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芯荒”籠罩全球。因為它，中國汽車產銷量大幅下降；為找它，主機廠負責人四處奔波，供應鏈保供問題成最大挑戰……
恰在此時，中國汽車工業協會（下稱“中汽協”）主辦的“2021中國汽車供應鏈大會”上又發出兩大靈魂拷問：智慧電動化趨勢下，傳統零整關係還能維繫多久？未來主機廠如何發揮龍頭牽引作用？
“芯荒”的損失
按常理，9月到年底是汽車界最期待的時段。然而，來自各方的訊息顯示，從目前到四季度車市都不會太樂觀，背後的癥結就是晶片短缺。
中汽協資料顯示：“9月，汽車銷量206.7萬輛，環比增長14.9%，同比增幅-19.6%。1~9月，汽車銷量1862.3萬輛，同比增長8.7%，增速比1~8月繼續回落。”
月度形勢分析會上，中汽協領導分析稱：“目前的情況是，主機廠有多少晶片生產多少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判斷四季度與去年相比還會是負增長。”
重慶長安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 楊大勇
宏觀形勢不好，微觀同樣不佳。供應鏈大會上，重慶長安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楊大勇表示：“我剛從上海找晶片回來，今年每個月都要去一趟，每次待上一週。目前看四季度晶片短缺問題不會有太大改善。受其影響，今年我們無論是產銷量還是營收都會下降15%左右。”
當被問及晶片短缺問題何時解決，楊大勇提出：“缺芯的情況可能會持續到明年年中，原因是我們替代的零部件正在測試，關鍵零部件要到明年6、7月份才能用得上。”
顯然，小小的晶片，還將攪動中國車市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不得安寧。
背後的思考
長安遇到的問題，是典型的由晶片缺貨潮引發的供應鏈安全問題，也是當前所有主機廠都面臨的巨大挑戰。看似小小的晶片，竟然要讓龍頭主機廠主要負責人親自出馬督戰，背後的原因值得深思。
其實，汽車供應鏈風險一直存在，只是過去並未引起主機廠充分重視。德勤公司大中華區汽車行業主管合夥人周令坤錶示：“去年5月疫情剛剛恢復，我作為諮詢顧問對媒體講，供應鏈的風險被嚴重低估。當時大家覺得是老生常談，並不重視。今年晶片短缺、大宗材料漲價多種因素疊加，供應鏈安全問題引起關注，所以今年談供應鏈特別容易談。”
主機廠之所以對供應鏈的風險關注不足，一層原因是汽車產業鏈條太長，“龍頭”很難看到“龍尾”。楊大勇提出：“過去我們主機廠在最上面，層層傳遞，可能在第二三階梯，我們與供應夥伴們的交流就停止了，連日常的技術交流都很少。”
周令坤分析稱：“今天我們遇到的晶片問題，可能是三級供應商，甚至四級供應商出了問題。主機廠如果缺乏看問題的穿透能力，等遇到問題再去求人，為時已晚。”
主機廠難以控制供應鏈風險的另一層原因，是過去以成本為基礎建立的零整關係，並不穩固而且品控是大問題。楊大勇介紹說：“過去幾十年，主機廠和供應商之間有矛盾，原因是主機廠都在做精益化工作，主機廠和零部件企業50%以上的時間都在談降本。比如我跟德賽西威的餘總說明年必須降幾個點，你降不下來，我就降你的量。矛盾出在這個地方，降本以後質量出問題了，雙方又開始為質量問題扯皮。過去零整關係固化了，主機廠和零部件企業的矛盾，好比一個企業銷售和財務之間的矛盾一樣，如果矛盾解不開今後還會繼續下去。”
可見，小小的晶片，讓汽車供應鏈潛藏幾十年的問題都浮出水面。
零整關係重塑
晶片荒出現了，大宗商品價格上漲了，智慧電動化大潮撲面而來了，主機廠發現過去降本增效的老路走不下去了，今後該做何打算？
“晶片短缺引發的思考，以及智慧電動化趨勢，反倒給了我們主機廠和零部件企業一個重新審視對方的契機。”楊大勇認為，“現在都說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大變局發生以後，我們發現如果堅守過去壓成本降價格的老路，實際上對企業的競爭力沒有好處。原因是面對未來的智慧電動化，我們需要與供應商談配合，如果我們之間在降本的話題上一直打不開的話，最後是雙輸的結果。重塑關係雖然很難，但契機不是危機，更多還是機會，我們和供應商之間對話的內容在發生變化，由過去的成本導向變成技術、未來發展導向，這是好事。”
從壓價格到談配合，主機廠思維轉型的同時，供應商的觀念也發生了巨大轉變，最直觀表現是從交付黑盒轉變為共同協商。
惠州市德賽西威股份有限公司車聯解決方案總監餘學濤表示：“新形勢下供應商和主機廠的關係正在變化。現在，我們跟長安等客戶遇到問題，會做充分溝通，建立對彼此的信任，然後一起攻克難題，讓很多不可能慢慢成為我們努力的方向。其實，現在主機廠與供應商的概念越來越開放和弱化，大家會選擇用合作伙伴這個詞。”
很顯然，當傳統主機廠降本增效的道路走到盡頭，也就意味著傳統的零整關係需要重塑，而汽車供應鏈結構從垂直化走向扁平化是大勢所趨。
楊大勇分析稱：“過去垂直型的產業鏈，現在變成了鏈路環形的，作為整個生態圈的核心，我們建立了扁平化的架構，透過架構的調整使得我們可以與生態鏈上所有的企業展開直接合作，大大提高了效率。”
“未來零整關係結構更像是圓形的一張網，在網狀結構中有一個重要的合作關係--共贏共生共創。”周令坤指出，“從共贏的角度講，未來不再是簡單的降本增效，而是如何把最好的有盈利性的產品推向市場；從共生的角度，要思考面向未來怎麼能長遠發展；從共創方面看，很多未來產品的研發共創的機會會更多。所以生態網路不單是一種理念，主機廠和供應商行為上也會發生變化，甚至包括未來考核彼此的KPI。總體來看，主機廠和供應商共同搭建一個固若金湯的供應鏈體系，每年做好預測，使產品不會出現斷點的問題至關重要。”
今年，晶片荒持續發酵給中國汽車產銷帶來巨大影響，讓主機廠蒙受了重大損失。然而，在百年未有大變局的機遇期，出現這場晶片荒，讓汽車行業對供應鏈安全問題重新審視；在智慧電動化浪潮下，晶片短缺問題引發的思考，客觀上推進了汽車產業零整關係重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