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康熙十五年春天,北京郊外一戶普通人家之內,兩個人正在談話。這家的主人名叫鄭萬,他本不姓鄭,是南明延平王鄭經賞賜的王姓,雖然在北京為南明提供情報的負責人,但實際上他是耿精忠的人。
隨著以吳三桂為首的三藩造反,耿精忠隨後和鄭經聯手。可是如今已經三年了,三番和鄭經因為心中各懷鬼胎,勢力逐步衰退,內部已經傳來訊息,耿精忠開始與朝廷進行接觸,商談的就是投降事宜。與此同時,康熙皇帝也已經開始與鄭經進行談判,造反的幾方快要被逐個擊破了,處處顯示著康熙這個年輕皇帝不得了。
戰局越來越明朗,大人物怎麼交涉是他們的事情,在前線賣命的小人物終究要想好退路,否則哪天大人物們一切塵埃落定,小人物的死活就無人關心了,甚至還會被主動推到前臺來受死,探問哪個大人物會真的替他們這樣的小嘍囉著想呢?
和鄭萬來商討未來的人叫做胡關,他們是個二人小組,先準備退路這事,就是他提出來的,然而鄭萬堅決反對。
胡關道:“鄭大哥,清不清明不明,結果死得都是我們,你自己看看,三年來你已經搭了多少錢?如今還剩下什麼?有人關心過嗎?”鄭萬道:“錢財是小事,復興大漢基業,是我們每一個漢人的理想。”胡關道:“就算復興了,和你我有什麼關係?耿王爺厲不厲害?都是降了反,反了降,咱們比不了人家,人家是王爺,手握重兵,朝廷有所依仗,咱們是什麼?你搭的那些錢,咱們當個財主,安穩地生活不好嗎?”
提到耿精忠的出爾反爾,鄭萬氣得直咬牙,但又不好說什麼,道:“我是不降,你不必說了。”胡關道:“你是死心眼,一旦耿王爺又歸順了朝廷,到時候咱們的話就不值錢了,如今眼見著就是這麼回事,咱們現在降了,朝廷一定能多多封賞。”
鄭萬起身道:“你走吧,不要再來了,否則我按照叛徒處決了你。”言罷,轉過身去背對著胡關。
胡關非常懊惱,咬牙道:“你為什麼不聽人勸呢?誰贏了人家都是得了天下,跟咱們沒關係。誰能想起你我?你怎麼想不明白呢?”鄭萬道:“叛徒,休要多言!滾!”
胡關還要說話,但剛一張嘴,鄭萬就說一聲叛徒,使胡關根本不能說下去。胡關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咧嘴,突然大喝一聲,從袖筒裡抽出一柄短劍,刺到鄭萬的後心上。
鄭萬萬萬沒想到胡關會對他痛下殺手,回頭說道:“你……你……”胡關攥著短劍用力向前推,將鄭萬抵在牆上,劍尖已透出胸膛,鮮血洇溼了牆壁。胡關道:“休怪我無情,我只是為了活命。”鄭萬兩手在牆上猛然敲了兩下,大喊道:“跑!”
胡關一愣,隔壁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他才意識到鄭萬的夫人紅郡正在隔壁。胡關一咧嘴,一不做二不休,今天誰也別活。抽出短劍,向隔壁跑去。胡關一腳踹開隔壁的房門,紅郡剛跑到門前。紅郡很冷靜,看見帶血的短劍,問道:“你把鄭萬怎麼了?”胡關獰笑道:“他先上路了,正等著你呢!”紅郡往後退了兩步,猛然轉身一頭撞到牆上,頭破血流而死。
胡關隨後割下二人的頭顱,又帶了很多與耿精忠和鄭經的互通的信件,去了官府,聲稱自己無意間撞破了好友的造反勾當,勸降無效反而差點被殺,抽劍自衛將二人殺死。因為證據確鑿,胡關立了大功一件,朝廷賞下不少金銀。胡關又做了些假,將鄭萬的一些財產歸入自己名下,因此他發了一筆小財。
到了秋天,耿精忠果然投降朝廷,後來又要造反,被皇帝凌遲處死。胡關非常後怕,也對自己做了這樣的選擇而高興。
此時朝廷因為連年打仗國庫空虛,康熙皇帝下旨廣開捐納,胡關出錢捐了個知縣當一當,因為他油滑會辦事,關鍵時刻又捨得花錢,一度混得風生水起。
到康熙四十三年,胡關在保定知府任上告老還鄉,正四品的官兒,已然算得上是高官了。
退休後胡關沒有遠走的打算,讓人在京郊找一塊地,建一所宅子,當個不問世事的財主,迎來送往一些正在官場或者曾經在官場的朋友,還是美事一樁。
忙活了兩年,胡府終於竣工了,今日胡關在老管家胡福的陪同下親自來參觀新家。地址是胡關的公子選的,建築設計是由胡關的婦人張氏一手把關,總之胡關當了甩手掌櫃的,擎現成的了。
新宅子的地理位置由胡關的兒子介紹,這裡原先是一片果園,有零散幾戶人家,便都給買了下來,其中一戶人家的房子和地理位置很好,就留用了,其他的拆掉。現在的房子就是在那戶人家基礎之上擴建的,當然也是保留了一小部分而已。
