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錘的外號叫“暈頭猴”,這是本地人對糊塗人的稱呼。銅錘從小就有點迷糊,長大後也不精明,故人送外號“暈頭猴”,也確是名符其實。
銅錘十歲那年的暑假,家裡來了一位客人,見家中沒有大人就讓銅錘出去找。銅錘氣喘吁吁地跑到地裡,老遠就對正在幹活的媽媽喊:“媽,咱家來客了,叫找大人哩。”到了近前他媽見他跑得滿頭大汗,就心疼地問他:“是誰來啦,叫你跑成這樣?”銅錘說:“不認哩,他叫我跑快點。”他媽又問:“哪莊哩你知道嗎?”銅錘說:“不知道。”他媽又問:“有多大年紀了?”銅錘說:“不知道。”“是男的呀是女的呀?。”銅錘說:“不知道。”他媽就有些生氣:“銅錘哎,你都十來歲了,男女都不認哩嗎?”銅錘說:“他穿著褲子哩,我看不出來。”一句話說得他媽和大夥都笑了起來起來,老鴰的老婆大張更是尿了一褲襠。
因為實在學不會,銅錘初中沒上完就輟學回家,當了生產隊的“半勞力”。銅錘滿二十歲了時,同齡的姑娘小夥子大都有了物件,有的甚至都結了婚。銅錘也見了幾個都沒有成事兒,急得他媽見人就讓給銅錘介紹物件。那年,他二叔從部隊退伍回來當了隊長,生產隊搞起了多種經營,開了榨油坊、豆腐坊、磨麵坊、養豬場,並在臨街房裡開了一家飯館。銅錘也時來運轉,被派到飯館給馬大勺打下手。不但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每天好吃好喝還給他記整工分。這樣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差事,銅錘幹了不到仨月就死活不幹了。他二叔很生氣,就問他咋回事,銅錘死活不開口。最後去問馬大勺才得知事實真相:不久前的一天,馬大勺有事出去了一會,有個人去飯館買饃,問銅錘饃多少錢一個,銅錘說一毛,那人遞給銅錘兩塊錢說買十六個。銅錘當時就懵了,拿著錢不知道該找多少。那人就告訴他找四毛,他不相信,那人說那就給我拿二十饃吧,銅錘仍然不同意。那人有急事要走,就對銅錘說,你把錢給我,我不要了中吧。銅錘又怕上門的生意跑了不願還錢,想了半天靈機一動對那人說:要不這樣吧,你拿零錢,咱一個一個來。那人哭笑不得,就說:齊嘴頭子就別去磨眼裡掏食,你不會算賬你幹啥食堂呀?銅錘一聽惱了,說你雪蛋子擦屎——屁眼兒裡話(化),你罵誰齊嘴頭子呀,誰是豬呀?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吵了起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就有人站出來勸架,聽買饃的人說完了事情的經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紛紛說銅錘:看你長得明鼻子大眼哩,咋是個暈頭猴呀。雖然馬大勺及時回去解了圍,這件事卻一下子傳開了。於是就有一些調皮搗蛋的姑娘小夥子們,故意瞅準馬大勺不在的時候,拿著大票子去飯館買饃看銅錘出醜。沒幾天銅錘就撐不下去了,撂挑子回家不幹了。
他二叔聽說後找到銅錘說,飯館不去算啦,你去糧食行吧,只管過秤不用你算賬。銅錘說什麼都不願意去,他二叔急了,說,這不幹那不幹,你到底想幹啥哩?銅錘說,去糧食行我不認識秤,我想去餵豬。他二叔一聽哭笑不得地說,你年紀輕輕一個大小夥子去餵豬,傳出去更不好找物件了。後見銅錘執意要幹,也只得同意了。
銅錘走馬上任時大家都不看好,認為年輕人懶起來飯都恨不得讓別人喂,當了豬倌還不把豬給喂飛了?沒想到銅錘喂起豬來有模有樣,那一圈十幾頭豬真的被他喂得膘肥體壯。等到過年時生產隊一口氣殺了六頭,大人孩子每人平均分了五、六斤豬肉。於是又有不少人念銅錘的好,說全隊老少二百多口子吃的都是銅錘的肉。銅錘感覺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自豪之情油然而生。那段時間,豬圈裡除了豬的哼哼聲外,時不時還會響起豫劇《朝陽溝》裡的唱段:“咱兩個在學校噢噢,整整三年唵、唵、唵、唵……”,雖然有些像豬叫,但的確不是豬唱的。
後來公社的宣傳幹事採訪了銅錘,並寫了一篇《有志青年伍銅錘,養豬場上顯身手》的長篇通訊發表在省報上,銅錘一時成了青年人學習的榜樣。再後來,一個來豬場參觀學習的外地姑娘看上了銅錘,和銅錘結成了秦晉之好。改革開放後,銅錘成了本地出名的養豬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