥。10時46分,慄田下令艦隊減速到18節。為規避美軍潛艇的攻擊,10時53分,慄田下令艦隊以Z字形行進。嚴格來說,美軍第一輪空襲給日軍造成的損失並不算太大。但慄田清楚,既然艦隊行蹤已經暴露,此時僅是上午時分,肯定還有數輪更猛烈的空襲會接踵而至。
美軍首輪攻擊付出的代價是雷蒙德·斯凱利中尉和威拉德·弗萊徹少尉的2架魚雷機被高炮擊落,機組成員全部失蹤。另有2架俯衝轟炸機中彈受傷,其餘飛機在12時45分順利返回母艦。之前日軍高炮打下1架美機都算不俗的戰績,這回一下子打下2架,證明艦隊在離開本土前往汶萊之前加裝那麼多高炮還是有點用處的。
11時24分,“大和”號瞭望哨報稱艦隊右前方疑似出現了潛望鏡。從11時33分開始,各艦又三次報稱發現了事實上並不存在的雷跡。日軍瞭望哨已被美軍潛艇折磨成神經病了。期間,慄田收到了西村發來的電報,“我第三部隊遭美軍艦載機空襲,損失輕微。”
果然不出慄田所料,美軍第一波攻擊結束僅僅一小時後,11時54分,“武藏”號率先發出空襲警報,“290度方位、81公里外出現不明身份機群”。12時整,“羽黑”號發現敵機已逼近至150度方位、40公里之外。3分鐘後,來襲機群出現在各艦瞭望哨的視野之中。慄田下令艦隊加速至24節以應對空襲。12時06分,“長門”號的高炮率先打響。
由於戴維森少將的第四大隊奉命向北靠攏,謝爾曼少將的第三大隊正在拼命抵擋日軍陸基航空兵和航母艦載機的聯合攻擊,美軍第二波攻擊機群——10架“地獄貓”、12架“地獄俯衝者”和9架“復仇者”全來自博根少將旗艦“無畏”號。本次進攻,美軍將目標鎖定了塊頭最大的“大和”號和“武藏”號。但是這天似乎是“大和”號的幸運日,從12時07分到15分的8分鐘裡,該艦僅被命中2顆近失彈,可謂吉星高照。值得特別一提的是,與豬口的“炮術之神”類似,“大和”號艦長森下信衛大佐號稱日本海軍“操艦第一人”,在規避打擊方面果然有幾把刷子。
更多美機選擇群毆已經受傷的“武藏”號。首先投入進攻的是8架“地獄俯衝者”,它們藉助雲層的掩護從艦首和艦尾方向朝“武藏”號發起俯衝投彈。第一顆命中彈落在左舷第15號肋骨附近,從艦首甲板貫穿而入,劇烈爆炸將甲板左側炸得翻卷起來。第二顆命中彈在左舷第138號肋骨附近穿透兩層甲板,在中層甲板的第10號水兵艙炸響。爆炸引發的大火迅速蔓延至2號輪機艙和10號、12號鍋爐房,劇震導致2號輪機艙蒸汽管道破裂,熾熱的高壓蒸汽奔湧而出,鉅艦動力只能依靠第1、3、4號輪機艙。由於10號鍋爐房的隔離門無法關閉,第12號鍋爐房通風管道破裂,位於此處的水兵只好關閉鍋爐撤離。
另外,還有5顆美軍炸彈對“武藏”號獲得近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