地上建築由胡夫人介紹,四進的院子,完全按照傳統和禮制,將功能分割的明確的同時,又做了改革,父母和兒女都在一個院裡生活,接近普通百姓家,增加了人情味,更有天倫之樂。
胡關非常滿意,自己的家就在果樹掩映之中,一派田園隱居的風範,又離京城不遠,大事小事、人情往來非常方便,稱得上完美。
選個吉利日子,胡家正式搬進來,按照既定計劃進行,一切井井有條,非常順利。
一個月,大家適應了新家,新老朋友也都來過了,日子變得平靜起來。
這一天早上,胡關正在客廳欣賞天井中的花,管家胡福慌張跑來。胡關有點生氣,胡福跟著他幾十年從未失態過,問道:“怎麼了?慌慌張張的?”胡福喘著氣道:“老爺,前院的丫鬟死了。”胡關一愣,心裡很晦氣,嘴上道:“死個丫鬟也算不得大事。”胡福道:“是老爺,只是死的樣子……”胡關道:“什麼樣子?死人能有什麼好樣子?”胡福道:“是。可是她是被一把花匠用的剪刀釘死在牆上的。”
胡關眉頭一皺,心裡一緊,揮揮手道:“去報官,多賠些錢就是了。”口中說的輕巧,心裡卻咚咚地亂跳。
官府來了之後,認定為自殺,自己把自己扎死在牆上?她莫不是瘋了?
這事兒剛消停三天,家裡馬伕又死在了自己的屋子裡,是自己用頭撞牆自殺了。
胡關心裡不安起來,心裡隱隱地想起遙遠歲月中曾經發生的事情。這個事情誰都不知道,難道這個新家有什麼問題?他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可能,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一切都是新的,不可能會和過去的事情聯絡起來。雖這樣安慰自己,但心裡還是惴惴不安。
緊接著下人們紛紛要走,因為他們都看到了奇怪的事,例如牆上會滲血。沒辦法,胡關遣散了很多人,只留下幾個心腹,決定處理好此事再說。
這天早晨天剛矇矇亮,胡關急不可待地來到兒子的房門前,此時瀰漫著大霧,好像屋子裡都是霧氣,院裡寂靜無聲。
胡關很奇怪,伸手去敲門,門卻自己開了。胡關試探著往裡走,屋裡本來就黑,還有似有似無的霧氣,什麼都看不清。又走了幾步,眼睛適應了黑暗,迎面站著一個人影,看身材正是自己的兒子。
胡關鬆了一口氣,道:“在那挺屍幹什麼?嚇我一跳!”說著往屋裡走,兒子反常的什麼都沒說。胡關走到他跟前,說:“你怎麼……”話沒說完,手裡的柺棍“啪”得一聲掉在地上,胡關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
胡關兒子的肚子上插著一把柴刀,兩手握著刀柄,人緊緊靠在牆上,好像被釘住了似的。
胡關抱著頭往外跑去,口中喊著夫人的名字。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推開房門,猛然看見自己的夫人已經歪在牆邊,腦袋撞進了腔子裡,牆上地上都是鮮紅的血液,但眼睛瞪得大大的,正看著自己。
胡關大嚎一聲,突然醒了過來,原來是一個夢。夫人正躺在身邊,已經被嚇醒了,埋怨似的問道:“你怎麼了?”胡關平復了呼吸剛要說話,突然起身跑了出去。
幾步衝到院裡,此時天上正下著霧,胡關心說不好,也顧不得別的,一下衝進兒子的房中,迎面看見一個人影站著。
胡關嚇壞了,哆哆嗦嗦向前走,剛能看清臉,那是一個後腦勺,胡關剛要說話。那後腦勺竟然慢慢轉了過來,身體背向自己,腦袋對著自己,更詭異的是竟然是鄭萬的臉,獰笑著道:“弟弟,這些年過得很舒服吧?”
胡關大叫一聲轉頭就向自己的房間跑去,衝進屋裡,發現夫人正趴在地上,渾身是血,腦袋縮排腔子裡。
胡關一屁股坐在地上,夫人的竟然慢慢臉立了起來,和身體成了一個奇怪的九十度,竟然是鄭萬夫人的臉,正說道:“我來接你走啊?”
胡關雙腿一蹬,驚醒過來,難道又是夢?胡關又想起兒子,回頭看了一眼夫人,正在熟睡著,他又起身跑向兒子的房間。
胡關的夫人和兒子以詭異的死法死了以後,胡府的人都嚇跑了,胡關便開始昏迷不醒。
管家胡福請了很多醫生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胡關就是不停地喊叫,一會喊兒子一會喊夫人,還有鄭萬,可是這個人誰也不認識。胡關就像做噩夢一樣,但永遠醒不過來。
後來胡福打聽出來,鄭萬以前的房子就在這裡,胡府擴建時拆掉了大部分,只有西廂房沒有拆掉,就是胡公子居住的房間,據說曾經住過一個叫做鄭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