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沒人能夠操控時間,而我們這類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時光更美的流淌。”這是一位言情小說作者的原話,當然,在她的文字世界裡,所謂時光更美好的流淌,無非是你儂我儂的繾綣纏綿,但是,這不過是一生中稍縱即逝的美好。
倉促一生,精彩在於時間賦予生命無盡的豐富與遼闊,有時,它像是給生命設定一道又一道填空題,你只有在悟出並填入準確的答案,才能收穫屬於自己的美好與快樂。比如,在該努力拼搏的年紀不遺餘力,在該交出熱情和心力的時候不懼不退,才能讓生命豁然開朗,苦盡甘來。但是,當生命到了某一個階段,時間已經不再設題,而是,留出了越來越多的空白,你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方式,來決定時間的流向和意義。
重慶詩人李元勝在他的詩歌中寫道: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比如低頭看魚/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離開/浪費它們好看的陰影/我還想連落日一起浪費,比如散步/一直消磨到星光滿天”,與其說這是屬於詩人特有的浪漫,倒不如說,這是生命迴歸到一種本真的狀態,沉靜而又自在,簡單而又豐富。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真正愛上並擁有這樣虛度的時光,所謂的浪費,又何嘗不是美好。
中年的生命不應只是聲嘶力竭,也不應只是滄桑疲憊,就像你我回味清貧的少年時光,腦海裡浮現和懷念的並不是當年的奮發圖強,也不是那懸樑刺股與囊螢映雪式的孜孜不倦,而是像小鳥一般在空闊的田野飛奔追逐的愜意,是在夜色中學唱電視裡某部武打片的主題曲,是上學和放學路上一些偶然的奇遇。如果,這一切都不曾經歷,那該是一段多麼貧瘠而又無趣的時光。
所以,現在,我如此鍾愛詩人所謂的虛度,就像我鍾愛下班後的黃昏,沿著長長的河岸一個人慢慢走,看江水緩緩地流向遠處,兩岸的草木輪迴著凋零與蔥蘢的命運,看城內的萬家燈火,如星星般次第亮起來,然而,這還不夠,回到家之後,拋開一切掛念和焦慮,看孩子在面前的歡鬧,電視正播放著無聊的節目,手頭的書本被斷斷續續地翻看,窗外雨聲淅淅瀝瀝,像是一曲優美的淺斟低唱……“所有被虛度的事物,在我們身後,長出薄薄的翅膀”,那些揮之不去的沉重,不知不覺在身體裡變得輕盈,無足輕重。
陽光溫和的下午,廣場上綠草如茵的一隅,一個年輕的媽媽安靜地地看著孩子在草地上跑來跑去,時間在她的凝視中偷偷地溜走;萬物慵懶的午後,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端坐在臨街的家門口,目光平和地打量來來往往的行人,時間在他的若有所思的表情中悄然逝去;風光帶上,兩個搬運磚塊攪拌砂漿的中年男子忙碌了大半天,終於可以小憩一會,他們坐在堆高的磚頭上,抽著香菸聊著天,時間如風一般在他們的身邊掠過;一個念鄉懷舊之人,忙裡偷閒,卸下一身繁瑣,奔赴幾百裡外的鄉村,只為聞一聞那裡熟悉的花香,聽一聽兒時就曾聽過的鳥鳴,時間,消耗在一場無意義的旅程之中。
我相信,這一刻,時間在他們的生命之中,正以一種美好的方式,在緩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