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雲蒙一家來自淄博市淄川區嶺子鎮,跟多數普通農村家庭一樣,房子老舊,院子內外都是秋收後堆著的花生秧、玉米秸,一副煙火氣中瑣碎幸福的模樣。
孫雲蒙今年39歲,是家裡的頂樑柱,只有初中文化的他有一把子力氣,在縣裡一個蔬菜批發市場幹裝卸工。妻子劉春麗個頭不高,性格寬厚,操持家務、照顧孩子是一把好手。最讓夫妻倆欣慰的是,6歲的兒子在幼兒園裡活潑聰明,而15歲的女兒,在初一時就被淄博市體校選走了,練習舉重專案。不到2年艱苦訓練,就不負眾望,在2020年山東省女子舉重錦標賽中捧了個金牌回來。一切平靜而又幸福,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厄運卻悄然降臨在這個家庭。
2021年4月底,6歲的孫元泰時不時就說小腿疼,大人以為是缺鈣。有一天夜裡疼痛突然加重,孩子哭得厲害,在診所打了幾天點滴後情況好轉。接下來幾天又反覆出現胸口疼、腿疼等情況。5月18日,孫雲蒙夫妻帶孩子去了淄博中心醫院檢查,醫生看到結果後,建議他們到大醫院做詳細檢查。孫雲蒙一聽慌了神,帶著孩子連夜趕到了濟南千佛山醫院,在這裡小元泰被確診為: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能治好嗎?”只有初中學歷的孫雲蒙對白血病沒有什麼概念,只知道是很嚴重的病,他聽不懂醫生專業的解釋,脫口這樣問大夫。當醫生給解釋著這個病的治療方法和治癒率,孫雲蒙雖然仍聽得一頭霧水,但他聽出來孩子痊癒希望很大。孫雲蒙對妻子說,醫生都說有希望,咱沒什麼可猶豫的,治就完了。
轉眼,小元泰的化療已進行到8個療程,嚴重的副作用讓孩子嘔吐劇烈,而且化療藥物引起了面板末梢嚴重皮疹反應,元泰全身上下起滿了血泡和紅疹,因為醫院暫時騰不出獨立隔離病房,只好先暫停化療讓元泰在家做常規治療。紅疹剛消又接著開始了新的化療,小元泰一家在未知和希望間艱難地做著治療。
孩子得病前,孫雲蒙的工作是晚上在淄博魯中蔬菜批發市場幹裝卸工。不論酷暑嚴冬,每天晚上8點到第二天早上6點,孫雲蒙在各種拉蔬菜貨車、三輪車之間揮汗如雨,各種成捆成袋的蔬菜都要靠手抱肩扛,一個人一晚就要來回裝卸1.8萬斤。如果身體狀態好,一個月幹滿30天能賺近5000元工資。別的裝卸工晚上幹完,白天一般在家補覺休息,可孫雲蒙想著多賺點錢,支援女兒的體育夢想,也讓家裡過得更好,他白天通常只休息到中午,下午就到勞務市場上去找點零工。
“一天成百的賺,卻要上千的花”,孫雲蒙搓著粗厚的雙手,滿臉愁容說。現在為了照顧孩子,孫雲蒙很少有時間能出去打工,讓這個壯實的漢子急得偷偷掉淚。更何況這只是治療初期,如果化療方案不成功,還要進行骨髓移植,所需費用對這個家庭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字。元泰現在每天要花去一千多元住院費用,這也意味著,這一天的花費,這個憨厚的漢子就要在滿是星辰或風雪的夜裡,揮汗如雨近70個小時,裝卸近15萬斤的蔬菜才能賺得。
元泰姐姐小慧,今年初三,從小和他父親一樣,身體素質好,很早就在體育方面表出現天賦,初一時就被到學校招生的教練一眼相中。在淄博市競技體育學校,孫美慧總是隊伍裡訓練最吃苦,也是最懂事的那一個。她幾乎很少問家裡要零花錢,父母也很少能來學校看她,每次回家母親劉春麗總要給她塞一袋水果,讓帶到學校給同學們吃,她就會非常高興。
青春期的孩子都愛美,可她從來不纏著媽媽要什麼護膚品:“媽,根本用不到,一訓練出汗臉就花了,汗水就是最好的護膚品。”小慧曾經跟母親打趣說。母親劉春麗看孩子舉重服穿了兩年都破舊了,就在她回家過生日時,從網上給買了一身舉重服和一雙舉重鞋,把小慧高興得手舞足蹈。因天賦加身,又勤學苦練,短短兩年時間,小慧已經成了舉重隊伍裡讓人不可小覷的“小將”,更在2020年山東省女子舉重錦標賽68公斤級專案中,以總成績80公斤摘得金牌,開始嶄露頭角。
青春期的孩子是敏感的,堅強也是需要呵護的。從弟弟孫元泰生病後,本來開朗的小慧開始變得孤僻,很少再有灑脫不羈的笑容,日常訓練也越來越不在狀態,經常走神,今年在一場省級比賽中,本來有希望衝擊金牌的她,最後卻只獲得銅牌。細心的教練早就發現了小慧的反常,隊友也看到小慧有時躲在被子裡偷偷哭,在得知她弟弟生病後,教練和同學們自發進行了捐款,生活上大家對她也是格外照顧。
“肯定是因為弟弟得病影響到了她,她們姐弟倆感情最好,從小姐姐有什麼好東西都是讓給弟弟,被弟弟揍幾下也從來不還手。”母親劉春麗說。從弟弟生病後,父母一次也沒顧上去學校看她,就連每個月交到體校的600塊錢生活費也讓父親孫雲蒙犯了愁。練習舉重體力消耗大,小慧又在吃上很節儉,導致營養跟不上,教練多次提醒父親孫雲蒙為她增加營養。
因為比賽名次不好,要強的小慧在學校表現得自責和內疚,但也領悟到了成長的痛,她在筆記本里寫道:曾經,以為我舉起的只是槓鈴。直到6歲的弟弟已病魔纏身,我才漸漸明白,強壯的父親也會老去,也有哭泣;而我,舉起的,也不再是槓鈴,而是責任!
有一次她含著淚告訴教練,之所以失利是因為她太想得金牌了!因為得金牌就能回報教練和隊友對她家的好,更因為得金牌生活費能減半,就能為弟弟每天省出10塊錢,也能讓父親少受一點累。教練聽完一個15歲懂事的孩子這樣說,忍著淚水走出門口就哽咽了。
目前,小元泰皮疹治好,即將入院開始下一個療程的化療,後續治療的路依然漫長,醫生跟他們說最好的治療方案是骨髓移植。可他們家現在沒有了經濟來源,父親孫雲蒙只能在夜裡或凌晨到附近的菜市場幹裝卸工,白天還要堅持照顧孩子治療。元泰的爺爺70多歲了,為了給孫子賺點醫療費起早貪黑跟著村裡的綠化隊伍打工。幾十萬治療費用成了孩子求生路上的一道鴻溝,可孫雲蒙一家人卻抱團一起,孫雲蒙晚上時經常唱電視劇《康熙王朝》中主題曲《大男人》來給自己鼓勁,“作為一個父親,再苦再累也不能說,家人比自己的命重要,支援我走下去的力量,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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